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异动（上）

忽然萌生起逗她的心思，便整个人大剌剌的往床上大字躺下，她果然像小仓鼠一样仓皇地往床沿挪。
夏清空憋住笑，往她那边凑，她便紧了紧被子继续挪。突然那被团往后一跌，夏清空瞬间出手把她捞回来，免她摔下床。
终于释放笑意，他朗声大笑。季蓝呆住——她从来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开怀，即使在他那群朋友面前也未曾……
“我是认真的，订婚这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顿住笑，他忽然轻声说。
心头一跳，季蓝拥着被子，心里千言万语，顺着他还是说实话，挣扎的天人交战，手里的被角被扭得不成人形。小脸几乎皱到一块儿去了。
过了半晌，她仍旧天人交战中，为难得脸都憋红了。
夏清空一声叹气，长臂把她捞进怀里。“好了好了，我不勉强你。这件事现在就算了。”听他这么一说，季蓝先是惊讶，很快又松了口气。
望着她渐露笑颜，夏清空心里的憋闷不满渐消了一些，这团小东西也终于肯乖乖窝在他怀里面。
他舒服地深深一嗅她的味道，有点淡香，和他的沐浴乳一个味道，还有她特有的婴儿似的乳香，每次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让他既放松，又意乱情迷。
突然他又道：“但是等你18岁之后，就休想逃掉。知不知道？”
季蓝哀号一声，把脸埋进被子里。见她不答话，夏清空隔着被子戳她的肩膀，“嗯？”
半晌才传来闷闷的没好气的声音，“知、道、啦！”还有一年，到时再说！
连人带被拥着她，下巴轻搁在她的发顶，“还有，记得跟异性保持距离，不论是谁。否则别人哪里碰了你，我就削哪里，听到？”
小脸猛然一抬，他精致的下巴就被狠磕一下，那人却还没有丝毫愧疚，直接问，“削谁？！”
咬牙切齿地说，“削、碰、你、的、人！”要是舍得的话，这小傻瓜早被他削千百回了。
她却默然不语。夏清空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目光直视冷言，“我说到做到，你信不信？”语气里透露阴测测的戾气。
若没有今晚在车里那一幕，任他怎么威胁她都不会相信的。但是现在，她深深了解他的言出必行，如果她真的让别男人碰了她，他真的会削，是真的鲜血淋漓那样的削。他的眼睛这样告诉她。
他深幽的眼睛盯得她发憷，她假意不耐地拍掉颌下的长指，不耐烦地背转身，“你怎么跟个老公公一样啰嗦，知道了啦！”
男性气息下一刻便笼罩上来，他低沉而性感的声音响在头顶，“蓝儿，我不是想这样束缚你，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快乐……”
只是有一只兽随着你一起住进了我心里，它慢慢长大，我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它，蓝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季蓝心里嘀咕，明明刚认识的时候就是个淡泊名利的温润人物，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原来真面目竟然那么霸道，占有欲忒强，季蓝不满极了。她从小到大就没这么乖过！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始终有种上贼船的感觉，呜呜呜！突然又将脸埋进被里，欲哭无泪。
背后好久都没有动静，季蓝轻轻转头，看见夏清空毫无防备的闭上了眼睛。
他累得睡着了。不过眨眼的时间，竟睡着这样沉，一定累坏了。
轻轻流连着他分明的轮廓，缱绻之意在心头蔓延，嘴角含笑，在俊容上落下羽毛般的吻。
“我知道，这世上唯独你永远不想伤我。我当然知道……”
第二天睡醒过来，她才清醒地开始跟他抗议昨晚的不平等条约。
跟异性保持距离这不是问题，本来她就很少跟不熟的人说话，更别说异性。但是江小松和胡子栋这几只就不同了，跟他们一块儿季蓝从来就没有性别之分的，怎么可能保持距离？
许是大神自己也觉得不太合理，便忍痛退一步说，“嗯，方云他们就算了，但是曾界你要保持距离，必须。”
季蓝立马怒了，“你怎么老拿阿界来说呢？”
“还有，不准叫他这么亲密。”
“夏清空，他认识我比你早十年以上，你不能这么要求我！”
而且曾界非常维护她，当她是妹妹一样总是偏袒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她，这样的一个存在她怎么能够去忽视疏远呢？
她竟然维护曾界？夏清空愤怒而不悦，冷冷道，“总之他敢碰你，我就绝不手软。”
他的敌意来得令季蓝丈二摸不着头脑，但有一点她很肯定，“别的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会疏远阿界，这一点我绝不退让。”
“可以，但我也言出必行。”夏清空绝不假以辞色。
好不容易昨晚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又冰冷凝固住。下午夏清空要去实验室继续工作，强硬地把季蓝也带了去。
他就生怕她逃跑！季蓝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怒气冲天地想。
一个人坐等了十多分钟，怒气渐渐退了便觉得百无聊赖，于是拿出PPG。最近她萌生了一个绝妙的创意，灵感源源不断，不过运算和结构预设庞大，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至少要两年才能完成。等顾北央忙完东欧计划之后，她就做份提案上去。如果能够成功，将影响巨大。
在电脑前面的时间永远是过的最快的，她丝毫不觉得坐了多久，不远处就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起初她没有留意，但声音越来越接近，她飞快抬起眼皮一扫。
夏清空？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往窗外一看，天竟然擦黑了。
他身旁跟着几个人一起走来，都是实验室的学长们。他们见到季蓝，正想打招呼，一看扫到她面前的PPG，双眼迸出强光！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PPG啊！好正啊！”几个人像色狼一般用饥渴的眼神扑向桌上的PPG。
“摸一下行不行啊？”渴盼的目光询问她。
季蓝好笑，说，“我先把程序关了再给你们吧。”说着飞快按了几个键，然后把机子推给他们。
几个人拿着PPG研究了好一阵子，赞叹羡慕声连连不断。
后来他们去吃了宵夜才解散。几位学长临走前语重心长地拍拍季蓝的肩膀说，“小师妹，你就给我们专心致志测试这台PPG，我们的未来就靠你啦……”说着带着憧憬而骚包的表情结伴飘走了。
真是被这群工科男弄得哭笑不得，季蓝失笑的转头，蓦然撞见夏清空痴痴望着她的目光。
心下闪过一抹尴尬，别开脸。
“回去吧。”他说，手伸过来要牵她。
季蓝先跨一步，避开他，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回到公寓也没有跟夏清空说什么，洗了澡就熄了灯休息。
并不是还在生气，只是不想再吵架。
她是个在底线上缺乏耐性的人，遇到僵持不下的情况从来是越挫越勇，决不妥协。她不在乎硬碰硬，也不在乎受伤，比如面对季华林——她的爷爷时，但她真的不愿意以这样的姿态去面对夏清空。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唯有他，是她绝对无法冷下心肠去反抗、去对峙的。每每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就从心底发出阵阵钝痛，逼得她潸然。
如今他们陷入了莫名的怪圈，总是在曾界的话题上争吵不休，没有人愿意退让，再说也只是更深的伤害。
她不想再说了。
第二天夏清空照样将她挖起来带到学校。直到晚上十点多，中期汇报的会议终于结束。
季蓝在实验大楼外面的喷水池边，远处的光落进池水里，反射着粼粼碎钻，在闷热的夏夜中格外赏心悦目。她忍不住伸手进去撩动水波。
忽然一只手伸进水中包裹住她，将她的手牵出水面。
男生微颔的脸有一侧被鼻梁和发梢的阴影遮挡，看上去有几分寂寥。
寂寥？季蓝想，也许是她的错觉。
只听他低沉的声音，轻轻融进夜色里，“每一次，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玩水，上次在小松家的池塘边也是。”捧着她的手，用纸巾轻轻吸干水，仔细而轻柔，“水性阴凉，你身体不好，却一点也不谨慎着点，很容易着凉。”
他的动作极尽温柔，季蓝心中一动，轻声问，“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这时他才抬起头来，眼底无奈而委屈，“我真想舍得和你吵。你知不知道昨晚到今天，你不看我一眼，不跟我说一个字……”
他没再说下去。
他就是这样的，一旦涉及内心的话，他永远都难于启齿。
季蓝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歉疚极了。
感情真是件麻烦事。坦白不行，争论不行，沉默也不行，说到底，只要在乎一个人，便是他一瞬间的抿嘴，也要让你难过到骨子里去的。
她想说她愿意和曾界谈谈，把事情说清楚，如有必要，也愿意保持距离。她正在心里组织好语言，准备要开口时，他已在那头轻轻说。
“我不逼你和你的阿界保持距离……我知道是我不好。只是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的心眼小极了。你不会为了曲方云去争口舌之快意气之争，但为了曾界你会。两年前在首都的酒会上面，你就对着曾泽宁分毫不让，不顾后果。我知道曾界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夏清空说，“永远不要对我说这三个字。只有两种情况需要说这三个字，一是你真的对不起我，一是你要拒绝我。不管哪种，我都不接受。所以，别说对不起，别说抱歉……”
噎下哽咽，季蓝抬起脸，嫣然一笑，“什么叫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平生不做亏心事！”
夏清空宠溺的望着她，“好，我们家蓝儿最正直！”
“不准你这样看着我！”伸手去捂他的眼睛，每次他一拿这种眼神看她，她就觉得脸都快烧焦，浑身不自在。
“好，不看。”
忽然想起前两天在实验室他也是一边说好好好然后就她的嘴给堵上，便气闷，“好什么好，什么你都说好。”
被她蛮横的言语逗笑，忍不住伸手去搂她的腰，低声问，“饿不饿？去吃宵夜了。”
季蓝点点头。
夏清空眼睛还被她捂着，自然看不见，于是，“嗯？”
“嗯。”这才意识过来，松了手。
开学后，升上二年级越发忙碌。
许呈雅竞选上学生会会长，每天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曲方云在专业、篮球队、北央集团和曲家四点轮转，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曾界的情形也差不多。如今最闲的恐怕就数季蓝和江小枫。
晚上七点半，曲方云所在建筑院男篮和夏清空带队的高工院篮球队，展开了理工男的全校冠军赛。都是两个阳盛阴衰的学院，出来的男生水准很高。建筑院穿的是黑色球服，普遍比较壮，高工院则是白色球衣，都是高高瘦瘦根竹竿儿似的。
阳光男和儒雅男的对决，现场的女性都激情高昂。季蓝被现场助威的鼓声敲得心悸不断，只好自己一个跑到外面透气。体育馆内时不时爆发阵阵喝彩声。
季蓝一人坐在外面的灌木边缘，光线暗淡。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霎时间觉得有一丝异样。她遽然扭头望着右手边，那头是树林，黑漆漆一片，十分宁静。
季蓝顿觉诡异。刚才她明明感觉到强烈的视线，却在她转头的瞬间消失了。
警戒地盯着黑暗处许久，她直起身，决定走进去看个究竟。
“蓝蓝！”身后突然传来江小枫的声音，“最后三分钟了，快进来啊！”
犹豫地盯着那片诡异的幽林片刻，终还是收起脚步，朝江小枫走去。
因为剩下时间短，她们直接在球场边看，没有上观众席。走进去时江小枫疑惑的问，“刚才黑漆漆的，你走到那边干什么？”
“没什么。”季蓝若有所思地回答。
最后高工院一临终十秒的三分球，完胜建筑院四分，再次摘得冠军头衔。
之后几天，季蓝都明显感觉被盯梢了，却怎么都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一股不安浮上心头，她还来不及跟夏清空他们说，就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
坐在北央集团的会议厅里，诺大的会议厅只有两个人。
林特助眉目深重，对季蓝说，“曲方云昨天给我们递了辞呈，下个月正式离职。”
季蓝微讶，“他没跟我说过。”
林特助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也许他有自己的考虑吧。虽然他心意已决，但是阿央要我转告他一句话：别太心急，行动前要有十全把握。”
“什么意思？”季蓝蹙眉。
沉默了好半晌，林特助叹息，“季蓝，我知道你不愿意参与季家的事，但是你不可否认自己身上流着季家的血。最近是敏感时期，凡事都要多几个心眼。”
季蓝一头雾水，忧心忡忡。“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
见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林特助只好点破。
“还有三个月就要换届，虽然大都是内定好的，但是眼下要是闹出什么万一，临时换人也不是稀罕事。你们季家这几年风头正劲，加上有你锦上添花，早就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加上你和小夏的事情公开了，小夏自从上次东海军演回来又升了军阶，这些事情加在一起，你们这风口浪尖是怎么都逃不掉的。如果最近察觉有什么异动，一定要说出来，告诉我们任何人都行，千万不能大意！”
他说得语重心长，极为严肃，让季蓝心头压上一道千斤闸，沉甸甸的。
心头思绪纷乱。
曲方云这一年多来行事乖张，与以往低调冷漠的风格大相径庭，说实话，现在的她确实很难摸清他的心思了。
到底为什么，曲方云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北央集团划清界限呢？
回到学校后，马不停蹄地去建筑院找曲方云，却被告知他请了几天假回家了。
季蓝狐疑，回家？哪个家？
南河还是……品园？
心头一个咯噔。
掏出手机拨通曲方云的电话，竟然关机！
曾界上完课急匆匆地跑到校外的冷饮店，到时看见顾长宇、江小枫和季蓝已经在等着他。
“季蓝，什么事？”他快步走过去。
顾长宇：“先坐下再说。”
江小枫：“阿界，你这两天有没有跟方云联系？”
曾界：“有啊，我们昨晚才一起吃过宵夜。”
“那怎么他们班的人说他已经几天没去上课了呢？”江小枫急道，“而且他还辞了北央集团的工作！他到底想干嘛呀！”
“他有向你提过什么吗？”顾长宇问曾界。
曾界想了想，摇头，“昨晚他看上去和平时一样。我练完弓从道场出来，刚好碰见他在道场，就等他一起去吃宵夜。一切都很正常，他也没提过辞职的事。”
顾长宇摸着下巴，沉吟：“他在学校，却没去上课，而且还请了假，同时辞职。”忽然抬起头，问季蓝，“他如果请假应该会跟呈雅说，你问过没有？”
“没有。如果她知道这些事情一定会跟我说，她最近太忙，未明状况前先别告诉她，省得她担心。”
几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诶？清空呢？”
“他这几天都在实验室，手机不开。”
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顾长宇剑眉紧蹙。他从小在品园长大，耳濡目染官场风雨，在这个节骨眼上曲方云这么古怪，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望向季蓝。她秀眉清冷，忧心重重的样子。除了刚才问她话以外，她都没有说话，心底一定很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