远山城,玄武庄。
玄七引着林新皓在后院的长廊中穿行,在一座独院前停了下来。玄七打开独院的院门,对林新皓说:“新皓,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这里了。”
“好的师父!”
“明天开始我教你识字习武,你就是我玄武庄的少庄主。”
“嗯,师父!”
“嗯,你现在在远山城只有两个朋友,以后可以多跟夕儿小渲一起玩,在远山城多转转。”
“是,师父!”
“走吧,进来!”
“好的,师父!”
这座独院在玄武庄中,算是比较小的,只有三间屋子,院子里生长着一些青草,中央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连接着院门和中间屋子的台阶。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水缸,围墙下有一棵矮小的树木。
林新皓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狼放在院子里,跟着玄七一起进了中央的屋子。
这间屋子比较大,两排椅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屋子中央,上首是两张座椅,椅子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这里有三年没有人住了,有点乱,待会儿我就派人来收拾收拾。”
“好的师父!”
“……”
玄七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看着林新皓,笑着道,“好了,就这样吧。明天会有人带你来见我。”
“是,师父!”
“嗯。”玄七满意地走了,林新皓回到院子里,掏出父亲留下的信,虽然不认识上面的字,可还是用手一个一个摸着,认真的看着,看出了眼泪。
不多时就有人来将屋子收拾好了,林新皓走进院子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脑海中又浮现出父亲的样子,和林新皓一般有些凌乱的头发,宽广的额头,深邃的眼瞳,棱角分明的脸庞,下巴上还有些许青色的胡茬。这个时候的他,是林新皓最模糊的记忆,因为他在笑,那种笑容,是林新皓很小很小时才见过的。
“爹,你放心,医术,字符,曲尽,我都会好好学习的。爹,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爹,你要早点回来啊!”林新皓咬着牙,抑制不住眼角滑下眼泪。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爹,你是去找娘么?”林新皓肩膀开始抽搐,“爹,你找到娘,能快点回来吗?我们一家,早点团聚。”
“爹,新皓想你啊!”
“爹……我一定好好工作,再也不偷跑出去了,你回来好吗?”
“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呢?爹……”
“爹,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等着你回来。”
“爹,我跟着师父学本事,将来去找你好吗?”
一只手搭上肩膀,林新皓没有回头,身后传来岳夕儿的声音,“新皓,你没事吧?”
“没有事,夕儿姐姐。”
“新皓,你有什么事,就跟姐姐说啊,不要憋在心里,那样你会更难过。”
“真的,姐姐。”林新皓擦了擦眼睛回过头,“我真的没事了。”
“是吗?新皓,我们出去玩吧,你刚来远山城,对这里还不熟悉。”岳夕儿想了想,觉得还是带林新皓出去散散心比较好。
“好。”林新皓应着,可心思明显还没有回来,岳夕儿两人见此都是十分担忧,可却也没有办法,虽然从玄七那里知道了新皓身上发生的事,但还是觉得新皓自己说出来会比较好受。
不得不说,作为天邪帝国五大圣城之一的远山城,比着大陆最小帝国天衡帝国的帝都都是要大的。
远山城虽为圣城,可跟洪城这种天城还是没得比的,不过林新皓虽是洪城人,但从没出过贫民窟,是以根本不晓得洪城的繁华。所以当林新皓第二次看到远山城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走在远山城青石铺就的大街上,周围到处都是商贩的吆喝声,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是一些商铺和小贩临时搭建的摊位,其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有晶莹剔透的玉器,有做工精细的手工制品,还有街边升腾着热气的小吃摊,各种小玩意,布匹,药材,应有尽有。
对于岳夕儿萧忆渲来说,这些都是每天见到的很平常的东西,可是对于林新皓来说,这些东西都十分新奇,所以三人走在街上很慢很慢。
“小兄弟,看看吧,货真价实的玉器啊童叟无欺!”
“几位,刚出炉的烧饼啊尝尝看啊?”
“小弟弟,看这风筝漂亮吧?买一个吧?”
“小兄弟,看看这些,可是做衣服的好料子哇!”
一路走来,都有人在不断地热情招呼,林新皓心情也开始好起来,看着这些场景,林新皓开始对未来憧憬起来。
自己将来,要读书,要学武。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玄武庄主的唯一弟子,是玄武庄的少主。自己认识的人,有远山城主的女儿,有远山城军部大将军的女儿,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狼,有父亲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父亲,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一定会与他,或者还有自己的母亲相见,一家三口迟早会团圆的!
林新皓想着这些,嘴角开始咧着一个大大的弧度,看着眼前往来的人群,心情更加晴朗,还有好多的事,等着自己去做啊!
“放心吧,爹!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林新皓停下脚步,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坚定的看着一条街道向前延伸,延伸,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的余晖落在林新皓的侧脸上,隐隐的泛着光芒。
回到独院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林新皓站在一堆医书前,眼中充满斗志,他现在已经完全从父亲离走的低落中走了出来,现在的他,仿若可以乘风破浪一般昂扬着斗志。
收拾好父亲留下的一堆医书,林新皓走出院子,抬头看见满天的星辰,林新皓笑了笑,那些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星辰,仿佛在空中组成了父亲教给的繁奥复杂的字符。
“爹,这个发光的是什么啊?”四岁那年,父亲向他伸出手,那宽厚的手掌上,漂浮着一个青色光团一个白色光团。
“这是两个字,新皓,你记住这两个字,世上其他的字,就都不重要了。”那时的林传天,一脸严肃地对林新皓说,也许是看到林新皓太小,林传天皱了皱眉,直接举起手掌,将两个字符印在了林新皓的前额。
两个字符,一个复杂难懂,另一个虽简单可却也难以看透,难以捉摸。林新皓脑海中一直有这两个字的存在,忘不掉,可也懂不了。林新皓索性也就没有管它们,反正也忘不了。
曲尽也是一首十分神秘的曲子,父亲弹曲尽的时候,总是用一把青色的木琴,这种木头,父亲医书中的一本《万物总经》中有记载,名为拂晓青木,十分罕见,不过这本记载了万物的总经,却只记载了拂晓青木的图形和名称,至于它的作用,书中没有提及。
父亲每一次弹奏曲尽,林新皓脑中总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无尽的虚空中,父亲盘膝坐在一株参天古木之下,他的膝上是那把拂晓青木琴,在他的面前,百千花朵随着曲尽的旋律或开或败。
“新皓,感受到了吗?”父亲在教自己练习这些的时候总是很认真,就像变了一个人。
“感受到了!夜空中花开花败!”五岁的林新皓高兴的答到。父亲只有教自己东西时才像父亲,两年前的医术,一年前的字符,现在的曲尽,林新皓总是格外珍惜这段时光。
林新皓从房中抱出父亲留给自己的一把黑木琴,细心地擦拭起来,眼眸中泪光闪闪。这把黑木琴是父亲在听到自己想要学琴之后亲自替自己制作的。黑木没有拂晓青木那样珍贵,可也是一种奇木。这种木头虽黑不亮,万物总经中有记载,名为乌流木,是以这把琴的名字就叫做乌流琴。
“乌流……”林新皓全身心都投入到擦拭乌流琴上,许久之后,他才满意的点点头,手指抚上琴弦,曲尽的音律便如涟漪一般以新皓为中心,扩散开来。
林新皓全心投入,曲终曲始,曲始曲终,反反复复,直到林新皓脑中突然出现一棵生长在虚空中的半天古木,古木下自己抱琴盘膝而坐时,琴声戛然而止。林新皓睁开眼,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乌流,喃喃地道,“爹,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林新皓食指不断在琴身上划着,他自己并没有察觉,他画的正是林传天教给的两个字符,就这样交替划着。他现在完全处于兴奋状态,他记得父亲曾说,如果有一天,他自己弹琴时脑中看到的与父亲弹琴时脑中看到的一样的时候,这就证明曲尽已成。
“这还只是门槛,还早,还早,我迟早要跨过去!”林新皓静了静,复又拿起琴开始弹奏,无奈的是再怎么弹也看不到那无尽虚空中的参天古木,更不必说自己坐在树下弹琴了。
林新皓叹了口气,将乌流放在身边的草地上,躺了下来。他双手枕在脑后,双眼直直地看着头顶的夜空,“从明天开始,熬制父亲的药水浸泡身体,不能间断了,练习曲尽也要加强,这首曲子,总觉得不太对劲。可是那两个字符,又有什么含义?爹,你为什么不让我识字呢?”
黑暗中,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新皓,新皓……”
林新皓站在虚空中,疑惑地左右寻找呼唤他的人。
“新皓……”又一个声音,林新皓听出来了,那是父亲的声音。
“爹!我在这里,你在哪里啊?”
“新皓……”林新皓转身,终于看到了。父亲,和一名陌生的女子。林新皓虽没有见过她,可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的母亲!
林新皓想要的仔细看看母亲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子,“爹!娘!”林新皓焦急地喊。
“新皓……”父母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林新皓想要扑过去,想要留住他们,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嗓子喊哑了,可就是发不了声,只能听到父母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却无能为力……
“爹!娘!”林新皓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在草地上睡着了。
“是梦呢……”林新皓嘴角撇出一丝笑,“爹,娘,等我长大了,一定走天涯,咱们一家人,总会团聚的!”
这个从未谋面的娘,和这个除了学医术字符曲尽便总不管我的爹,是我努力的动力呢……
林新皓抱着乌流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