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却上心头

他许久没有来，也许他不会再来。
我依然被禁足，我也宁愿被禁足。
只是无论我愿不愿意，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宫人突然送来了很多东西，包括吃的穿的用的。
我无兴趣去理会这些，倒是真的迷恋上了古筝，准确的来说，是迷上了音乐，只有在那可以无尽遐想的旋律中，才能忘记我心里如此真切的痛！
我已经可以把把许多歌曲编成古筝曲了，每每弹奏出来的时候，就会惊煞旁人。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才气。
龙儿依然不时的前来探视我，只是这一切都在夜深人静的深夜，芙蓉宫里只有玉容知道这一切，我本来有机会可以向他坦诚龙儿的身份，但是上天并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知是否有机会！
龙儿在我面前也不敢再提有关皇上和皇宫的一切，仿佛他也有意让我活在与世隔绝的日子里，既然如此，那就这样的活着吧，再怎么的不幸我也还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和一个未来的小小希望，这就够了，生活不过如此！
这天，我又添加了衣服，感觉天气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冷，我正在研究乐普，玉容急急来通报，说是皇后娘娘送来了礼物。
我觉得很奇怪，如果不是她这会送来什么礼物，我还忘记了皇后以及与她的磕碰恩怨。
我来到正厅，只见皇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指挥着宫人往屋里搬东西，我喝住了。
“慢着，不知道皇后姐姐为何送妹妹这么多礼物，还请嬷嬷明示。”
“馨贵妃，皇后娘娘只是一番好意，今年别国向我南国进宫了不少物品，皇后娘娘吩咐奴才给你送了些来，皇后娘娘菩萨心肠，不记前嫌要与馨贵妃重修于好。”
“谢谢皇后娘娘的好意，同为皇上的后宫嫔妃，我从来就不想与众妃争风吃醋，你告诉皇后，只要她不把我赶尽杀绝，我也不会跟她斤斤计较。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
一说到皇后，我就自然的想起她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的一切过往，还有太后的警告，我把大部分的东西都退回去，那老嬷嬷的神色依然不见得有丝毫变化，依然是一贯的不屑一顾，接着又用同样的口吻说。
“不知馨妃娘娘打算在今年的进贡夜宴上表演什么？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如果馨贵妃要准备节目缺乏了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
“什么进贡夜宴？！”
我莫名其妙。
“难道馨贵妃没有接到圣旨吗？别国的皇帝携皇后都前来给我们进贡，特别是被我南国打败的北国——”
“我们馨贵妃当然知道。”刘嬷嬷突然说道。
她们的眼神在斗争着什么，我看得很精确。
“皇后娘娘说了，其他妃子准备的节目都已经上报在册了，就剩你馨贵妃了，希望馨贵妃也抓紧时间。”
我看着刘嬷嬷，只见她低下了头，躲避着我的视线。
“代我谢过皇后娘娘的关心。”
我突然觉得心里闷得慌。
那个老嬷嬷出门的时候，哼出声，而且故意让我听得精确。
“皇上连这样的大事都没有要告诉她，与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要不是看在她肚子里的龙种，恐怕早已入冷宫了，哼——”
我一下子如同跌入冰窖，定在了原地。
“娘娘，您还好吧？”
玉容扶着我，我看了她一眼，显然她都知道这样的一件事情，看来我真的与打入冷宫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是他一天没有颁旨，我就是馨贵妃，他竟然因为一段我已经忘却，他耿耿于怀的往事，一个什么子蕘的人，这样的对待我！
可见很多事情不是我自己忘却别人就也跟着忘记，我在整理的思绪，只是除了我进宫之前是杨进忠收养的女儿杨茉，以及我在杨府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除此之外的一切就像一张白纸，没有一点印记。
无论我怎么样去努力就是没有一点记忆，毫无用处，也许杨家人说的那场怪病真病得不轻。
我现在已经被这个皇帝彻底的抛弃！
我还真的希望自己被打入冷宫，但是一天没有入冷宫，我便一天还是馨贵妃，而且是一个身怀龙种的妃子。
只是，没隔几天，玉容告诉我，皇后娘娘也怀上了。
我依然清楚的记得他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选择不怀他的小孩。
每次想起这句话，我就很想把肚子里这个小希望给灭了，但是就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如今，他（她）竟然会在我的肚里动来动去了，我就是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这份甜蜜。
“玉容，你去一趟皇后娘娘那里。”
“娘娘，为何要去皇后娘娘那里？”
玉容吃惊的看着我。
“他不要我参加这个进贡夜宴，我偏偏要去！你去告诉皇后娘娘，我要表演古筝弹唱。”
“娘娘，万万不可啊，既然皇上不让娘娘您去，肯定有他的理由，您万万不可去啊，娘娘。”
“哪怕是死，我也要去，你不去说我自己去说！”
“馨妃娘娘，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觉得皇上不让您参加新年夜宴，也许是为了娘娘好。”
“住嘴，连你也教训起我来了。本宫怎么说也还是个贵妃，你要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我起身便要出宫。
“好好，奴才去，奴才这就去——”
玉容匆匆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什么都没有去想，便开始了苦练，他不要我去，我不但要去，而且要让他刮目相看。
时间就在我日夜的苦练之中过去了，而他竟然没有再出现过。
难道这就是一个帝皇的情爱？！
他也许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什么特别的感情。只不过是他后宫妃子的一员，仅此而已！而我为什么竟然会被这样的想法牵痛了一颗心呢？
在夜宴还没有开始的白天，皇后娘娘果然为我送来了一件华丽的衣裳，我一看见那件精心设计的衣裳，就知道皇后在这件事情上，她是用心的，否则不会给我这么精美的衣裳，只是她这一次为何会站在我这一边呢？会不会又有什么阴谋？！
“娘娘，您真的要去吗？要不还是不去了吧。”嬷嬷在我耳边念叨。
“难道这还有开玩笑的吗？！”
我就是忍不住，气不过！
“娘娘，今晚这么重要的日子，皇上没有让您去，也许他真的有另外的安排，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起见。”
“为什么？谁都可以去，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去？我就要去弄个清楚，我已经受够了！”
她们越说我越气愤！
“娘娘，如果皇上因为此事怪罪下来，娘娘您要三思啊！”
“我从来不怕他怪罪！”
我把那面具卸去，精心打扮了一番，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被里面的容颜惊呆了，我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自己，但是这一次，我竟然觉得那并不是我，可是除了我，还能是谁？
“自古红颜多薄命，薄命红颜空余恨；一腔热情深似海，无情不似有情苦；天生丽质难自弃，倾国倾城也枉然！”
我竟然喃喃自语道。
一旁的玉容听罢竟然黯然泪下。
“娘娘，您还是别去了吧，奴婢感觉心里真的堵得慌！”
我的眼里竟然也溢出了泪。
“玉容，你把面纱给我戴上，我还得去！”
“是——”
看着镜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自己，莫名的感伤，让自己的心底升起了无数的伤感！
我在玉容的陪同下到了举办宴席的宫殿，明明来得时候尚早，到了却发现座无虚席，我发现竟然真的没有我的位置。
“娘娘，要不我们回去吧。”
“既然来了，我就是站也要在这里站下去！”
这时，方才还嘈杂的现场竟然变得鸦雀无声。
我正觉得奇怪，只见全场的目光都停在了我的身上。
我朝上座的他望去，只见他先是诧异，他一定没有想到我会出现这个地方，接着他在身边的公公的耳边说了什么，只见那个公公连滚带爬的来到我的面前，拜倒在地。
“奴才恭迎馨妃娘娘。”
“起来吧，是不是皇上叫你来把我赶走？！”
“娘娘，奴才奉皇上口谕，请娘娘过去。”
“不敢劳烦公公，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如果他这个时候要弥补什么，已经迟了。
我就是不要接受，我故意不走到他给我重新安排在他身边的位置，想要在就近的地方找位置坐下。
我就是来给他难堪的，我知道这样很不合规矩，也有可能触犯他的底线，被赐死，但是我的心竟然就想要铤而走险，甚至想亲自看看他的反应，我是不是已经开始疯了呢？！
可是他是皇上，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他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那些卿卿我我的一切，怎么可以这么快说忘记就忘记了呢？！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在微微发烫，眼睛也开始湿润起来。
正要坐下之际，却几乎整个身体被人抱起。
我一惊，看见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到了我身边，他的一只手抱住了我的腰。我就被他这样搂进了怀里，我有点反抗的心理，却没有办法用力去推脱他。他几乎是把我驾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我也不管那么多的目光全部都聚焦在我们的身上，心里始终有种不顺畅之气，却不知道往哪里使，他这样的行为，更加让我难过，他真的不希望我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我出现了他却还要这样待我，我心里全是委屈，暗地跟他较劲，推搡着离开他那只手的钳制。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说道。
“听闻南国皇后乃人中凤，美貌远播，却不知南国皇上还有如此倾国倾城之妃子，我等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我不禁朝这个声音望去，却只见他也是道貌岸然，气度不凡，而且老觉得他的身姿似曾相识。
“鲁国国君过奖，此乃朕的馨贵妃杨氏。”
皇帝故作镇静而且自豪的宣示着他的骄傲，这会倒是得意起来了，难道我就是他炫耀的工具而已？！
在恼怒中惊觉，那张掩住我的脸容的面纱已经不知所踪，这时候我的面容早已经一览无遗。
“大南朝皇上好福气啊，江山与美人一个都不缺啊！”
在一片附和声中，我突然感到有一道目光不知从哪里盯着我看，我努力的找寻这样的一道目光，许久依然无所获。
“娘娘——”
身边的玉容突然把我从神游中打断，原来，众人正向皇帝敬酒，唯有我没有端起酒杯。
我连忙端起了面前的一个小酒杯，昂头就饮，却感觉到一股辛辣一下子充彻了整个喉咙，我何时曾这样的喝酒？！
“咳咳——”
我不停的咳了起来，引得一阵阵笑声，却见身边的众嫔妃，那眼神除了讶异早已经燃烧起了一片怒火！而下面的各国君皇都笑了起来。
我却咳得更加厉害了，我用手挡住了脸，头低了下去，所有的思绪都被这样的大乱，如今我的真容已经天下皆知，不禁想起了太后的警言，和所有的一切种种，一时间无法自持，脑袋被慌乱与愤恨，彷徨与无助等情绪填满，无心顾及这里的一切。
直到一阵音乐响起，竟然到了各国献舞的时间。
一时间，歌舞升平，而我的喉咙依然仿佛被辣椒水呛到般难受，我哪里有心情去欣赏！
不知道什么时候端来了一杯清水，我当然当作救命水般喝了下去。
正要道谢，却发现是皇上，他关切的目光看着我，我装作没有看见，把目光移向了别处，结果是中嫔妃嫉恨的目光全都变成了一把刀，只有皇后的嘴角一丝诡异的笑，让我看得特别难受。
一阵沁入心睥的清凉，我的喉咙舒服了不少。
这是，我又感觉到不知道是哪里有一道目光的存追随，只是待我去找寻它时，却发现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看着我。
一曲曲终了，最后流到了南国的后宫献歌舞。
没有想到，第一个竟然是我。
我突然有点小紧张，竟然想临阵推脱。
是皇后把我推上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下面请南国馨贵妃进行古筝演奏——”
太监的声音传来，竟然还附了长编大论的说辞，一定是皇后安排的，我不由得看向皇后，只见她此刻脸上几乎清一色的笑意，仿佛一张定格了的面具，让我一阵寒战！
“谁让你演奏古筝？！”
皇帝狠狠的看着我，恼怒的贴近我耳边问道，那种目光充满了责备。
我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他的目光，也没有回应他的责问，便起身朝舞台走去。
我只觉得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我也懒得去寻找那道似有却无的目光了。
我做在古筝前面，开始了调音，不一会便听见音乐开始响在了耳边，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么凄美的曲目就是我自己弹奏出来的，仿佛在记忆深处，这曲谱我再熟悉不过，仿佛我已经演奏了无数次这样的乐曲。
这到底是怎么？前几天这首曲目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深处，仿佛我前世就已经熟悉了它一般，而它仿佛就是为了我而准备的一般。
我朱唇轻启，轻轻吟唱起来，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只听见那声声优美却凄怨，哀怨却不失柔情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这真的是我么？我竟然拥有如此优美的声音和如此幽怨的情感？！
“自你离开以后，从此就丢了温柔。[1]等待在这雪山路漫长，听寒风呼啸依旧。
一眼望不到边，风似刀割我的脸。
等不到西海天际蔚蓝，无言着苍茫的高原。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爱像风筝断了线，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等到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
爱再难以续情缘，回不到我们的从前。
一眼望不到边，风似刀割我的脸。
等不到西海天际蔚蓝，无言着苍茫的高原。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爱像风筝断了线，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等到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
爱再难以续情缘，回不到我们的从前。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爱像风筝断了线，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等到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
爱再难以续情缘，回不到我们的从前。
[1]引自刀郎《西海情歌》一曲终了，我竟然莫名泪流满面，就差痛哭出声来，我又一次情不自禁拿音乐来抒发我的内心，而且如此之不合时宜！
死一般的沉寂，我仿佛就在等着死神的审判一般，但是等到的却是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声响起了一遍又一遍，我才觉得自己的失态，连忙起身告退，我绝对不能这样再回到座位中了，这模样谁都看得真切，我竟然在这样的喜庆氛围里奏了这么一曲，而且痛哭流泪。让皇帝脸面何在？！
我不就是让他颜面不再的么？如今为何又是如此之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