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玉并未对自己的猜想有过多的怀疑,之前那般痛苦难耐,然后昏迷,如今醒来却没有一点儿痛苦,又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什么都不一样了,还被人叫做公主,除了穿越,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眼前的一切。
再次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那大红的宝石戒指,艳红的蔻丹,以及入目之处所能望到的古色古香,她想就算是穿越,大概也是魂穿,寄居了别人的身子。原来的她,大概因为腹部疼痛没有及时得到治疗死了。
死了?
筝玉滞怔地望着镂空屏风外面那摇曳的烛光,心底有些苍凉。即便在这微热的天气里,却还是忍不住要颤抖。原来,生命竟是那样脆弱,一点儿波折都经不起,她还这么年轻,还未大学毕业,心中好多梦想都还没有实现,就已经离开人世……
另外,还有,她死了,父母怎么办?
虽然筝玉并不是独生女,她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弟,但毕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得知她死了,他们怎么受得了?
她该怎样告诉他们,其实她并没有死,而是在另一个时空,用另一个身份,与他们并行活着……
不知什么时候,筝玉突然想到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她的灵魂进入这个身体,那这身体的主人去了哪里?
其实,不用多想,筝玉也知道,十有八九如自己前世一样,已经死了。至于是怎样死的,便是她所不知道的了。
叹了口气,眸光微微转动,筝玉向妆台的铜镜望去,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着这样清脆的声音,纤细的手指的女子,该是怎样一番容貌?
筝玉刚刚起身,还未来得及下床,突然听见屏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筝玉慌忙止住动作,在雕花大床上坐好,抬起头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出现在筝玉视线中的男子大约二十来岁,一袭玉白色衣袍修饰着颀长的身材,狭长的丹凤眼,挺鼻梁,薄唇,容貌十分俊美,如墨的长发梳起一半,用一只精美的玳瑁簪紧紧的固定在头顶,另一半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看这装束,多半不是清朝。筝玉一边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心中一边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此人。
男子秀丽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担忧之色,见筝玉正望着他,便快步走到她的床边,轻轻坐下来,拉起她的手温柔地问道:“公主,你感觉怎么样了?”
这个人是谁?似乎对她很关心的样子。
但是叫她公主,应该不是哥哥或者弟弟吧。就筝玉看宫廷剧所积累的经验来说,若是哥哥或者弟弟,应该管她叫皇妹或者皇姐才对。这人该不会是这身体原主人的青梅竹马吧?
一时间弄不清楚,又怕被看出什么破绽,筝玉努力压制住心底的不安,轻轻道:“好多了。”
那男子望了她一阵子,有些懊悔地道:“是云没有保护好公主,才让公主从秋千上摔下来,都是云不好……”
筝玉见他一副自责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对上他漆黑的双瞳,低声道:“不……不怪你。”
叫云么?很柔和的名字,与他温柔的外表一样。筝玉觉得,她大概是喜欢这样的男子的,反正第一眼看上去,赏心悦目。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筝玉觉得,在她说出那番话之后,男子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公主……”这时,那叫做云的男子开口说话了,温朗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感动,漆黑的眼眸中一片温柔,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看他这表现,筝玉猜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因为得知自己穿越一事,不安的心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他抱她的举动,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筝玉没敢动,怕自己不合适的举动会让眼前的人看出什么破绽,毕竟她一个现代人初来古代乍到,对于目前的情形一点儿也不了解,不能随便冒险。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次思量眼前人的身份。
筝玉起初认为他是这身体原主人的青梅竹马,但是在这封建的古代,贞节牌坊至尊之下,青梅竹马这样搂搂抱抱,是不是显得有些越据?
难道,难道……
筝玉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隐约猜测出来,这男子八成是这身体原主人的丈夫。
怎么就嫁人了呢?
虽然她觉得这男子的长相十分赏心悦目,但毕竟是毫不相识的人,欣赏一下就可以,接受却还是有些做不到。另外,看他对她如此在乎,情义深厚的模样,筝玉心里明白,他所在意的,也是原来的公主,而根本不是她许筝玉。
许久,男子终于松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向她的额头探去,心疼地道:“这伤,一定很疼吧。”
筝玉努力地笑了笑,安慰道:“不疼,一点儿都不疼了。”
她额头受伤了吗,怪不得刚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疼。
男子慢慢起身,小心地为她盖好被子,温柔道:“这虽已入夏了,但晚上风凉,还是盖上罢。我去外面瞧瞧,药熬好了没有。”
说罢,他慢慢转身,向外面走去,带动身上的白袍轻轻曳动。
“驸马都尉!”看着他就要走到屏风旁,筝玉下意识地大声叫道。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公主,她的丈夫,当然应该是驸马了。
只是,筝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如此突然地开口叫住他。
男子倏然转过身来,墨色的头发随着转身的动作轻轻摆动,他定定地望着筝玉,漆黑的眼眸如云般翻卷着微妙的情绪。
她说错话了吗?他不是驸马?对上他类似置疑的目光,筝玉心里一阵紧张。
这时男子脸上泛起温润如玉的笑容,他望着她,朗声问道:“公主还有何吩咐?”
“没……没有了。”筝玉冲他摇摇头。方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看他那温柔的样子,怎么是置疑呢。而且这床与屏风相隔七八米远,看错了也正常。
她正想着,男子又道:“我去为公主看看,药好了没有。”
说着,转身绕过屏风,向外面走去,避开筝玉的视线,面上笑容也随之消失。
“奴婢拜见王爷……”
四个丫头在门外守着,见他出来,纷纷前来行礼。
萧逸云抬头瞥了她们一眼,目光微寒,沉声道:“以后不许叫王爷,都叫驸马,若谁叫错了,死!”
说罢,甩甩衣袖,不顾四人惊恐的神色,径自向前走去:柏璃湘,装失忆么,本王不缺这个时间陪你演出戏……
筝玉坐在床头,双手紧紧握着丝被,望着男子离开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许久,才慢慢转回头来。
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身边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她该怎么办?
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没有了过去……她除了自己公主的身份和方才那个男子是驸马之外,甚至不知道她在这里叫什么名字。
可是,还能回得去么?
筝玉望着眼前这犹如梦境的一切,她实在不敢奢望。那不是空间的距离,不是努力就能够做得到的,而是时间的差异,那滔滔历史长河中无法触摸的时光。
时间的差异,那么能差别多久呢?
她既然是公主,又是哪个朝代的哪位公主?
筝玉就眼前所看所听到的而言,只能暂时排除掉清代和汉代之前。清代不是这样的装束,汉代之前不称公主,而是帝姬。
是盛世的大唐吗,筝玉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名字,太平。
不过,筝玉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显然不可能是太平公主,太平公主的驸马是薛绍,而方才那位,却是叫做云。
筝玉试图去想历史上有哪位公主的驸马名字里带有一个“云”字,但是想的头都痛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
筝玉轻轻闭上眼睛,回想她醒来前的一切。按理说,她死了,生命却以这样的方式得到重生,是应该高兴的,而她,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活着固然是好,意外捡来个公主的名分,日后更是衣食无忧,可是,对于这一同捡来的驸马,她该怎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