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公公带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见那老者我便觉得很熟悉,但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见过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主子,皇上让奴才安永带辅国神医来给您把脉。”
“谢安公公。”
那辅国神医给我把过脉之后便要退下,我叫住了他。
“神医,请留步。”
“公主有何吩咐?”
“神医,我已经不记得了之前的事,还有我的胸口时不时会隐隐作疼。是不是我的身体已经无法复原?”
“公主,您之所以会不记得您之前的一切,是因为您中了六神忘情丹的毒,六神忘情丹虽为老夫炼制,但老夫当年炼制此药是为了救治那些神经失常之人,此毒无解,老夫也无法为公主解此毒,老夫为此向公主致歉!”
他竟然要向我致礼,我扶起他。
“神医,我不怪您,也不关您事,这是我的命。”
“谢公主宽宏大量不记老夫之过,只是,让老夫也不得其解,公主您此前又中过忘忧无情丹的毒,那忘忧无情丹据说为北国一个医者所有,忘忧无情丹与我那六神忘情丹有异曲同工之处,对人体脑神经的损伤不可逆转!只是公主您服过这两种毒物,今日神志还能如此之清晰,恐怕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倘若这两种毒物一同服下,轻则神志颠倒,疯癫一世,重者癫狂致死,死于自己幻生的意境之下,公主,您为何会服下这两种毒呢?!”
“神医,如果您今日不说,我也不知自己身中数毒!”
“唉,老夫作为医者却无法为公主解去此毒,惭愧,惭愧!至于您肺腑之伤,那也是旧伤,如果找不到冰火雪蛤作为药引,此伤也无法痊愈,不过公主,老夫会尽力把旧伤控制住的,只要公主保持快乐的心境,此伤不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有老神医了,有一事不知可否请教神医?”
“公主请直言,只要老夫能够办到,老夫尽力而为。”
“我见到神医觉得很熟悉,只是我一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您,神医可否明示?”
“公主,如果您还记得一些人和事亦或是一些生活片段,那也是您潜意识里不愿意忘却之事,那是您意志所在,也足以证明那些事物乃您心中时刻所念,公主您的意志力较常人胜出许多,否则也无法在几次生死劫难后依然坚韧的活下来,公主,老夫也被您的意志力折服,老夫行医一辈子,也就遇到公主能有此种神力!所以请公主珍重,惜缘,惜福。老夫也只有言至此啦!公主,皇上此刻正在等候老夫复命,皇上对公主的关切之心了之昭然,老夫为此也感慨万千啊!”
他退了出去,虽然我已经不会为任何事随便牵扯自己的内心,但是听闻他的一席话依然陷入了沉思。
原来我能够记忆起的都是我自己意念里最深刻的印记!
当子蕘急急走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所有的心境收拾好,我很平静的看着他急切的走到我的面前。
“芙儿,羽神医说了,只要能够找到冰火雪蛤,你的旧疾就可以痊愈,我一定要为你找到。”
“子蕘,那冰火雪蛤能够找到固然最好,就算找不到也所谓,我现在知道我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
“珍惜我不会忘却的。”
“你不会忘却的?”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讶异的神色。
“我中了那么多的毒,即使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但是我却没有忘记你!”
“真的吗?您已经想起了我?!”
他欣喜若狂,笑意浮现在他那张绝美的脸上一直的忧郁之色被一种喜悦代替——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时候,总在内心感叹美丽竟然可以用一张脸来诠释,但是每次当他出现在我眼前,总让我觉得自己黯然失色,他的美,甚至连赞叹的言语都找不到,他的美,会让人自惭形愧,心里横生对造物主的不公,他的美,会让人总是在感叹与赞美之间连自己也忘却,不觉就迷失了自己。
而我却竟然牵绊了这样一个男人的喜怒哀乐,这究竟是上天对我的恩典还是我真的天生有这样的福分?!
他的喜悦,我能够真切的感受得到是发自内心的。
“您知道吗?四年前,在我醒来后得知您为了救我去了南国,当时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意愿,这些年以来,支撑我活着的,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与您再一次的相见,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子蕘,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如今您已经是一国之君,您为我至此我已经很感动,但是日后您要以国家为重,我不想做祸国殃民的女人,南国的天下已经容不下我,我也不想北国容我不下。”
我的眼前又想起南国太后宫的一切,太后的话就像警钟在我的耳边时刻敲响!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芜芙,能有您,朕之幸,国有您,国之幸!您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女子呢?您的善良,您的仁义我心昭然。”
“子蕘,我今生能够拥有您这番情意,死而无憾!”
“芜芙,我真的很高兴能够亲耳听到您亲口说出这些话,当我看到那具面目全非的女尸,以为这一生都不能再次见到你了,那时候我内心只想与您一起共赴黄泉,只是您的大仇未报,让我死不瞑目,所以我才发兵南国!却不想天下百姓因此生灵涂炭,我子荛愧对北国万千子民,更愧对南国那些无辜的百姓,芜芙,善良如你,肯定不愿看到天下苍生饱受苦难,我对不起您,硬让世人把您看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女子!芜芙,这真的不是我想见到的!”
他把我揽了过去。
我像一个被人抛弃了一生,又被世人唾弃了一世的孩子,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包容我的胸怀,我情不自禁的把他抱紧,仿佛这样的拥抱我渴望了千万年,他的双手也紧紧的抱住我,这样的一个拥抱,让我的生命真正的活过来了。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人事物流泪,却只是未到时。
我终于明白了,我之所以无欲无求,那是因为我没有遇见他;是因为没有遇见他,让我觉得生命似乎毫无意义,原来我欠他一个拥抱。
“芜芙,您答应我,让我来守候您的余生,让我来疼爱您的余生,就当我来赎去我自己犯下的罪,好吗?”
“嗯。”
他的脸贴着我的,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泪已经流到了我的脖颈之间。
这是怎么样一个男人,难道我竟然是他的唯一?!
难道他竟然比我自己还在意我的一切?!
我暂时住在方便辅国神医看病的宫殿,子荛说等我的身子好了之后再另外安排住处,就如逸飞所说,子蕘的后宫如同虚设,他除了上朝处理国事,其他的时间都在我的身边。
我住的宫殿也被他的禁卫军轮番值守,逸飞更是时刻陪在我的左右,连我休息的时候,他也守候在门外。
我确实看不下去了,就把他叫到面前,告诉他晚上不要为我守夜,皇上重兵把守,无需让他再如此操劳,让他好好休息。
谁知他竟然跪在我的面前。
“公主,您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逸飞此生誓死保护您和皇上的安全!”
“那你白天就休息吧,否则我会跟子蕘说让你晚上休息。”
“公主,您放心我自有分寸,我不会让自己累倒的。”
能够拥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也是子蕘的福分,我也是沾了他的福气。
还有我的贴身宫女平儿。
她虽然名为我的宫女,但是经过我的细微观察总觉得她是我的姐妹,她对我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亲情意味,完全不像是一个婢女所为。
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喜欢小动物,竟然给我弄了一只贵妃狗。
一看到那只小狗,我就强烈的想起来福和咪咪,不知道它们能否逃过生死之劫?!
在这样的初春的日子里,我的希望也跟着重新生根发芽。
哪怕曾经的我活在连自己都懵懵懂懂的生活里。
但是从我与子蕘相见之后,让我相信自己要拥有自己真正想要过的日子。
因为有他,一切因为有他!
这天,在阳春三月的阳光里,我正在花园里逗着小狗玩,平儿正在为我绣孩子的衣服。
没有任何预兆的,我的肚子痛了起来。
平儿和逸飞都第一时间扑了过来。
我却已经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逸飞见此情此景,迅速的把我抱到床上,嘱咐平儿后,立即匆匆离去。
平儿一直握着我的手,不停的安慰我。我咬着嘴唇在坚持,但是那种痛苦真的让我无法忍受。
直到看到他带着那辅国神医和很多宫女太监出现在我的视线,我终于开始无法集中力气,全身疲惫到无法呼吸。
那神医为我把了脉,观察一番之后,竟然对子蕘说。
“皇上,公主恐怕要早产,而且由于公主身体过于虚弱,无法自主将胎儿产下,再这样下去公主与胎儿都有危险,除非——”
“除非,让公主在我特制的药水里生产。皇上,把公主移驾到老夫的药房里,应该来得及。”
“芜芙,你一定要坚持住!”
子蕘一把抱住我便朝门外奔去。
我在无尽的疼痛之中混混沌沌,唯一听的清楚的,竟然是子蕘在耳边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子蕘放在一个木桶中,坐在一个凳子之上,不一会,木桶就浇入了暖暖的药水,一阵药味熏入我的鼻中,那些水慢慢的淹没我的身体到了我的脖颈,子蕘的双手在我的脖颈处循着我的任脉温柔的揉捏着。
多么熟悉的感觉——他的手温柔的揉按着我的中脘、子宫独肚子的寄出穴道,最后集中了一股神气在神阙穴上。
那种浑身的疼痛在温热的药水中慢慢的褪去。
最后,一股力量从他双手透过我的神阙穴传遍我的全身,最后停留我的腹部,慢慢的,在它的帮助下,我觉得腹中的生命活动了起来,最后疼痛有一次次的袭击着我的下半身。
“芜芙,您坚持住,不会有事的,再大的困难您都已经克服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一切都还有我!”
我的双手抓住他的手,平儿在我木桶外面焦急无比的帮我擦着额头的汗水,老神医和逸飞不断的给木桶更换新的药水,看着他们,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如此丰厚的关爱,看着子荛,仿佛看到了他的心里,我终于看见了那种真诚和真挚,也许他真的是我这一生的执念,想着,想着——过了一会,我终于感觉不到那种疼痛了,耳边子蕘的安慰也慢慢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