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杀人梦境

他紧闭着眼，像是一个失去生命力的傀儡一般，一动也不动。
我走过去，刚刚碰到他，他便瘫倒下去，我连忙让他躺在我的怀里，用湿透了的袖子为他擦拭着，周围却响起阴冷的声音，“别再擦了，他已经死了……”
我茫然地望向四周，雨下得越来越大，却依旧空无一人，而我怀中的杨勇，也都蓦然不见。
那声音再一次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并且一遍遍暗示我，“这座城已经破了，连皇上都被乱军杀了，你为何没死？”
“你何没死？你为何还要苟活？”
是，我为何还活着？我怔怔看着石板，上面汇集的根本不是透明的雨水，而是红色的血水……
所有人都死了，勇哥哥也离我而去，我为何没死？我不该苟活的。
那个声音在一直提醒我，我该死去，我该殉国。
呜呜咽咽的哀乐从水面上飘来，我跌跌撞撞地走着，漫无目的的在皇城里乱转，我看到远处有一把锋利的刀倒在地上，我缓缓捞起那把剑……
只有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倒不如一同死了干净……
他死了，我便来陪他。
“梵儿，梵儿……”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那是杨勇的声音。
我缓缓把剑放下，茫然的看着四周，视线逐渐清明起来，杨勇就坐在床前，紧紧抓着我的双手，我猛的坐起来，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宫人们见状，纷纷行礼退下。
浑身刺骨的疼，我哽咽道:“梦里面你离开我了，我害怕。”
“傻瓜。”他轻抚我的背，“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子萸后来告诉我，我在梦中拿了头上的木簪对着自己的心口便要刺下去，幸而殿下来得及时，把木簪夺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我恍然大悟，也曾想过我该珍惜眼前的生活，只是我爱杨勇，便迫切希望满足他为数不多的愿望，这点，我并不后悔。
第二日一早便忙让子萸请了王崇化来，他似乎早已从宫人口中得知我晕倒之事，故而一见到我便紧皱着眉，叹息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可后悔。”
“不曾”，我轻声道，“我大抵知晓了你说的那壮汉为何会自尽。”
他抬头看我，我苦笑着把昨日之事讲给他听。
“并非那壮汉受不得蚀骨之苦，只因那药泡了会致幻，在梦境中看到最绝望的场景，便会因那些幻像而自我了结。一个人若是绝望了，那当真是最大的危难。”
他听完了，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沉重地看着我。我苦笑道:“你不必担忧，我既知晓了，便再不会做那种傻事，即便是在梦中，我也能警醒着，不会再干傻事。”
我的心平静下来后，我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浸透了冷汗。
自打那次以后，杨勇便监督着我把所有的发饰都卸下，并让子萸把床边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拿走。这日晚上，我久久不能安寝，始终害怕会沉浸在梦中不能出来，到了子时才恍惚睡着，梦依旧是同样的梦，但我在睡之前一遍又一遍的暗示自己，那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幻觉而已。
第二日我缓缓睁开眼，明晃晃的日光晃着我的眼，杨勇坐在床边看着我，我疑惑，“陛下没去早朝？”
“陛下担心娘娘，一直在这儿守着呢。”子萸笑道。
他扶我起来，子萸为我更衣梳洗，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待到用了早膳，他才匆匆到甘露殿去。
我心安下来，大抵知晓了我定然会安然渡过此劫。上天如此宽厚待我，我便该在这皇宫里活的风生水起。
过了这难熬的七天七夜，王崇化也放下心来，道:“往后一月只需慢慢减少药量，便可排尽余毒。”
日掠花梢，莺穿柳带。
四十九日后，我终于把朱砂千叶的毒尽数排尽。
王崇化向我告辞回杏子林。
“此次也算娘娘命大，臣这便要回杏子林了，娘娘珍重。”
我点头，亲自送他到广运门。
回了神龙殿，第一件事便是让子萸把衣物首饰送到甘露殿。杨勇正同大臣们议事，在窗边瞟见子萸，便从内殿出来，子萸忙道:“陛下快些进去吧，娘娘在典膳司为陛下准备膳食。”
我已经很久没来典膳司，王膳司有些惶恐，我让她安心，吩咐她多准备几道陛下爱吃的午膳，连着几个公主的膳食也不必单做了，一道送到神龙殿来。
来到甘露殿，外臣们均已离开，宫人们正要行礼，却被我噤声止住，张晋义在里面侯着，见我来了，便向着四周的宫人使了眼色退下。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杨勇身后，他十分认真的凝视着手上的奏折，并未发现我。我用手轻轻捂住他的眼，他缓缓把手里的奏折放下，把我抱在他的怀里。
“我还要你猜猜我是谁？”我嘟着嘴，“你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这宫里，除却了盈儿，也就只有你有这个胆子了。”他轻笑，紧紧的靠着我，“病了一场，你太瘦了。”
他拉起我的手，摩挲着我的指节，我笑道:“过些日子若是梵儿吃成了个胖子，勇哥哥可不要嫌弃我。”
“好，好。”他道，“梵儿快些胖起来，你这样瘦弱，我总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