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囚禁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慕离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望了望开的灿烂的莲花，情绪无波。
如今已经六月，正值盛夏时节，阳光更是刺目。慕离微眯上眼睛，依在凉亭栏杆上，感受着凉凉夏风。
自从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身处于幽都。那个她曾经极其向往的地方，记得也有人也喜欢幽都。只是如今时境过迁，物是人非。
吹了半天的风，忽有人出声。
“这阳光太烈，你还是会宫殿安歇吧。”身旁不知道何时出现一位金衣白发的仙人，此刻，毫无情绪的淡淡道来。
慕离闻言回头望了一眼，便不急不缓的起身，向着宫殿行去。
苏醒后的一个月，她便被囚禁在这千秋宫阙。
千秋宫阙，乃是幽都玉溪上仙的宫殿。位于洞庭山伊华宫之上，乃是中幽四大尊者之一的行宫。
伊华宫乃玉溪所创，镇守于幽州。门内弟子众多，自称伊华派。
宫内有四大尊者，每一位尊者皆是九宫仙人。乃九重宫阙派下凡尘，镇压妖魔，以护百姓安宁。
其中玉溪乃四大尊者之首，另外两位乃玉溪之徒，分别为似锦与英祺。还有一位便是数十年前由天帝派下，接掌伊华宫的仙人，名唤慕施。
似锦居于繁华殿，英祺居于落英殿，二殿居于千秋宫阙左右。而慕施却是居于西江月，与千秋宫阙遥遥相望。
素日里，玉溪只是在自己屋里打坐调息，慕离则是被困于整座宫殿之上。站在荷塘凉亭之中，便能望见对面的西江月。
每天这个时候，西江月便传出琴声，慕离望了眼还站立在凉亭的那人。白发飘飞，此刻，忽然转身，迎着目光望过来。慕离情绪无波澜，二人对视半晌，慕离却是先转身。
那白发仙人，正是玉溪上仙。
慕离眼光流转，便收回了目光，朝着自己的宫殿行去。
此人，她如何不识！记得那漫天的红色花朵，以及那花朵中起舞的少年。
只不过少年已经华发，她还是那个她吗？
只不过那个人是她吗？每每思及此，便头疼欲裂，额际的那个红花挂坠，忽隐忽现，炙烤着她的心身，苦不堪言。
“你又在做什么？”玉溪焦急的斥责，一面输仙元到慕离的额际。“不是告诉你多次，不要再去回忆，为何你总是不听？”
“呵呵！”慕离苦笑，“我哥哥因我而故，我的朋友也是因我被杀。呵呵！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我死了不是更好！”慕离突然笑起来，但泪水却是遮住了她的眼睛，“你不要忘了，肥遗是我所杀，整个北川淹没了三分之二，皆是拜我所赐。你护着我作甚？理应秉承天命，将我关入渊池，永无天日才是！”
“阿雪，不要再说了。”玉溪哀求。
“你认错了，我不是阿雪。我叫慕离，秋岭山的慕离。”慕离无比坚韧的望着玉溪诉说，好似在诉说事实一样。
玉溪欲要伸过来的手，却是顿了顿。
“玉溪上仙，你可要认清楚，我既不是阿雪，也不是王亓。你不必在我身上多费苦心，我不需要。若是因怜悯而将我囚禁于此，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大可不必，因为我平生最恨同情！”
玉溪收回玉手，望着慕离，好似想要看穿她一般。半晌，他袖中的双手紧了紧，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宫殿。
殿门缓缓关上，疼痛依旧。只不过对慕离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这一个月来，她尝试了许多寻短见的方法，但无一不是被玉溪救回。
慕离踉跄的走到窗前，推开窗，外面已经天黑月明。凄凉夜色披上了一层银衣，琴声却是突然响起，伴随着月色，不知道飘向何处。
半晌，对面的古筝之声也飘飘然传过来，慕离关上了窗，不再去聆听。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对面西江月的敌意，筝音无时无地都在劝告玉溪。
有关于玉溪的事迹，她也曾经听闻。数十年前，玉溪的弟子王亓，勾引师尊，败坏伦常。破开朔天塔之封印，放走妖魔。后来到底发生什么，慕离不甚清晰，那王亓不知去向，玉溪却是因此一夜白头，差点便入了魔。天帝大发雷霆，这才调遣慕施，全权掌管伊华诸多事宜。
如今的情势，她如何不知。
北川因肥遗亡故，三分之二的土地沉入海中。生灵涂炭，百姓几乎死伤殆尽，唯留下一些门派的精英。
最重要的是墨鸦，她记得大泽山变故后，便发现那个蛇妖的两颗牙齿，怕是修到至臻之境。当时，她便果断的就墨鸦留在两颗大牙所打造的棺木，将他藏在其中。不料巫山事变，大地沦陷，至于那依旧埋藏在大泽山之中的墨鸦，怕是遭遇不测。
思及此，慕离觉得心口快痛的死去直觉。那些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皆因自己而故，她如何不伤心，不悔恨。
他们都死了，为什么自己却还活着！
慕离口吐鲜血，晕死过去。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着所有的人，他们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慕嘉和洛芊芊争着放着火树银花。墨鸦叽叽喳喳地与树下椅子上那人抱怨，那人玄衣黑发，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看，满脸笑意。
突然声音消失无踪，慕嘉、洛芊芊微笑着向着自己招手，携手离去。墨鸦晃着羽扇，跟着慕嘉二人也离去。而那张熟悉的笑脸也渐渐消失不见。
“不！不要走！”慕离呼喊，撕心裂肺。
“我在，不要害怕。”突然冰冷的身体，被拥入温暖的怀抱，“为什么你总是不能好好的爱惜自己？”
慕离睁着着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望到那熟悉的面孔，心中的最后一道坚强，尽数崩塌。
双手捶打在那人的身上，“为什么你现在才来？为什么？”那人温柔的将她再次拥抱在怀，轻声安慰，任由慕离打骂。
“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慕离呜咽，抬起朦胧的双眼，望着他，“带我走好不好？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将慕离拥得更紧。轻声在慕离的耳边说着三个字，“对不起！”慕离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流淌。
“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万万不可有轻生之念。再给我点时间，我定带你离开。”那人望着怀中之人，一字一句道，“好好活下去，我不能失去你。”慕离泪眼朦胧直点头，犹如捣蒜。
突然眼前一片炫目金芒，慕离便失去了意识。再次苏醒的时候，还是那间屋子，慕离有些失望。不过片刻便露出惊喜，窗外却是飘进了红色花瓣。
这是？慕离急忙起身，有些不敢相信，打开房门，院子里不知何时种了一棵不知名的花树，树上开满了漫天的火红花。
原来那些都不是梦，他真的来过！
“这是芒离树，三年不开花，开花便是三年。”玉溪不知何时出现，见慕离呆呆的望着花树，便开口解释。
“这火红的芒离，更是稀有，传言只有那天之涯海之角那里的净土，才能将其养活。每三千年开一次，一开便是十年。”说道这里，玉溪望了慕离，意味深长的低喃，“他待你依旧如故。”片刻他又道：“你还想寻短见吗？”
慕离收回目光，认真对着玉溪福礼。
“谢谢！”
能瞒着慕施，让自己见沈梦一面，想必面对着诸多阻碍。
玉溪平静地承受了着一礼，语气平常。“这段时间，你便居住在我的院中，不要外出。”
慕离点点头，玉溪瞟了眼芒离，便转身离去。朝着对面的西江月，腾云而去。
慕离回头收拾了下东西，便朝着溪华的庭院行去。
玉溪住在千秋宫阙的南面风情殿，推开殿门，穿过宫殿，便看到了院子中盛开貌似的凤凰花。
凤凰花是中幽独有的，传言是玉溪带来的花籽，也听说玉溪很喜欢凤凰花，看来所言非虚。
慕离走向西苑，因为西苑庭内有个湖，湖中有个凉亭。
不料推开房门，望见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籍，犹如闯进书海一般。
“喜欢边住在这里，拿着，这是出入的宫诀。”玉溪依旧神出鬼没，递给了慕离一块玉珏，玉上雕刻着凤凰花。“没有宫诀，是不可以随意来去我宫殿。”
随后玉溪也没有在多说，挥袖间，院子里本种满的凤凰花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慕离之前所住的庭院中的芒离。
慕离本想阻止，却还是生生的停住了手。
玉溪望着移栽过来的芒离，有点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这屋子里的书，我可以随意看吗？”慕离知道他怕是想起那起舞的少年，便出声询问。
玉溪恢复如常，平淡如水。“你可以随意看。你先收拾吧，我走了。”
目送玉溪的离去，慕离也收回了心神。南面是见不到西江月的，看来玉溪为了自己，怕是有诸多麻烦。
不过，既然答应他要好好的活下去，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慕离要努力奋发。她慕离，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当初是实力不济，如今在这书海之中，慕离是不相信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功法仙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