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放下

事实证明，关于吃饭的问题，根本就不能指望着和尚能做什么。因为他们除了吃斋念佛，基本上是做不了什么的。
阿业和句芒的外出，对于这和尚来说，也只是一种修行，因为他根本就不用吃饭。就如慕离二人一样，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可以辟谷的。
所以当慕离说肚子饿的时候，那和尚惊讶之余，便是说前往碧波城化斋。不过这提议，却是被慕离止住。她去了趟厨房，四处寻找一番，依旧没找到什么。无奈之下，也只能和玉溪一起，前往碧波城买菜。
“阿雪，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啦？”二人从碧波城回来的时候，玉溪很是诧异。至少在他的印象中，他是没有见过慕离下厨的。
慕离道：“还不是这些年学的，只不过，”话及此，慕离想起了那个精灵古怪的识香美人，又想起了那位温和谦谦公子，心中又是长长的叹息。倘若那个时候，功力恢复，他们二人也不会死。哎，只道是世事无常。
“阿雪，你变了。”玉溪见慕离伤怀之色，又听闻叹息之声，便是猜到怕是回忆起什么伤心的事情。
“是么？曾经也有个朋友说我变了。”慕离整理了下心绪，缓缓开口，只不过那幽幽的语气，似乎又在回忆。
“你变得越来越喜欢怀念，越来越多愁善感。”玉溪停了下来，看向同样停下脚步的慕离道，“阿雪，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折磨你自己，不管你的修为再多高深，你终究只是个女人。为什么不去找他，接受他的庇护？”
慕离挽了一下头发，顺至耳后，笑得有些凄凉，“我这样，越来越像凡人，不好吗？”她停顿下来，抬起头，又道，“阿玉啊，世间有许多事，我们都无法预料。但灾祸来临之际，不管是谁，都会想要保护着自己心中所要守护的。就连我也不例外，我想要以我的方式守护他。”
玉溪眉头微皱道：“既然灾祸无法预料，你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闻言，慕离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玉溪的眼睛道：“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但你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守护他。”
二人相对而视了片刻，最终玉溪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信你。”末了，他又道，“但那诛仙狱，我是不会同意你去的，即便你有要去的理由。”
慕离心下一暖，点了点头，算是作答。随后，二人便偕同回去。
晚饭过后，慕离便是独自一人待在屋舍前的走廊上，望着庭院融雪后的汇集的流水。
“你可是心有所困？”出声的正是那位慈悲模样的和尚，不知何时从何处而来，此刻正坐在慕离的身边问道。
说实话，慕离对这么个神秘的和尚，着实有些好奇。但最让她奇怪的是，这和尚从头至尾都在做一件事情。
“你想点化我？”慕离头也不回的反问。
那和尚却道：“佛渡有缘人，而且你与我佛缘分匪浅，我自是要渡你，早日脱离苦海。”
“苦海？”慕离看向身边的和尚，便问道：“何为苦海？”
“自然是尘世间烦扰和苦难，你如今深陷苦难之中，便是沉沦于苦海之下。难道你不想跳出这些烦扰苦难么？”
慕离微笑，“但我并不觉得苦，我所承受的一切烦扰苦难，皆甘之如饴。况且，这些苦难，皆有因果。如今你要我逃离苦海，不正是要我逃离果报吗？这似乎与你所说的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有些背道而驰啊。”
“阿弥陀佛，我佛渡你，乃是因缘果报。当日之因，便有了今日之果。你若随我渡化，脱离苦海，便是那因果。”
慕离挑眉，没曾想会有这么一个因果。她印象中似乎没有和他们有所牵连，何来的因果一说。“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与你佛有缘的？”
那和尚却是道：“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闻言，慕离别开眼，什么不可说，分明就是隐瞒不说。不过她对于佛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如今也不会再此纠缠。于是便是静坐在走廊之上，并不理会身边的和尚，即便是那所谓的佛祖。
“想听一个故事吗？”身边的和尚开口道。慕离转过头，瞟了眼和尚，心中暗想，难道他是要告知那段因缘吗？心下虽然猜疑，但也并没有言语，只是看了他一眼，算是回答。
而那和尚微笑，便是讲道：“佛陀修行游历的时候，有一天，一个叫做阿黑的人，前来拜见佛陀。阿黑想要显示自己的神通，便是一手拿起一个高大的花瓶，这种花瓶是一般人两手抱起来都很困难的。他想要将这两个花瓶献给佛陀，请求佛陀开示佛法。
佛陀看了一眼，便是道：‘放下！’那阿黑闻言，便将左手的花瓶放下。
而佛陀又说道：‘放下！’于是阿黑便将右手的花瓶也放下。
然而，佛陀还是对他说：‘放下！’此刻阿黑就一脸迷茫了，他就问道：‘我已经两手空空了，什么都放下了，你还要我放下什么？’你说，佛陀到底是让他放下什么？”和尚慈悲一笑，看向慕离。而慕离却道：“佛曰，不可说。”
和尚又是一笑，并没有在意慕离脸上的挑衅的目光，便又是说道：“那我再给你讲个故事？”
慕离依旧不说话，挑眉看向和尚。
“话说，佛陀在外行走，便是看到了一旅客。他背着一个大包，很艰辛的走在路上。
佛陀便是问道：‘你身上背着的是什么？’旅客道：‘我这包里背着的是我一路走来的辛酸、痛苦、磨难、眼泪。。。。。。虽然它们很重，但正是因为他们，我才能坚持到今天。它们是我的依靠，我也是凭借着这些走到这里。’佛陀闻言不语，随后二人同行了而一段路后，便是要渡河。二人撑船到了对岸，那佛陀却是对旅客说：‘好了，现在背起那条船，在上路完成你的旅程。’旅客很奇怪，问道：‘为什么啊？船是用来渡河的，既然已经到了对岸，我为什么要背起它？’你说那佛陀，为何要旅客将那条船背起？”
慕离闻言不答，但内心却是有了答案。这和尚是想要自己放下，才会给自己讲这两个故事。
而和尚见到慕离的思索模样，心下了然，慕离已经将这两个故事听进去。于是他也不再等候慕离的回答，便是又道：“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只有放下六根、六尘、六识，才得以解脱，自由快乐。”
然而，慕离沉思了半晌，却是双目清澈，转瞬即逝。她问道：“若是不拿起来，又谈何放下？”
“阿弥陀佛，只有放下，才能说是拿起。”和尚回答。
这样的回答，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有些模糊。慕离此刻，便是陷入了沉思。可惜这种状态，只是坚持了半晌，便是幡然醒悟。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陷入奇怪的境界之中。对此，慕离便将这种奇怪的行为，归咎道那神秘的和尚身上。此后，更加离那和尚远之又远。
而那和尚也不知道何时离去，慕离见天色已晚，便是起身回屋休息。若是所料不差，过些日子西幻便会传来消息。
可这么一住，便是到了五月。阿业和句芒修行归来，看到慕离二人，脸色大为不善。但碍于他的师傅在场，不好发作。
待句芒前去告知二人游历之事之际，阿业这才得空，前来寻找慕离。
一见面，便是开门见山。语气不甚和善：“这次，你要在这里住多久？什么时候离开？”
慕离闻言，挑眉道：“我这次长住了，不走了。再说，你师傅都没发话呢，这就越俎代庖啦？”
“你！”阿业气的不轻，恶狠狠的收回欲要揍人的拳头，嘴中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但似乎并不怎么管用。
没过多久，他便暴露了自己的脾气。“哼，我师傅向来慈悲，你也不要蹭鼻子上脸，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还是早些离去。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阿业恶狠狠的警告后，便是哼着鼻子离去。毕竟风尘仆仆了数月，不清洗一番，着实难受。
坐在一旁的玉溪，却是皱了下眉头。“阿雪，既然他们不欢迎，我们还是离去的好。既然你不愿意去西幻，那要不随我去我故乡吧。”
慕离却是摇头，她此番来寻这和尚，就是为了避开玉溪的耳目，另一种方式寻找通往天宫之路。她坚定道：“我与那和尚有缘，打算就在他这里修行。而且这和尚法力无边，你且放心便是。至于那毛孩子，你也不必担忧，他只不过耍一下小孩子脾气罢了。”
闻言，玉溪也没有在劝，不过当日见到的和尚收服巨蟒，却是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那和尚法力无边，他自然放心让慕离留在他这里修行。于是，思量再三，他道：“阿雪，再过些天，我便要回乡，日后得空，我必定来看你。”
慕离心下一喜，面上不露丝毫。只是回答道：“好，你若是得空，便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