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命中注定入宫门

日子依然很平静，桃花村的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虽然桃花村里的生活并不辛苦，但是几乎全村的大小事务现在都要爹娘来操心，他们的白发也逐渐多了起来。我确实不忍心他们为了村里那么多人的生计操心，便与他商量了之后，把那些新开垦的土地分给了一些之前到来的难民，让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在桃花村安居乐业。这样一来，之前住在杨府的难民都在靠近自家的土地上盖了茅草屋，从杨家搬了出去，我们把一些鸡鸭六畜都分给了他们，经过村里全部人的帮忙，很多难民都在山清水秀的桃花村拥有了自己的家，而净心师父她们也每隔一段时间下山来为村民看病。桃花村村民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已经自给自足，偶尔有那么一两户人家有粮食短缺，作为村里的大户杨府也会给他们补足。
爹爹的腿脚开始不便走太远的路，作为杨家大小姐的我，白天会替爹爹与杨府的工人一起去巡查那些果实累累的田地，这个时候来福总是追随左右；到了晚上便弹奏几首曲目看爹爹给我的天书，之所以会被我认为是天书，是里面的字我几乎不认识，看到最后也只有用猜的。
最近的睡眠不好，总是梦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人事，最让我不能释怀的是，老是梦见那个俊美的男子，躺在一张床上动也不动，而我看到他那样的躺着，竟然会漠然的心痛！他到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我苦想不得其果。
就这样折腾着，日子也都过去了，在夏季最炎热的一天，突然寂静闷热的小道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全村人都闻声而动，我也跟着人流来到门口翘首等待，多么希望是久盼不归的龙儿像他说的那样凯旋归来啊。
只见那马上的人和那马一样的风尘仆仆，到了杨府门前的时候，已经累得几乎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个人在陆叔他们的扶持下进了杨府，一进门就嚷着又饿又渴，在吃饱喝足之后，我们才终于看清他是村里出去的青年之一黄二狗。
全村的人几乎都到了杨府，来听他讲故事，我听了半天都没有听到有关龙儿的半点消息，几次差点开口问他有没有见过龙儿，或者听过龙儿，只是爹娘都没有出声，我怕因为我问起又勾起他们的伤心事，也只好作罢。
从他的嘴里，我们知道，南国在鲁国的帮助下打败了北国，北国割让了几座城池，每年还必须向南国进贡，听闻那北国的疯子终于被打败，全村人都拍手称快，作为村长的爹爹更是开腔宰杀牛羊庆祝一番，于是，全村人又在杨家忙开了。
人们一边听着凯旋归来的战士继续讲故事，一边忙着杀鸡宰羊，爹娘他们都兴高采烈，连千年难得一笑的二夫人也抱着襁褓中的小弟弟杨强穿梭其中。
只有我的心里继续落空，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致，就连听到这次带领着南国将士打了胜仗的七殿下御哲温继承了南国的皇位也没有特别的感慨；但爹娘听说南国七殿下登基之时，竟然带着杨府和村子里的人在杨府大院跪下来大呼。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场战争竟然成就了一个帝皇，有谁想到那些因为这一场战争死去的人们？！
一想到我的龙儿依然杳无音讯，甚至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因为这样一场战争失去了家园和性命，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嘴里根本就无法呼喊出皇帝万岁这样夸张的口号，仿佛我的生命里从来就不曾呼喊过这样独裁的口号。
经过一天一夜的狂欢过后，日子又逐渐的恢复了平静，那个凯旋而归的人又一次离开了我们，他只是告假回来告知我们这些信息而已，同为孤儿的他如今真的是一个军官了；只有我日夜思念的龙儿不知身在何处。
天空里的白云仿佛越来越高远，噩梦已经变成了我的旧梦，如果不是偶尔因为思念龙儿半夜惊醒，基本上不会梦到可怕的噩梦。
很快就过了穿一件衣裳的夏季，慢慢的，起风了，出门的时候丫鬟都给我多披件披风，村里又进入了收获的季节，虽然大家忙完秋收都很累，但是面对收获的累累果实，笑颜一直都挂在满是汗水的脸上。
秋天真的来了，在此之前山上的蟠桃收获之后，又被我安排人贩卖到了外地，攒了一小笔，连爹爹都对我另眼相看了。
很快便到了初冬时节，冷风到来，不知不觉又快一年，我永远无法忘记奶奶离世的悲痛，这样的冷永远留在了我的心底，到了这样的天时，思绪总是很混乱，我几乎都不怎么出门了，时常在家里钻研古筝曲谱，只有乐声中我才找到了点滴的慰籍。
这天又在演奏古筝，弹到兴起，一根弦卻断了，我再也提不起玩性，便倒在床上小憩。
正想睡个午觉，娘亲带冬梅还有小红急急赶来。
“闺女，赶紧让冬梅她们梳洗一番。”
“娘亲，何事要如此庄重？”
“这可是天下的大事。”
“是何事这么重要，娘亲可否告知一二，闺女也好有个应对。”
“新登基的皇上要选秀了，宫廷画师来替闺女画像。”
我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仿佛这件事听谁曾经说起过，皇帝会不时到民间选秀，而民间的女子一旦进了皇宫就永无宁日，争斗不断。
“娘亲，可否推辞？”
“闺女，都怪爹娘平日太宠你，什么事情都任由你自己做主，都忘了该有的规矩，你怎么连宫中选秀这样的大事都推辞？如果能推辞，娘亲自然和你爹爹推辞啦。还为何把你送入宫中。”
“娘亲，那你让那画师稍候，女儿稍作整理便前去。”
我打发了娘亲，便开始了一番折腾。把自己化妆成一个普通女子，脸上还长了一颗大痣。
我想这样的尊容，应该很难被皇帝看上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就不想进宫，也不想被皇帝看上，我一想到外面的世界充满了争斗，还有那一去不复返的龙儿，就开始心惊胆战，总觉得留在桃花村这样的地方才是万全之策。
果然不出所料，差点连爹娘都不认得我了，那个宫廷画师心不在焉的把我的样子随便画了画便到下一家去了。
送走了那些皇宫里来的一拨人，爹娘都坐在椅子上大气也不敢出。
“闺女，你可知道这样可是欺君之罪，如果被皇上知道，我们可要满门抄斩的。”
“爹爹娘亲，我就是不想进宫，以后女儿都化妆成这样就不会给爹爹娘亲惹麻烦啦，我也不会出门去，放心吧。”
我把两个老人家安顿好了，便继续我的午觉。
日子还是平静得像我家小花园里的小池塘，池子里的鱼每天都在我的照料下悠然自得的游着。
这个小池子是那时候为了方便饲养那些河里捕捞的鱼而开挖的，没想到一养竟然真的养出了一池子各种各样的鱼。
来福也每天都会跑到我的脚下磨蹭并继续着它一直的热情，扭着它的小屁股，仿佛从来不曾疲倦过，咪咪也老是跟来福争宠，一看见来福在我的脚下，它就会跳到我的怀里，而来福一看到咪咪跳上了我的怀里，它就哼哼的叫着，恨不得把屁股都摇下来博取我的欢心，每当这时，我总会被它们最纯真原始的灵性逗笑。
光它们两个就够我折腾了，这样的日子过得多么惬意啊，我才不稀罕那遥远的宫廷生活呢。
这天我这在园子里喂鱼，远远的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便叫上丫鬟一同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一出门，我便看到一对队人马朝我家走来，为首在敲锣打鼓。
我看那些人的衣服，就知道他们是宫里的人。
我就看着那些太监模样的人从我身边经过，再进了我们杨家，鞭炮声就响了。
接着爹爹娘亲就呼唤我的名字。
最后娘亲呼喊着我的名字，匆匆忙忙跑去我的闺房。
我想跑，但是却被围观的人群夹在了中间，寸步难行。
最后家里的丫鬟和工人全部都出来寻我来了，都唤着我的名字。
我从人群中被丫鬟拽回到家里，这样的时刻，我的灵魂竟然飘飞了般，只剩下一个躯壳来静观这一场闹剧般的选妃记，仿佛这一切都无关我的事。
无数的人在笑，我爹娘和二夫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杨家的所有人都在笑。
最后围观的人全部都走了，天也这样就黑了下来，但是我们家却灯火通明，陆叔把宫里送来的物品全部清点后把一个册子交给了爹爹，爹爹看过之后笑着安排了一切，之后便在我的面前叮咛。
“闺女，你明天就要进宫了，深宫深如海，女儿，你要保重。”
爹娘啰嗦着就开始老泪纵横，这个时候，他们没有做作，我终于彻底相信，不管我来自哪里，不管我的身世如何，此时此刻，他们的心里已经认了我这个女儿。
伤感徒增，只是仿佛我做如何的努力都逃不过进宫的命运，我该怎么办？我很不明白，为什么我把自己化妆成那个样子还能进宫呢，是不是只要是未婚适龄的女人都可以进宫呢？！
那夜我无眠，脑海一片空白，就是睡不着。
第二天天刚亮，宫里来的一队人早早就在杨府里候着，生怕我长了翅膀飞了一般。我最后和家人吃了一顿饭，行了拜别礼之后，我被人梳洗打扮，冬梅她们拗不过我，我又自己把自己折腾了一番，这样我的样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大痣女。
最后，我跪别了杨家两老，连陆叔都不忍见这种离别场面，跑到一旁去独自流泪，我忍着眼泪上了那轿子。
在起轿之前我唤人把那只狗还那只猫捉了来，还让人把池塘里的金鱼捞了一条放在了一个瓷器里装上。
最后，起轿了，没走几步，我又叫停了下来。
这一次我要人把我的古筝抱了来。
“姑娘，你仔细想想还要什么一次要了吧。”
我看着年迈的老人和哭红了眼的两个丫鬟，便又一次回到他们的身边。
“爹娘，女儿此次一去，也不能再给爹娘尽孝了，替冬梅、小红找个好婆家，把她们当作是你女儿一般对待，让她们俩代女儿尽孝吧。”
又把哭成泪人与我共度过无数时日的两个丫头叫到面前。
“小红，冬梅，你们以后替我尽孝我爹娘吧，你们就像是我的姐妹一样，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有机会相见，你们一定要保重自己，替我照顾好两老。”
“小姐，让我们进宫伺候小姐吧。”
“深宫深似海，我这一去凶多吉少，你们忘了龙儿都还没有回来呢，你们就别跟着了！”
我把珠帘放下了，帘外哭声一片，原来桃花村的所有人都来为我行来了，我不忍看见那些我朝夕相处的人离我远去，始终没有再掀起那块布帘。
就这样告别了这个珍藏了我无数忧伤快乐，失望与希望的世外桃源。
怀里抱着咪咪，脚下还有来福，身旁还有一缸金鱼。
我抚摸着咪咪身上的毛，对它说。
“咪咪，你就要离开你生活了很久的家咯，你不害怕吗？你不难过吗？！”
“来福，如果没有咪咪陪着你，你会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吗？！”
咪咪和来福还有我陪着，那么我呢？！
如今谁来陪伴我走过未知的未来？！
我怎么就突然的进宫了呢，眼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眼看一切都水到渠成，我就可以过着我想要的清净生活，为什么这一切就因为一道圣旨而改变了呢？！
皇帝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竟然可以操纵管制着全天下？！
我那些努力过，奋斗过的过往，我那些已经熟悉了的日子和生活，我那些已经建立了感情的人们，我那不是爹娘已成爹娘的双亲，谆谆教诲我的良师净心法师，我其实是多么的不舍！
眼泪终于无声滑落，在这孤独又漫长的路程，除了咪咪和来福，可否有人伴我爬涉？！
路漫漫，人生寂寥如此，心惶惶，生命变幻如此；泪汪汪，离别伤心如此，冷嗖嗖，前程未卜如此！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欲少留此灵锁兮，日忽忽其将暮；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匆迫；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注：此处引用屈原《离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