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翩翩：三十一·好兄长

听了李修的话，江天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睿……睿……睿亲王？”
李修身后的如影也有些吃惊，听李修的意思，怎么洛洵竟是先皇流落在外的子嗣么？
洛洵对江天点了点头，自是肯定了他的疑问。
江天张着嘴看了李修片刻，忽然跪倒，“给王爷请安！”
李修笑着将他扶起，“我说了，今日来的不是睿亲王，你也不要把我当作王爷。”回身指了指如影，“他叫如影，是为我办事的。”
“两位公子好。”如影举了举手上的两个餐盒，“这是主子今日特别吩咐府上厨子做的糕点，也不知合不合二位的口味。”
江天上前接过，“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叫我小天就是了。”想了想又觉不对，回头问李修道：“王爷怎知我家公子是……是先帝的……”
李修回答江天，眼睛却是看向洛洵的，“那日向君的问题，原是我授意他去问的。看到你书房的画，我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对此洛洵早已心中有底，只是到底还是被皇室之人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如何，一时还真不好说。微微点了一下头，洛洵抬手示意李修请坐。
江天将糕点放在一旁，忙过来招呼李修，“我怎么连礼数都忘了，王爷快请坐，我给您倒茶。”
李修坐下，“不必忙了，我也不口渴，只是来瞧瞧你家公子，坐一会儿便走了。”
江天也请如影坐，如影摆了摆手，站在了李修身侧。
“怪不得能这么容易便请到何公子，”江天站在一旁感慨，“睿亲王一句话，何公子当然不会不来了。”
李修轻轻摇头，笑道：“我可从来没有拿官职压过向君，他肯答应我的请求，全是看在我们自从一起长大的情分。那家伙对我可没什么好脾气，我也不敢惹他。”
江天一脸的崇敬，“何公子这么了不起啊。”
收起玩笑的表情，沉默地看了洛洵片刻，李修道：“既是你的兄长，我便不客气地唤你作‘小洵’了。”
洛洵怔了怔，而后微笑着点头，眼中竟泛起水光。
“小洵，”李修认真地道，“你母亲走得早，父皇也已不在，他们虽把你送出宫来隐瞒你的身份，但却没有人问过你的意思。如今我知道了你的存在，但我没有权利帮你选择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所以我今日来问问你，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我会为你保密；又或者你想要一个名正言顺地身份地位，我也会帮你。”
洛洵感激地看着他，提笔写下几个字，让江天拿给李修看。
这样就好。这是洛洵给出的答案，那么李修会尊重。“好，除了我和向君，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李修想起了什么，又道，“也许李正会知道，他和向君……不过你放心，李正比我还怕向君，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说出去的。”指向如影，“他也是可以信任的人。”
洛洵微笑，他相信李修。
李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父皇临终时曾想托我照顾一个人，可话还没说完他便去了，我想，那个人就是你。抱歉，小洵，父皇离开的这三年，想必你受了不少苦。”
这并不是谁的错，当然他也不需要道歉，洛洵摇头，却有泪水随着他的动作落了下来。
李修起身走到他身旁轻抚着他的头，目光和蔼，“我自小便常常不在宫中，和兄弟姐妹的关系都不很好，与我亲近的，除了皇兄便只有李正。李正是我的弟弟，可我常年在外也没有尽过什么做兄长的责任，我其实不知道该怎样做一个好兄长。小洵，往后我会学着去做一个好兄长，让我替父皇好好照顾你，好么？”
洛洵抬头看着眼前的李修，眼泪更汹涌地掉落，这是他的亲人，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你不摇头我就当你同意了。”李修笑着抹去洛洵的眼泪，“好了好了，我可不是来惹你哭的，身子本就不好，快别哭了。”
“对，公子快别哭了，”江天这般劝着，自己的眼泪却也止不住，“别让王爷担心。”
洛洵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
李修自怀中取出一沓银票交给江天，“我知道小洵身上的毒一时还解不了，不清楚他都需要些什么药材，便没有买来，这些钱你先拿着，尽管去用。如果有什么珍奇的药材不好弄，你可以到城西的近翠园去，我不在的话便对如影说，我总会想办法弄到。又或是还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江天捧着那沓银票，想也知道不是小数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要跪下。
洛洵却上前拿过银票，一边递还给李修一边摇头。
李修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收回，“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和小天能搬去近翠园住，那里人手多，也方便你养身子。但我猜轩辕公子还是要回来的吧？所以你大抵也不会愿意。轩辕公子若在的话我便不好常来，这点心意你又不肯收的话，叫我怎能心安？”
洛洵见他这般坚持，最终没有再推拒。
江天自洛洵手中接过银票，连连向李修行礼，“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快不要再叫王爷了，”李修笑道，“若是叫习惯了，等轩辕公子回来后你说漏了嘴，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江天嘿嘿笑着，“王爷放心，我会特别小心的。”
“还叫王爷？”李修摇头，“这我怎么能放心？”
江天不好意思地笑了，如影也忍俊，洛洵的脸上还挂着泪，却也终于露出笑容，那是真心觉得幸福的人才会有的微笑。
李修轻轻拍了拍洛洵的肩，“弟妹们都唤我‘九哥’，往后，我也是你的九哥。”
洛洵看了他一阵，忽然回身伏在案上又写下几个字，而后拿给李修看。
“洛洵兄长，仅有一人。”李修轻声念着，“你的意思是，你只认我这一个兄长？”
洛洵微笑点头。
想来也是，他的身份不想给旁人知道，自不会再有其他兄弟到他这里来了，那也就无所谓排行了。李修想，简短的八个字，虽是对自己的认同，却也看得出他小小的倔强。这么多年除了父皇外，从没有一个亲人关心过他，就连父皇也没有在他懂事后见过他一面。他虽然不去计较，但终究是有心结的吧，所以那句话的言外之意，是那些没有关心过洛洵的亲人，洛洵也不需要他们的关心。想到自己是唯一一个被洛洵承认的兄长，李修虽然开心，更多的却是心疼与遗憾。扯出一抹稍显苦涩的笑容，李修叹道：“如果我这个哥哥能让你少受一点苦，那该多好。”
他饱含真心的一句话让洛洵感动，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反而似是在安慰李修。而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拿起一张作字画时用的纸平铺在书案上，拉了拉李修的手臂，将笔递到他手上。
李修一时不解，有些疑惑。
江天笑了笑道：“公子一直听人传闻睿亲王的字画更胜何向君，他仰慕王爷好多年了，这是想请王爷能为他留下一字半字的。”
李修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是我的弟弟，以后可是要常常见面的，我的字又有什么稀罕了？”这般说着，却还是落了笔。
纸上只写了四个字：一世平安。不同于先帝笔下君临天下的气魄，李修的字是风流不羁的潇洒，在洛洵眼中，这二者实是难分伯仲。
李修笑了笑，“这是我对你的唯一期许，小洵，不要放弃，只要你肯坚持，我相信总会有希望的。”
洛洵心中感动，却无法轻易点下头去，他不想欺骗李修。
“真是好看！”江天伸长了脖子边看边赞，而后又有些犹豫地道，“王爷，加个落款吧，日后若是有机会给别人看了，咱们也好得意一番。”
李修又是一阵好笑，在落款处添了“李九”两个字，“可惜，最近一直没回王府，印鉴没带在身上。”
知道李修在调笑，江天红着脸搔了搔头发。
李修将笔放下，对洛洵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这便回去了。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要没事便闷在书房里读书写字，知道么？”
洛洵点头，眼中含笑。
李修与如影出了书房往外走，见洛洵有心相送，李修道：“又不是外人，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歇着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江天也道：“公子回房吧，我送王爷出门就是。”
洛洵听话地止了步，目送李修离去。
送李修与如影出门的路上，江天问李修道：“王爷，我先前听轩辕大哥提过，王爷和钟堂主的关系很不错吧？钟堂主知道王爷的身份么？”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钟毓，李修脚步顿了顿，“他……不知。”
“我猜也是，”江天道，“不然王爷昨日便会和钟堂主一起来了。”
“钟毓昨日来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又觉不妥，李修干咳了两声，“他……看上去……没什么事吧？”即使会生气，会伤心，可分开了还是想他，惦念他。
也不知道李修怎么会这样问，江天还是据实以告，“钟堂主来的时候我不在，后来听轩辕大哥说的，他是来给轩辕大哥带轩辕夫人的口信，让轩辕大哥回轩辕宫去的。”想了想又觉不对，“怎么王爷没听钟堂主提起么？”
“我们……”李修不甚自然地道，“最近都有事情要忙，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