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吾将上下而求索

翌日，封绝期因家族召回，便于众人辞行。
如今已经九月，谷中依旧繁花似锦，未有枯萎凋零之色。
素日里卿墨会时常过来探望一二，而夭夭总是跟着她哥哥，寸步不离。有时候，都让慕离觉得夭夭对自己充满敌意。这让她甚是不解，她可不记得有什么得罪过她。
至于那桃久，从救回的那天起，便不见这人踪迹。听闻他向来独来独往，慕离也并没有太在意。
还有那个阿三，平时都是呆在屋子里，望着天发呆，总是能发呆一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些日子，墨鸦与百花谷的人熟络，便被夭夭拉去玩耍。墨鸦的到来，夭夭好似有了一个玩伴，再也不跟随卿墨身边。除了卿墨来探望自己的时候跟随外，便一直拉着墨鸦出去玩。卿墨对此都是温文一笑，也看不出喜怒。
今日，墨鸦又被夭夭抓去，慕离一个人便躺在一个小山坡上晒太阳。忽闻坡下有窸窸窣窣之声，她便撩开数丈高的草丛，朝着坡下望去。
距离有些遥远，慕离运转了些仙元于双目之上，便能清晰的望见卿墨在对着眼前的小花，默念着什么。
三株极富有灵气的小花，在卿墨的帮助下，摇摇晃晃的，摇身一变，便化作了三个小童，一男二女。
其中一个女童，高兴地左右打量。“卿哥哥，你看我化的好不好？漂不漂亮？”
卿墨微笑，“阿阮化的很好，你们花族容貌昳丽，自是凌驾于众妖之上。”语气中的宠溺之气甚浓。
“哼，那是自然，我花族有着花神王族的照应，自然不会差的太远。”唯一的一位男童子得意洋洋。
“卿哥哥，多亏了你。若不是没有卿哥哥的帮助，我兄妹三人，定是修不成形。”另一位女童子怯怯生生，才看着卿墨说了几句话，小脸便是通红。
“茹茹，你脸怎么红了？”那个叫做阿阮的花妖，指着那脸红的小妖，惊讶的问。
“是啊，茹茹，你怎啦，哪里不舒服的话告诉山哥？哎呀，你脸怎么更红了？”那个唯一的男童子，大大咧咧的看着那叫茹茹的小妖，满脸疑惑。
只有卿墨好笑得摇了摇头，温和的道来。“你们啊，不要欺负你妹妹。快过来，刚化形会不稳定的，赶紧打坐稳固一下。”
听闻卿墨的自责，阿阮吐了下舌头，急忙稳固妖气。而那自称是山哥的，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望见茹茹也稳固妖气，急忙盘膝稳固起来。
半个时辰过后，三只小妖中那个叫茹茹的气息，感觉更为精纯。卿墨也睁开了眼看向三人，眼光落到茹茹的时候，赞赏地点了点头，而茹茹却是小脸又红了红。
看来卿墨是要为他们讲解妖族的修行之法，慕离便收回目光，继续平躺着晒太阳。没有在去好奇，但耳边却是清晰的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你们三人一定要谨记，我们妖族修仙不易，不得从旁获得精元，不论是吸取他妖的元神，还是凡人的阳气和精血来增强自己，从外部得到的斑杂不堪，轻则修为停止数年，重则会引下天雷降劫难，将难上加难。多数的结果，皆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放心吧谷主，我兄妹三人定铭记于心。”
“嗯，山栗你是做大哥的，定要好好监督铭记。”卿墨再次嘱咐，他又道，“太古时期，这天地间，划分为人，妖，神，仙。凡人修仙，修的是命；仙修仙，修的是道。神乃天地初开时的获得的造化，亦或者仙修神位。神修行的，是真，返璞归真。而妖若要修仙，付出的代价比凡人更甚。因为妖修的是本，是元，固本培元，勿忘初心。
只不过在初纪元年，神族惨遭劫难，一夜之间但凡拥有神籍，皆消失无踪，不知去向。二百多年后，唯一生还的，尚有神族血脉的便只有即梦，几年前因故坠入魔道，如今修的魔。
所谓的魔道，不过是执念罢了，世人皆是不懂，偏执的认为魔道之人罪不可恕，却是不知他们只是一些可怜人罢了。
话说至今，天地间便有六界之说，分为人、妖、魔、仙、鬼、神。其中神族其实早已名不副实，而鬼界便是入轮回必经之路。
有关于鬼界，无形无相之界，归根究底也只不过是世间遗留下的残念，汇聚于一处，长期月累所形成一界。求而不得，只能愁苦徘徊，终究是被世人遗忘。
而我等妖族得天独厚，天生便能感知天地灵气。故而只要我等修行出内丹，渡过第一道天劫，便可幻化人态。”
“渡劫？渡什么劫？”山栗打断卿墨，好奇的问，“我们刚才怎么没感觉到。”
“笨啊，肯定是卿大哥帮我们挡下来了，不然以我三人的资质，那要修行到什么时候去。”阿阮敲了一下山栗的脑门，不忘回头问卿墨，“是吧，卿哥哥”
“啊！干嘛打我，我可是你大哥！”山栗吃痛的大叫。
“阿阮姐，山哥，你们不要吵了，听卿哥哥把话说完。”茹茹焦急的说。
“好好好，我们都不要吵了，听谷主的。”
“我也只能点化你们，帮你们这么一次。接下来的劫难，我怕是帮不了。你们且要好好听我给你们讲解的，以后要靠自己修炼，看看你们中到底谁最先修炼出法术过来。”卿墨顿了一下，这才缓缓的道来。
凡人修仙，与妖族修仙自然是不相同，但修行的法门归根究底还是有一些相同，皆是聚集天地间的灵气于自己体内，凭借自身的资质来施展相应的术法。
凡人修行，便是先感应外界的灵气波动，聚集到自己体内，如此便有了墟海。墟海位于凡人脑海之中，产生了墟海，便有了神识，这只是凡人修仙的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将自己的身体锻造成一个极大的容器，尽可能的全身积攒最大量的灵气，便有了术法。接下来便是第三步，打破瓶颈，渡劫成功后，便能随手将天地灵气转化为己所用，凡是达到这一步，便可称之为仙。至于如何由仙修成神位，还不甚了解。毕竟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位仙修神位成功的。
而妖族修行，却是不大相同。妖族天生便能感应天地灵气，故而妖族修仙的数量比之凡人修仙自是甚多。但由于妖族生性散漫，控制不住自己的私欲，导致渡仙劫几乎难以跨越。妖族停在这一步的，命丧雷劫之下多不胜数。
妖族修仙，是为了摒弃自身邪魔之性。聚集外界灵气，将体内妖气聚敛与一处，产生妖丹，便能化形。随后要通过刻苦修行，将自身的妖魔之气，或聚敛或排斥，使得周身无妖魔之息散出。便是大成，谓之大妖，可称霸一隅。而后渡仙劫成功后，便能入仙籍，位列仙班。
随后卿墨也指教了一下，妖族修行法门。
突然这一刻，一个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凡人的修炼心法，她试了许久，不曾有任何反应。那么，要不要试一下妖族的修行法门？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被她打消。她是人，怎么能修行妖族心法。但是想到那片芒离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如今自己越来越像那个人，难不成真的称为妖怪？
慕离一个激灵，急忙打断这种想法。可是无论如何，那妖族的法门，仿佛刻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正当她苦恼之际，卿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此刻正坐在她的身边，望向坡下的那三个正努力修炼的小妖。
“你怎么来了？”转念一想，慕离又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卿墨微笑，“我是这百花谷的谷主，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话落，慕离身边不远处的一颗花树，开始摇晃，透过秋风，传出窸窸窣窣之声，好似在嘲笑。
慕离气恼，没好气的瞪了眼那花树。
卿墨却是笑意更浓，“你也不用恼他，你我之间距离也不甚遥远，一开始我便看见你在这里偷懒。”
慕离冷哼，“哼，你那些话是说给我听的？”
“哪些话？”卿墨不以为意。
“不论是人是妖，只要摒弃私欲杂念，便可成仙。不过仙也未必好，妖也未必恶。在太古时期，无论人妖仙本就是一家，故而修行的法门也大同小异。”慕离一字一句的模仿着卿墨的语气。
“怎么，你对此有何想法？”卿墨眨了下眼睛，微笑说。
慕离没有说话，她陷入了沉思，半晌，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迷茫。
“既然最初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如今为何又是泾渭分明？”
卿墨注视着她的明亮的眼睛，抬头望向天际道：“其实，天地伊始，早已明了。不谓人、妖、仙之分，只有强弱之分。强者才能尊己为王，才叫顺应天命。众生皆是平等，区分也只不过是弱者口中的偏执罢了。”
慕离低下头，思绪飘向远方，不由得想起了那书生。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
半晌，慕离又问，“既然如此，那那些强者穷其一生，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卿墨闻言，好似陷入了往事之中，久久也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他才缓缓道：“我曾经被关在一个地方，那里漆黑寒冷，永远也看不到阳光的地方。就在那样的一个地方，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双眼灼瞎，手脚被废，全身上下无一块完好之人。他与凡人无异，却比凡人更凄凉的人。我本以为他会在那个黑暗的地方死去，却想不到他一直都活着，一直活到被带走的那一天。
要知道，那里的寒冷，非常人所能忍受，可是他却隐忍着不吭声。我曾经问他，为何还要活着，死了不是比活着更好？
可是他却笑着告诉我，他说我为何要死，死了要任由他们摆布，我为何要让他们如愿！我当然要活着，而且还要活的很好！
我又问他，他们是谁？你为什么要为了他们，让自己更痛苦的活着？
他却突然问我，他说，你又为何一直活着，这里可并不适合你。那辽阔的天地间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在问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明白了，我是为了想要我活着的人活着。”
慕离愣愣，发现此刻的卿墨不再是那温文尔雅的男子，而是犹如一颗璀璨的星星，仿佛任何人都不可掩盖。
慕离心中好似在这一瞬间突然顿悟，那一直无法忘记的妖族心法，顿时充斥在慕离的脑海之中。
在慕离体内运转妖族心法之际，百花谷小山坡之上，金芒之色流转，吸引了百花谷的所有妖怪，包括身旁的卿墨。
此刻他微微一笑，袖子一挥，顿时数百只蝴蝶四散。
不到半柱香，小山坡四周出现了不下数百妖怪。而且每一只妖怪身上散发的气息，强悍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