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愚不可及

从东宫搬到大兴宫，对于大隋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而对于我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也不过是来去皇宫更加方便容易些，而与此带来的，也就是我再也不能轻易的走出皇宫。但这里有杨勇在，我很安心。
新帝继位，自然是要万象一心，这似乎是每个朝代都所共有的。上至朝中百官，下至天下黎民，总期待着新帝能够有一些新的旨意，让他们平淡的生活有了更加明亮的起伏。
宫廷秘闻永远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一厢情愿的不相信，其实大兴宫里同大隋的普通百姓的生活别无二致，除却这里是权力所在，除却这里在禁军的层层包围中。
在里面的想出去看看，在外面的想方设法要进来。
朝中的政事我从来不曾打听，也禁止后宫里议论前朝之事，故而杨勇的许多政举我都不甚清楚，子萸笑我，“从前在东宫时娘娘一直都挺关心时政的，如今入主皇宫，倒是一点儿都不想理会了。”
我总觉得，这样我才能做好一个称职的皇后。
杨勇每天下朝回来在甘露殿处理政务时，总让我近前照顾，说是宫女们总不如我尽心，连泡的茶都不如我泡的好喝。故而我便日日陪他在甘露殿，他要我直接搬来这里，我却万万不同意。
这里，他可以随意宠幸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子，尤其是那张龙榻，我并不想面对它。自从他住到这里来，虽然并未宠幸旁人，却也难保日后不会。
他并非父皇，父皇也犯过一次错，我又怎能对他做那样的要求？
自古君王之爱，雨露均沾，泽披天下。
这是我从小都懂得的道理。
纵然是父皇母后留下的帝后榜样，那也不过是藏在我心底的美好愿望。
朝中早就有人劝杨勇纳妃，我并非没有耳闻，只是杨勇不说，我便装糊涂罢了。
这糊涂没能装多久。
隆冬岁九，再过一月便要过年，外面大雪纷飞，走在外面喝气成雾。
我叫来持盈，让她来跟着子萸姑姑学习女红，她有些不情愿，问道：“母后不是说我是尊贵的公主，为何还要学女红？”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天下的权力，便像是宜秋宫后面的万象塔，我们虽然在塔的顶端，担负的责任也便越大，越要充实克制自己，做好天下的表率。盈儿是公主，是否该做好天下女子的表率，像你的兰陵姑母一般称为百姓称道的公主呢？”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跟着子萸在一旁学习女红，我走到妆镜旁，摆弄着案上的几只玉簪，是杨勇昨晚送来的。
欢樱有些愠怒，压着怒火走进来道：“娘娘，揭阳县丞方中奎求见。”
“方中奎？揭阳县丞？”我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何人？”
“六月中分科考试选拨出来的人，前些日子陛下任他到揭阳去。听闻同宇文化及家走得很近，他拿着宇文家大公子的令牌，进宫求见皇后。”
“那好，让他进来吧。”
子萸拉着持盈，欠身道：“奴婢同公主到内殿去。”
我点了点头，待到子萸带着持盈进去，欢樱才让那人进来。
来人约莫二三十岁的年纪，身着墨青色的衣袍，五官平常，倒是那双眼，似乎比他的容貌精明百倍。
“微臣方中奎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跪拜行礼。
“嗯，起来吧。”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听着刚刚欢樱的语气似乎是对此人极不欢迎，“方大人来神龙殿，不知是有何事？”我问道。
“是···微臣······”他看着地面，有些不知该怎么说。
“大人但说无妨。”我把手里的玉簪放下，正视他。
“微臣此次前来，是想请求皇后劝说陛下修改宫制。”他看着我面色如常，便咽了咽吐沫继续道：“娘娘知晓，如今的宫制是先皇所制，六宫虚设。今上即位后，宫妃众多，况且还要纳妃······”
他就此停住，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听闻大人过些日子便要赴任揭阳，既是地方官员，且未上任，京中宫廷之事，只怕并非大人的职责罢！”我冷眼看他。
“娘娘此话差矣，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也是分内之事。”
欢樱冷哼了一声，冲他白了一眼。
“是陛下让你来的？”
他摇头，“身为臣子，想君主之所想而已。”
我的心沉了一沉，再也不能装糊涂了。即便是杨勇心中所想，他又怎好亲自向我提起。或是他有意，朝中大臣提及，也会怕伤了我的心而不许。此事，也只能由我提及。
我呵呵笑道：“方大人有心了。本宫倒还是要谢谢你，若非你提点，本宫岂不便成了悍妇妒妇了。”
他松了口气，道：“皇后心胸宽广，不愧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你先下去吧。”我冷了脸，“本宫自会向陛下提及。”
他似乎并未注意到我的恼怒，便俯身告辞离去。我想了想，站起来道：“等等，择日不如撞日，大人跟本宫一同去面圣吧。”
他似乎巴不得讨好杨勇，便欣然答应。欢樱告诉我皇上正在甘露殿的正殿里，我便让她同我一起去。
从神龙殿到甘露殿原本不是很长，方中奎紧紧跟在我后面，我却寻思着如何开口。其实，打祭太庙的那一天起，我就应该料想到今天这一天的。
我一路从甘露殿的大门进去，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寝殿挂着厚厚的门帘。一旁的宫女道：“陛下正在里面同几位大臣商议政事，请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我点了点头，过了会儿那婢子出来，道：“陛下请娘娘进去。”
两个守门的宫女掀开厚实的绣花门帘，我进去时，里面的官员都看着眼生，只要杨素一人我识得。我还未及行礼，杨勇便走过来轻声问道：“何事？”
我先欠身行了礼，礼数不可废，况且当着这些外臣的面。我望着杨勇，道：“臣妾今日来，是来请陛下修改宫制的。”我吸了口气，“是臣妾此前疏忽了，臣妾应该早日提醒陛下修改宫制，皆因进来琐事繁多，故而也便忘了，还要多谢方中奎大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