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情深缘浅

这天，我正在练一首曲子，嬷嬷匆匆来赶来。
“娘娘，福公公来了，正在正殿候着。”
“福公公来了，他何事？”
“他没有说。”
我在正殿见到福公公。
“娘娘吉祥。”
“福公公免礼。福公公坐着说话吧。”
“馨贵妃，福海前来是想请娘娘移步皇后宫。”
“皇后找我？！”
“不是皇后是丞相。”
“他找我何事？又何须福公公你来通报？”
“丞相等文武百官今天早朝就皇上囚禁各国国君之事与皇上意见相悖。”
“皇上要囚禁各国国君？”
“皇上已经把各国国君软禁。丞相和百官中的一部分大臣极力反对，但是皇上不听，今天下了早朝，丞相又到了皇后宫与皇后商量对策，便要我前来请馨贵妃前去一同商量对策。”
一说到皇后，我的心里就警觉起来。而且总觉得蹊跷，太蹊跷，却又说不出蹊跷在哪里。
“福公公，此事皇上知道吗？”
“皇上不知，是我的干儿子求我，我才前来请馨贵妃好歹走这一遭，否则我那干儿子又要被皇后娘娘痛打一顿。”
“福公公，您赶紧回去侍候皇上吧，我去一趟便是。”
“谢谢馨贵妃。”
我已经出了芜芙宫，突然我觉得事情蹊跷的有点离谱，前皇后是丞相的女儿，而这新皇后怎么可能和丞相在一起？尽管是丞相他自己请旨罢黜了前皇后，但是——这一切也太奇怪了吧？我觉得这皇后宫，我不能去，事情是真是假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能去皇后宫呢？
太后的话如今都已经一一验证，而她就曾经告诫我，让我不要找皇后，我就算自己的脑袋不怕掉，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他（她）是无辜的。
我得先去找皇上。
福公公很奇怪我的决定，但是也没有阻止我见皇帝。
跟着福公公到了他的书房，这么冷的天气我真的不想出门，虽然穿得已经够多，但是从芜芙宫到这里比较有些距离，我的手脚已经开始麻木。
而且经过进贡夜宴一事，我已经无颜面面对他，总觉得我们之间已经阻隔了千山万水，可是他软禁各国国君之事如果属实，关乎到世间苍生，我得去看看虚实。
他在批阅奏折，态度一丝不苟。
我走近他，虽然他曾经离我那么的亲近，但是此时此刻我感觉他似乎与我相离了一个时空。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他头也不抬，依然看着他的奏章。
此情此景，哪里有夫妻之情分？分明就是只有君臣之名。
直到福公公在他耳边细语了一阵，他才叫我起身，其实我不该奢望他什么。就像我也不曾把我的心交于他，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他我会跟那个北国的子蕘走吗？如今我们过的也许都不是我们想要过的日子，却是我们无法选择的日子，也许这就是真正的人生。
“你找我何事？”
他的言语已无任何感情色彩。
“臣妾前来是想从皇上口中证实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听闻皇上已经囚禁前来进贡的各国国君。”
“馨贵妃，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难道聪明如你却不知道吗？”
“皇上，臣妾不想干政，臣妾只想证实此事是否属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此传言属实，那么无论皇上的理由是什么，势必会引起其他国家的恐慌，那么他们必定会联合起来或者寻找更加强大的国家作依靠对付我南国；倘若皇上对他们如同自己国家的子民一样爱戴，那么他们也许会对南国臣服，天下也将得以长治久安！”
“哈哈——纯粹妇人之仁！”
“皇上，民者，水也，皇者，舟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好像我的脑海里沉淀了无数这样的事实，而我此刻只是想把这个事实告诉他。
许久他没有任何声音，他毕竟是一个皇帝，皇帝的威严岂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我一个小女子的挑衅？我不知他是否能够抛弃这所谓的尊严理智的看待此事，他并不是一个呆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想他应该可以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我没有再言语。
他一语不发，来到我的面前，亲自把我扶了起来。
我从他的眼里看出了赞赏，还夹杂了一种惊喜。
他把我扶起，凝视着我的目光也变得很温柔起来。
“你的心还在我这里吗？”
他附近我的耳边细语。
“谢皇上。”
他的话语让我不知如何回答，这一切岂能用几句话来说得清楚，唯有把话题扯开。
“你我之间要谢字吗？”他突然把手抚到了我已经隆起的肚子上，隔着这么多的衣服，他也感觉到了我的冰冷。他把大衣脱了给我披上。又叫人把火盆也端了来。
肚子里的小生命，竟然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
当他伏在我的肚子上的时候，小家伙兴奋得不行，连他也感觉到了。
“我感觉到他（她）在动呢！”
是啊，连这个小生命都认爹了，而我就在此前不久，竟然差点跟着另一个男人跑路，也许我该死了任何的念想，认了这命。
无论他真的在乎我与否，我都只是他的皇妃。
“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他很直接的说。
仿佛一切还在昨天，这些日子都是一天一天的过去的，但是此时此刻，我却觉得，怎么像极了，我深夜上床休息，结果一个梦，醒来已到了这个让我不不知所措的世界，一种无法理清的境地！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个字：情！
在这个世界里，我根本就已经放弃了奢想要什么刻骨铭心的爱，然而在无形之中，我的心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又叩响了那根弦。
我的眼前不禁一直出现着一张脸，那样一张脸，竟然从模糊中逐渐清晰起来，仿佛在尘世的某个角落里有过那么惊鸿一瞥，而我一直不能忘却，却又在无数次的梦里来回忆他的存在，那种让我此生哪怕是三生三世也不会再有了日子里，我竟然用这样的一张脸来温暖着我的思念，他已经那么深刻的印刻了在我的脑海里。
我知道，我那么在乎他，而无论有没有忘记他；否则我不会那么直截了当的拿自己的命来就他！
“怎么了？”
御哲温发现了我的异样。
“皇上，您对臣妾的好让臣妾内心惭愧不已，臣妾都不曾奢望您能够原谅我，难道你真的不怪我吗？”
羞愧与内心的脆弱让我在感动与愧疚之中跪下，只是他伸手很快的把我扶起。
“我不怪你，但是我真的很难受！你知道吗？许多年之前，我因为一幅画相迷恋上你，爱上你，你本来就是我的，可是你竟然因为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子轻易的背弃了你我厮守一生的约定！我可以为了你附上我的性命，你却是为了他连生死都不顾！我为了你，已经竭尽生命，但是却无法换来你对我的一点爱！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无比动情的说，眼里一片黯然。
“皇上，是臣妾该死，你已经做得很好，我也很感动。”
“但是，我不要你的感动，我要你用心来爱我。”
“皇上，如果我可以，我会的。”
“你的心里已经记起了他？！”
“皇上，没有完全，但是我觉得他真的是我认识的人！”
“馨妃，不要谈这些扫兴的了，给我再奏一曲那首曲子吧。”
他长叹一声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皇上，这里哪里有古筝？”
“来。”
皇上把我带到一个屋子里，正中央摆着一把古筝。
我坐了下来，十指拨上琴弦，几次的抚弄，几次的调试，又几番思量，一种从来不曾涌现的熟悉感觉浮现于脑海，我想起了一种新的曲调，慢慢轻唱起来——风到这里就是粘粘住过客的思念雨到了这里缠成线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你在身边就是缘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爱有万分之一甜宁愿我就葬在这一点圈圈圆圆圈圈天天年年天天的我深深看你的脸生气的温柔埋怨的温柔的脸不懂爱恨情仇煎熬的我们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相信那一天抵过永远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离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浓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心碎了才懂……
余音缭绕，许久不能平静自己的内心。
仿佛纠缠在那个缠绵的爱情故事之中不能自已。
“爱妃，你可以教我吗？”
“皇上，你若喜欢，臣妾天天奏于你听便可。”
“不，我要自己去领悟这曲子里的情感，它在诉说着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我看着他，答应了。
于是，他又每天都来到了芙蓉宫。
他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他就是故意学不会，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但是我没有说破，他一个皇上，这样为我。
他放了那些邻国的国君，但是我始终有点担心，这样的一场变故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势。
一个月之后，南国已经步入了寒冬时节，我足不出户，但是皇帝似乎越来越勤来这芙蓉宫。
我便命人给皇上炖补汤，他的辛劳我已经看在了眼里。他其实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皇帝，他总时不时的给我说一些国事，所以我也从中了解到，这个南国被他治理得还算不错，唯一让他心烦意乱的就是丞相太专权。
他说的这个丞相就是前皇后的爹爹，他在我面前似乎有意不说前皇后的一切，甚至连这个丞相他也从未提起，是我从刘嬷嬷嘴里打听到一些，她就是先帝在世时闹得满城风雨的玉王爷，但是刘嬷嬷却不愿意与我多说关于这丞相的故事。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皇帝几乎每天都会到芜芙宫一趟，日子似湖面般平静，但是我总感到莫名的心慌，特别是当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的时候，太过平静日子的竟然让人觉得那么的不习惯。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辗转难眠，这样寒冷的夜，也不例外。
这个寒夜，虽然冷，但月光却很明亮，侍候我的宫人已经睡下，我便起身到床前，把窗户打开。
无论时间再怎么的变迁，这个月亮却依然不会变，不管是历史的时空再怎么的改变，只有这个月亮依然没有变。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引自李白《把酒问月》）
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想念与遇见。
一个人影在我念完那几句之后从窗户闪了进来。我没有喊，如果来人不善，估计我早已经死了。
正想着，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公主，莫慌，是我。”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一看，竟然是那个逸飞，我正诧异，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南国的皇宫守卫森严，几乎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公主，我前来南国已经一个月了，到了今天才混进这皇宫，看来御哲温对您确实是废了不少心机。”
“他是一个聪明人，你赶快离开吧，我真的不想再生什么事端了。你们那些人还关在地牢里，他并不发落，看来就是为了引你们前来搭救再将你们一网打尽吧。但是你们切莫轻举妄动啊，这样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南北国之战，我不想看到生灵涂炭！”
“公主，您不可以留在南国的，御哲温是个魔鬼，他为了皇位竟然可以弑父，你留在这样的人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大祸临头的！而且南国的皇后也不会留您一命，我们北国皇帝更不会放弃您的，为了您，皇上已经策划已久，如果您无法顺利回到北国，南北国又难免一场血战！”
“你说什么？！”
“公主，只有辰王对您是情真意切的，您不在的这日子，他就算成了北国的皇上，心里也只有您，我们北国的后宫形同虚设，皇上继位至今连皇后都未立！”
“你说什么？后宫未立，这样势必引起后宫纷争，他怎么这么糊涂！难道我真的对他影响至此？！”
“公主，皇上几次告诉我说，他这一辈子只有您一个女人！他不但不会立后，就连后宫嫔妃也都是虚有其位！”
“啊？！”
我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逸飞连忙扶住了我，我看着他，心中那种痛又慢慢的蔓延过全身，我的心仿佛又活了过来。
一股热流从内心深处一直往头顶上涌，我几乎眩晕。
“公主。”
“逸飞，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你跟子蕘一起骗我。他贵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因为我一个人，连一个嫔妃都没有？就算他真的这样想，也不可能这样做，北国的文武百官也不可能让他这样做！”
“公主，您是值得皇上这样做的！您知道吗？皇上曾在朝堂之上，亲口对文武百官说。没有您，就没有他，也没有当今北国皇上，他亲口对大臣门说，一辈子只有您一个女人！”
“子荛，你这个傻瓜——”
我的嘴里呢喃出他的名字，眼前出现他那一双忧郁的眼睛，还有那张让我心疼到心碎的脸！
“公主，您是值得皇上这样做的！”
逸飞的气息让我回神过来。
我看着他，他的目光里流露出的神色，那么坚定不移，仿佛他的目光可以代表子蕘。
“逸飞，你回去吧，如果你真的为子蕘好，你就告诉他，忘了我！你帮助他，忘了我！！好好的做他皇帝吧，身为帝皇者早已经无法像平常人那般活着！”
“公主，不可能的，就算皇上愿意，我也不愿意！”
“逸飞，这不是任性的地方和时候！”
“公主，也许公主不知道，自那次和公主登上樱花之巅的那天开始，逸飞心中就立誓，这一辈子追随公主保护您和十王子，只要有我逸飞一天的生命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公主和十王子！”
如果说他傻，他这是傻吗？！但是世间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
“笨蛋，你们都是笨蛋，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好男儿应立志为国家效劳，应该有雄心壮志，怎么你们竟然目光这般短浅？！”
“公主，您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皇上知道，皇上说您是一个超越我们这个时代的女子！是缘分让你们相见的，我也觉得缘分让我遇见了公主，那是我逸飞的福分！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
泪水早已满脸。
“公主，皇上让我把这个交给您，他说让您记住，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活着，等着他，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接回北国，再次让您亲自为他戴上！”
我从逸飞手中接过的，不是什么，正是那枚翡翠戒指。
“子蕘，你是否愿意娶我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我，对我忠诚直到永远？”
这一幕竟然如此清晰起来——这些话仿佛昨天才对他说。
“子蕘愿意，子蕘愿意——”
我的耳边竟然萦绕着他的凄切之声。
我又一次哭了，发自内心的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在听到子蕘的点滴，想起子蕘的点滴之际我的心就如刀割般的痛！
我的心总是在听到他的点滴之际，死灰复燃！
我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悸动了？难道他就是我三生三世在找寻的爱情？！
这样的冬季，我的一颗心竟然在微妙的爱情里复苏，春天还未到的季节我就觉得变得温暖起来，我就是这样一个白痴之人，子蕘眼中的不凡女子，其实就是一个白痴，在这样的现实中，被逸飞几句话就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只有偶尔的胎动，那么残忍的提醒着我。无论我多么的幼稚，无论我多么的盲目，无论我多么的白痴，我已经是一个有夫之妇，孩子他（她）娘！
几欲乘风归去，感叹情深缘浅。
无奈望穿秋水，厮守却须来世。
一世候望再见，再见却在天涯。
天涯长路漫漫，相思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