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实验任务的加重,项目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
有几门课的老师知道季蓝的实力,并不古板,直言允许季蓝不上他们的课,只要参加考试即可。季蓝却觉得不妥,只要不是紧急情况,绝不缺席。
除开上课时间,所有时间都投掷在北央实验室,一周的睡眠时间有二十个小时对季蓝来说已经是最奢侈的事情。
有时候江小枫或是许呈雅给她送饭送汤的时候,看见她微微显倦的面容,总会忍不住说她两句,却每次都被她晶亮的眼睛和明媚的笑容堵回来。
那是对热爱的事情全情投入时才会有的表情。
让人无法苛责。
周三下午要上机房做实验,机房很大,一般是两三个班的人一起上课。老师接了个电话要暂时离开,就叫季蓝、许呈雅和几个技术娴熟的男生帮忙指导同学。
学编程的人在初学阶段很容易钻牛角尖,坐在电脑前面时间一长,很容易“脑盲”。
跑测试跑不过,调试的时候怎么都看不出哪里有问题,越烦躁越发看不出来,脑袋僵硬,看见代码就发昏。所以对于程序员来说,时刻保持一颗清醒敏捷轻松的头脑是十分重要的。只要跨过这个阶段,就会有飞跃性的进步,但往往很多人都被困其中,举步维艰,渐渐放弃或是自暴自弃。
因此擅长计算机的人心理素质往往优于常人也在于此。
季蓝刚刚帮隔壁班一个男生指导完准备继续巡场,却被那个男生拉住衣袖。
她微怔,低头望去。
只见那男生似笑非笑的眼睛仰着凝向她。
季蓝心里正觉得古怪,就听见对方说话。
“季蓝,我留意你很久了,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我知道你周三晚上不用上实验室。”那人语气笃定,显然把季蓝的生活作息调查的一清二楚,姿态强硬,完全不给季蓝拒绝的余地。
季蓝有些觉得好笑,那人还拽着她的衣袖,她动了动手腕,那人识相的松手。
“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说完欲转身走。
那人忽然高了声音,“同学你先别走!我这里还是不太懂,你教教我吧。”
季蓝回望他,对方眼底净是得意洋洋的表情。季蓝这下真的轻笑出来,怎么有这种耍赖的人?
两人的互动早就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看戏。无奈至极,季蓝正准备说话,身后那排座位传来几个熟悉的女声。
“何必问她这种人?我们这样的水准根本入不了她大小姐的眼,她一边回答你心里一边嘲笑你无知呢!”
有个声音附和道,“哼,她本来就是那种瞧不起人的人。”
那个男生被抢白,脸色又羞又怒,“我问问题,关你们什么事!”
那几个女生正是在甜品店闹事的几个人。
她们倒是伶牙俐齿,立即反驳:“我是好心提醒你。有个人之前狂言说让我们有本事就超过她她等着!这话可是你面前这个人亲口说的,她根本不屑跟我们为伍呀。也是,人家已经跟着乔教授做项目,当然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了,你何必巴巴儿地舔着脸凑上去呢?我们知道的只道你是单纯情深;某些人可指不定觉得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围隐隐响起嗤笑声。那男生恨得牙痒,怒瞪着那个女生,却又忽然生出一种惶恐和怀疑,不知道季蓝是不是真的这样看待他。
这时另一个女生接着说:“更何况,人家的目标可是高富帅和官二代,你是么?就算你是,你比得过曲方云和夏学长吗?奉劝你一句,回头是岸。连曲方云和夏学长都能玩弄于股掌的女人,怎么耍你整你都不知道呢!”
“她不是才16岁吗?未成年就这么厉害,长大了指不定会怎么玩儿!”
不知谁小声说了句“人尽可夫呗”,那几个女生就尖声嗤笑起来。
周围的人反倒安静了,微微凝肃。
他们是想看好戏,但季蓝的低调和勤勉在高工院可以说人人都知道,也看在眼里。他们知道她是话题人物,不妨看些戏供茶余饭后议论,只不过他们更知道她的技术和实力,虽然没有深交,但是在这个男多女少,实力才是硬道理的高工院中,大部分人对她是很敬服的。
因此不免觉得那几个女生说得过火了。
而那个男生更是火冒三丈,脸色气得一阵红一阵青,他们班的人见自己班的人被这样侮辱也愤怒顿起。
许呈雅本来在机房另一头,听见动静飞奔而至,恰好听见后半段的话,怒火中烧就想冲上去扇她们几个耳光,却被季蓝拦住了。
她咬牙恨极:“她们上次已经那样欺负你,这次更过分,你还要放过她们!”
季蓝淡淡道:“呈雅,这种人不值得你动手。弄脏了你的手。”
那几个女生一听,心中怒气翻腾,砰一声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季蓝微微侧首,看她们,莞尔一笑:“你算什么东西,命令我再说一次?”
那几人既恨又怒,其中一个人大声喊道:“难道我们有说错吗?你难道不是很大口气说有本事就超越你吗?你敢说你不是瞧不起人!”
“哦?”季蓝却淡淡扬眉,“那几位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瞧得起么?”
“你说什么!”
“又是这句,能不能换一句?”轻轻一笑,眉宇淡淡,“无论结果成败,我一直敬佩拼力一搏的人。你们能靠自己的努力和本事超越我,我季蓝就敬你服你。但是逞口舌之快、意气之争,羞辱他人来达到目的,请问这样的人,有什么地方值得季蓝瞧得起?”
话音刚落,四周旋即响起回应声“说得好”“没错”。
那几个女生望了望周围,只见所有目光皆是鄙夷和厌恶,暴怒和侮辱涌上心头。
其中一人目眦尽裂,跨上一步,扬起手朝季蓝挥下去,“水性杨花的婊子我让你说!”
所有人惊哗!那人动作突然,连近在咫尺的许呈雅都来不及反应。
熟料预料中的巴掌声没有响起,那个女生的手腕被紧紧握在季蓝手中。
她眼角眉梢沾染着细碎的冷冽和矜贵之气,“每一次容忍你便以为我不懂还手了么?忍你不代表怕你!”她甩开她的手腕,冷冷一笑,“不过有一句话你们倒是说对了,你们现在,入不了我的眼。”
那几个女生上前两步,不依不挠,“你以为自己是谁?婊子穿了衣服还真当自己是闺秀,你有种就把你和曲方云夏清空的事情说清楚!”
她们说话越来越难听,让人不觉顿生厌烦和恼意。
季蓝却顿住,没有答话。
她们以为季蓝心虚,便得寸进尺逼问:“你说啊!你不是很清高吗?现在怎么不敢说了?”
“她何须向你们交代?”一阵冷厉的男生穿插进来。
所有人溯声而望,机房门口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背光立着,定睛一看,竟然是开学一个多月未曾出现的高工院大神——夏清空!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清空长腿迈开,信步走来,声音冰冷微绷,“你们说的‘和夏清空的事’,怎么,我不是当事人?不见谁来问我?”
他最后一个字声调升高拉长,一记眼风扫了一圈,众人顿觉寒意从脚底升起来,不敢说话。
呆呆的看着男生朝她走近,季蓝尚停留在“他怎么突然回来了”的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
夏清空看清了她的脸,心里疯长的思念一点也没有因为见到她而消减半分,反而越发肆虐猖狂。
细细打量,发现她脸色并不好,眉宇的疲倦是极力掩饰也无法尽敛的浓盛。心中又怒又软又疼,他一不盯着,她就又不知道休息了!
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鬓边的头发,低声说,“其实这件事也很简单。就是我夏清空心里有个人,可那个人因为很多忧虑而回避感情,但是夏清空还是三年前那句话——我等你。”
这低声淡淡却不失清晰响亮的话语,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说着别人的心情一样。可说话的人的眼睛却紧紧固定在他掌下的秀脸上,目光贪婪痴痴,情长可见。
平淡的语气,竟比世上所有的深情表白更动人。
“夏清空,总有一天我会追赶上你,超越你!那时候,我要你认同我!”
“好,我等你。”
谁曾记少年时,予过君子一诺?
鼻眼酸胀,季蓝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可恶,太狡猾了!
当晚就约一起吃饭,季蓝被许夏二人带到某家餐厅,进了包厢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们竟然不提前告诉她曲方云也在!
后者见到她,亦是极为意外的表情。
挑了个较远的座位坐下,视线刚好和曲方云避开。
许呈雅很自然的坐到了曲方云身旁。
季蓝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曲方云身边所有人都认同了许呈雅的位置。这令季蓝很欣慰。
视线扫到一个人,她猛然一痛。
小枫……
她一直都想着那两人两情相悦,希望他们好事皆成,却完全忘了江小枫的心情。
只见后者神色淡淡,那副不为所动若无其事的神情之下,是不是深敛的疼痛和哀伤?季蓝自责起来,心里骂着自己的疏忽。
身旁的人舀了一勺的红烧杂菌进她碗里,她看也没看就往嘴里送,喉咙猝不及防的被辣味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吃饭不专心,看吧。”男生嘴上淡淡低斥,却连忙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给她递水。
季蓝用力咳了几下把气管里的辣水咳出来,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抬头一瞪,“辣的你还夹给我。”
“上次你吃这道菜说好吃,我试过,和上次一样的味儿,是你不专心才被呛到。嗯?”
季蓝扁嘴,她怎么觉得这次回来夏清空强硬了这么多?以往对她百依百顺,就算明明是错的,只要她说对他都举双手说对的。
他默默给她夹了点青菜,淡淡说:“有些事担心也没用。人小鬼大,别忘了,江小枫比你大两岁。”
微微一怔,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
晚饭后,他们一群人要去玩桌球。夏清空推说很累,曲方云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扫了季蓝一眼,便转身领着众人走了。
吃饭的地方离学校不远,他们走回去当散步。
季蓝猛然想起一件事,“这次是真的回来吗?”
她那双眼睛清澈而带了微期盼的看着他。
夏清空胸腔一阵荡漾,心底压抑了一整晚的悸动险些冲破禁锢,用力捏紧拳头,艰难地从沙哑的喉间挤出一声“嗯”。
“真的?那就好了!”双眼似乎瞬间点亮的灯火,潋滟澹澹。
那种冲动越发叫嚣着,夏清空狼狈的撇过脸去,不敢再看她。
送她回宿舍的一路没再说话,季蓝本来话也不多,对这难得的安静的独处时光倍觉欣悦,也弯着嘴角静静享受着。
到了宿舍楼下,季蓝跨了一步转身,停在他跟前,弯了眼睛:“我到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再见。”
说完转身向上楼,背后的手掌却伸出来拽住她。
他将她拉到灯火阑珊处,炙热的鼻息淡淡笼罩着她,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恼意,“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难道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双臂被他的大掌紧紧禁锢着,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明显感觉到他肌肉的贲张和灼热,仿佛极力压抑的兽。季蓝有些被吓到了。
她从小聪颖敏捷,偏偏情窍塞得死死的,此刻就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夏清空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困兽”的模样。
“我……我没有啊,你不是累了么?”她颤而低的回答。
有种直觉,现在哪怕她大声吸口气眼前的男人就会张口把自己吞进肚子里。
以往夏清空最爱她的单纯狡黠,此时竟然恨死了她的单纯,她就这么瞪着圆圆的眼睛,精致的唇因为疑惑,委屈微微嘟着,一张一合细声答着话,眼底的乖顺和不解宛如一支轻轻的羽毛扫荡他躁动膨胀的心脏,浑身几乎要炸开了!
那双清澈不谙情事的眼睛,他怎么能被她知道自己现在想得浑身发疼的要对她做的事?
用仅存的意志勒令自己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一指一指地松开禁制,双手垂在身侧,浑身紧绷,青筋暴现,努力用柔和的语气说:“嗯,是挺累。你上去吧。”
他的样子真的很古怪,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看上去那么忍耐,却又痛苦。
季蓝猛地一惊,踏前一步要扶上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军演受了伤?伤在哪里?”若不是受伤,怎么可能这么难受?
“别碰我!”他粗暴地打落她伸过来的手,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季蓝不解又委屈,这人到底怎么了,今天那么反常又阴阳怪气的,他从来没有这么粗莽的待过她。这么想着,眼眶便有些红起来,她惊觉,连忙将还没涌现的泪意硬生生压回去。
见到她红了双眼,夏清空心疼懊悔,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多碰她一下,哪怕现在他恨不得把她抱进怀里低声安慰。末了,他只是僵硬的说:“晚了,你先上去。我看着你上去。”
他语气里透着冷淡,季蓝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知如何反应。半晌,敛眸应了声好,转身默默往楼上走。
瘦瘦的孤零零的身影被楼前的灯拉得老长,静默的向他控诉着。那道孤独的影子令他的心一扎一扎疼起来,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已经箭步上前把她狠狠抓回来压进怀里。
他真的快要疯了!
他那么那么的思念着她,连看着她的背影也开始思念。他那么那么的渴望她,唯恐不能把她一直拴在视线之中,恨不能时时刻刻凝着她,抱着她,亲吻她。对她的感情像水华中的水葫芦般疯狂生长,无法遏制。
原来人真的会贪婪成性,她只不过微微对他依赖靠近,他就变得不满足,他想要更多,再要更多……
季蓝在他怀抱中推拒着,那双柔软的手一触碰到胸膛,他便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挣扎的身体微微一震,季蓝愣住了。
他在吻她。
那绵密的灼热的吻细细落在她的发顶额前,迫切而谨慎,急躁却温柔。
慢慢捧起她的脸,满载情动的双眼潋滟魅惑,季蓝瞬间便窒了呼吸。此刻的他,如同黑夜中盛放的红莲妖冶俊艳,那双深情含蓄的瞳眸猎艳珠光,她从不知道男生也可以这么魅艳惑人!
季蓝只听见胸腔怦然的心跳声,如雷,覆盖了阳春夜。
他渐渐靠近,炽热的气息打在她唇颊边,顿时脸颊烧了,他痴迷的望着她难得的娇媚,心头荡漾,软热的吻痴缠地流连在她的眼额鼻颊,轻轻地吮舔着,季蓝被那独有的男性气息和他身上的清新味道熏得浑身滚烫昏软。唯靠他铁臂箍着,却将她柔软的身躯毫无保留和缝隙的贴合着自己。
忽然唇上一暖,柔软覆上来,轻轻吸吮着她薄嫩的双唇,他犹自觉得不够,像第一次尝到果冻的孩子,伸出舌头来舔了舔,慢慢地又吮舔又轻咬着,炙热的呼吸彼此交缠。
季蓝不知道如何是好,浑身酥软,不敢呼吸,慢慢地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唔唔”起来。
理智稍稍回来一些,却发现眼前的人儿无边媚色,双眼像沾了水雾迷离,双颊却因为喘不过气涨得通红,他又心疼又好笑,忙稍稍松了些力道,却还是紧抱着她。
声音温柔无限,“傻瓜,要吸气啊。”
季蓝大口喘着气,听他语气中有揶揄之意,顿时恼羞成怒,抬头瞪他一眼。殊不知这有气无力的一瞪宛如秋波,风情不自知,诱得夏清空又颔首在她唇上啄了又啄。
晚上季蓝洗了澡躺在床上,脑海里不停重复着刚才的画面,脸就像被火烧一样。用手背捂着嘴,仿佛还感觉到夏清空炙热的气息,完了完了,脸发烫,连头都有点晕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