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像风一样的男子

冷风中，黑暗里，不知跑了多久，久到我全身麻木，他才停了下来，只是我的手脚已经无法动弹，牙齿也冷得直打架。
他倒是很矫健的跳下马背又顺手把我抱了下来，接着就听见他与一个人对话，我听到了水流声，应该是到了河边，接着我被摇摇晃晃的抱进了屋里，他在一堆火旁把我放下。
终于感觉到了那久违的温暖，我感觉自己刚从冰窖里出来一般，手脚已经不知道动弹。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因为一次沐浴险些丢了性命，一切恍然若梦！
“主子，我们安全了，让您受惊了，是小的该死！”
他的言语是那么的平静，仿佛刚刚经历过的一场生死之战根本就不是他本人。
我一把要把头上的黑布扯去，却发现根本无法扯下来，最后是他帮我把那黑布撕开了一个口子，刚好让我探了个脑袋出来。
我看着他，他依然蒙着脸，只留一双眼睛，我看着那似曾相识的眼睛，一气之下又要去扯他脸上的黑布，依然准确无误的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回到我，只是眼睛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进我的灵魂里来。
我愣住了，难道我与他真的相识？为什么我的记忆里竟然没有他的存在？！
这时候，我坐着的地板竟然剧烈的摇晃起来，一时间我失去重心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双手抱住了我，顷刻间，我竟然感觉到这样的拥抱似曾相识。
待一切平静之后，他把我的身躯扶正。
“主子，小的该死，冒犯了您。”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小蚊子，小虫子，你只是不愿意让我认出你，对吗？！”
我抓住他的双肩逼问他。
他有短暂的失神，我感觉他几乎就要向我诉说我心中的疑问，突然他又一底下了头，不再看我。
“主子，请恕小文子冒昧，主子千金之躯，小的屡屡冒犯，确实不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会相信你说的一切。”
“主子，你我素未平生，小的只是奉命护送主子安全到达皇宫！”
“我根本就不想进宫，我根本就不想见到皇帝，我也不想让皇帝见到我！”
“你说的是真的？！”
“嗯，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选上我，我已经把自己弄得很丑了，谁知道这样子也被选上，我不想进宫，更不想死于非命，你带我离开吧，天涯海角都好，就是不要进宫！”
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突然他的眼睛仿佛被一把火点亮了，他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他的力气是那么大，他的心跳声是那么的真切。我们不可能素未平生，我能从他的气息，心跳感觉到，但是他到底是谁？！
许久，他双手的力量慢慢的小了，最终他还是把我放开了，而且这一次他似乎下了更大的决心。
“主子，小的真的该死，又一次冒犯主子！主子请放心，我们这一次改走水路，而且路线隐秘，我们安全了，小的会亲自把您护送到皇宫，主子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请主子保重身体，不可再去胡思乱想。小的先退下，待主子换上新衣，小文子再给您送吃的来。”
他放开了我，弯着腰离开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我一阵失落过后，观察这个狭小的空间，面前一个火炉子里装着燃烧的柴火，正是这些火让我的身躯逐渐恢复了温暖，原来我们竟然到了一艘木船之上，一盏灯笼挂在船顶上，正摇晃着，这狭小的空间竟然是船舱，地上除了火炉之外，已经铺设了棉被等物品。
我把包裹在身上的黑布扯去，穿上船舱里的衣服，显然这些衣服都不是为我准备的，更像是小文子的衣服，只是这种情形之下有衣遮体就已经不错了，还能提什么要求呢？！
等到我的身子已经完全暖和了，小文子也为我端了热腾腾的水煮鱼。
我吃着水煮鱼的时候，突然想起我的来福和咪咪，完全没有了食欲。
“主子，怎么了，不好吃么？”
“来福、咪咪，是我害你们客死他乡，对不起。”
我的声音哽咽着，鼻子突然发酸。
“主子，来福咪咪是何人，让您如此伤神？！”
他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的来福和咪咪只是狗狗和猫咪，但是它们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如果没有它们，也许我会在病好初醒之际陷入混沌，也许我会变成第二个像妹妹一样的人。
如今我却害了它们，此时恐怕已经成了别人的腹中肉，一想之下不禁黯然泪下。
“主子，来福咪咪到底是何人，让主子如此伤心难过？跟小的说明白，也许小的还能想些办法。”
“真的？你还能回去救它们的性命？！”
我的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小的尽力而为。”
“来福是一条黄色皮毛的小狗，咪咪也是一只黄色皮毛的小猫。”
许久我没有得到回应，我看他时，发现他的眼睛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
“呃，虽然它们是一条狗一只猫，但是它们却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朋友，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不能让它们白白的送命，你能明白吗？！就像我的古筝，我也不想把它丢弃！”我很认真的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久久的凝视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般，这样的眼神又让我完全相信他之前没有认识过我，只听见他缓缓的问道。
“你的生命中除了一条狗，一只猫就没有更重要的人？！”
“有，我的奶奶。可是她已经不在了，还有我的爹娘，他们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爹娘，但是他们也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嗯，还有我的弟弟龙儿，我一直在挂念着他，只是他已经上了战场一去不复返，生死未卜！”
他静静的听着，认真的听着。
“还有冬梅，小红，陆叔，还有杨府里许许多多的人和事都是我记忆里不可以缺少的。”
“还有吗？！”
他静静的问道，但是声音冷如窗外的寒风丝毫不带温度。
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其中我在想一些关于他的点滴，只是我除了觉得他的眼睛似曾相识之外，对他真的没有一丝记忆，倒是这个时候想起了一个人，虽然我怨恨这么一个人。
“你想起了谁？！”
“一个我不知道姓甚名谁的人，他那天来到杨家，就一天而已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正是他把我遗弃。”
“你的记忆里已经留下了他？”
“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也许他一定知道我的身世。”
“你就只想起了这些？！”
“嗯，暂时只有这些，也许以后我能想起更多，在你方才救我的时候，我就有想起一些事情。”
“何事？”
“我也不知道，仿佛之前也有一个人像你一样的救过我，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他的模样俊美如天上的神仙——”
我突然花痴并犯了。
许久没有回应，我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睛里竟然仿佛隐含了泪光，但是他很快就别过了头。
“主子，听您说了这么多您的过去，小的明白了，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小的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船舱。
我等了许久不见他再次进来，躲在棉被里，突然有点担心他，于是开始呼喊他的名字。
“小文子，小文子——”
只有船外的风声和水声，却不见他的回应。
我爬起身，提起拽地的衣裤，扶着船壁，摸黑过了另外一个小船舱，又出了那船舱，来到甲板上，寒风中，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在撑船，一个中年妇女在甲板上生炉子煮着什么，却不见小文子的踪影。
那妇女见了我，急急上前来。
“姑娘，这里风大，您怎么出来了？”
我一看这平静的江面上，只有我们一条木船在行使，离岸边也已有一段距离，那小文子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请问与我一起的那个人上哪里了呢？”
“哦，他呀，突然说有急事要办，已经自己滑独木舟离开，他说天亮之前会赶上我们，让我们继续前行，无需等他。”
一时间，我愣住了，心底浮出许多感动，也许他真的是去救我的来福和咪咪了，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我的内心对这样一个如风一般的男子生出许多好奇，他就仅仅是一个太监吗？怎么我会觉得他似曾相识，他也似乎认识我，又为什么非要把脸蒙了起来呢？
“请问大娘，您认识方才那个人吗？”
“他不是与你一起的么，我怎么会认识他呢，他只是租了我们的船。”
“哦，原来如此，大娘，您忙吧，我回去了。”
“欸，姑娘您就歇着吧，天亮之前我们都不可能上岸，而且我们还得放慢速度，他不是还要赶回来么？”
“嗯，就劳烦大娘和大叔了。”
我又摸黑回到了船舱，才躲进棉被，那大娘就进来给炉子加了柴火，又收拾了我吃了一半的鱼，问道。
“姑娘，这鱼你还吃吗？”
“大娘，我呆会可能要吃，你先留着吧。”
“我把它端去温着，你要吃再跟说一声，再给你端来，这天气鱼冷了不好吃。”
“大娘谢谢您，您真的太好了。”
“呵呵，不客气，你歇着吧，船上简陋，姑娘担待了。”
“谢谢大娘。”
这么一个如此平凡的女人此刻在我的心里无限壮大起来，我感觉自己连她都不如，她至少有他的亲人陪着她一起，她不会害怕明天，也不用担心谁会随时取了她的性命。
而我，从今以后前途未卜，而且生死不知，我的眼前依然清楚的浮现着刚刚经历过的一幕幕，如果不是小文子，我这会哪里还有性命在此？
那个杀手竟然说他替人消灾，我竟然无形中成了别人的灾难，而且有人不希望我进宫，不希望我见到皇帝，也不希望皇帝见到我，我一个平凡女子，我一个在桃花村那样穷乡僻壤之地出来的弱女子，而且我当时还把自己化妆得几乎就不是原来的我，而怎么却轻易的被挑选进宫，而路途中又被人置之于死地？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我之前的身世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我与谁有不共戴天之仇恨？！只是，以我这样个能力，我又有什么力气去做杀人放火的事情呢？还是我的亲生爹娘——一时间，我被这一团乱麻纠缠着，几乎头痛欲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