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家团圆

寒冬腊月，派出去的人终于陆续回来，不愧为走南闯北的乞丐帮，他们已经把我爹娘的情况掌握清楚，爹爹把家里的钱拿到了外面经商，却连老本也亏光，还娶了二夫人，二夫人又怀里孩子，亏光家产的他却不敢回家，在外面日子过着清苦的日子；我的娘亲在娘家那边住着，其实早就住不下去了，又拉不下面子回家。
当晚就找了奶奶，把事实告诉了奶奶。奶奶听了爹爹娶了二夫人而且二夫人又怀了了杨家的子孙，恨不得要我马上去接爹爹回来，而她竟然没有让我去接娘亲和妹妹回来。
我的心多少有一些失落，只有委婉的说出了我内心的意见。
“奶奶，我觉得应该先把娘亲接回来，再接爹爹。”
奶奶沉默了一会，终于说。
“闺女，再怎么说黄之凤也是杨家的媳妇，就依你的吧。”
我扑到奶奶怀里，在她怀里撒娇。
“谢谢奶奶，我娘之前有对您老人家不敬之处请奶奶您海涵，娘亲她也是有口无心，您就不要生她的气啦，我以后一定会让她好好服侍您老人家的。”
“呵呵，小鬼灵精，就数你最会讨奶奶的欢心了，其实奶奶这辈子临进棺材之际得你这样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的孙女，这辈子已经无憾了。”
“奶奶，孙女答应您，我一定会尽己所能为杨家出力。”
“乖孙女，你已经为杨家做了很多事情，这番作为已经无人能比，以后你就为你自己活着吧，依奶奶之见，如果你能把握好时机，日后以后定会辉煌腾达的，闺女，你要记住再好的骏马也要遇到好的伯乐，作为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遇到她生命中重视她疼爱她的男人，闺女你日后遇到了要好好把握啊。”
“奶奶，我不向往什么辉煌腾达，只想在这里陪着奶奶过一辈子。”
“傻闺女。”
奶奶搂着我，抚着我的头发，让我突然间想起，似乎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奶奶就是这样把我抱在怀里。
此时此刻，我才想起我是杨茉，是女儿身，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在这么久以来每天以男装示人的我几乎忘记了这一事实。
我那遗失记忆是否会一点点的回来呢？频频出现我梦里的人究竟是谁，他却不是那救命恩人，他仅仅是梦里的人，还是我之前就认识他？！
虽然心间埋藏了许多疑问，但是当务之急依然是接回爹娘，一家团圆。
天蒙蒙亮我就带上了龙儿和两位壮年出了门。
听说外婆家在泸水村，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沿着那条官道一直上那桃花山，再下山就到了一个小平原，那小平原就是泸水镇。
陪我出门的陆叔年纪大概三十多，他走南闯北多年，在战乱中经历家破人亡的悲痛之后早已看透尘世，最终沦为乞丐，在进杨府之前他可谓对人生毫无希望。但是现在他是杨府的管家，我教会了他如何记账做账，只是他一直不用我教他的文字，他用奶奶认识的文字只用了我的记账方法。
龙儿在杨府的这些时日竟然一下子串着长高了，个子足足高出我一个头多，声音也慢慢的变得洪亮有力，这个小男孩慢慢的在我的面前渐渐长成小男子汉。
他时刻都围着我转，此时此刻他正骑着马在我的马车旁。
他已经不叫公子直接叫我大哥，我也早就默认了他这个弟弟，此时看着他矫健的身姿，便问他。
“龙儿，你会不会武功？！”
“大哥，我倒是想学武功，只是没有师傅愿意教我。”
“以后有机会大哥送你去学武功，以后可以保护自己，可好？”
“大哥，能学得武功我要一辈子保护你和这些需要保护的人。”
我寻思着如何去找一个会武功的人，只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
“大哥，我们已经到了。”
马车停下，已经到了一家农家的门口，一时间，我心情激动起来，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已经许久未见的娘亲，脚步也便得急促起来。
进了那农家的门，院子里有几只觅食的家禽，一位年事已高的妇人在操持家务，她看见来人便问道。
“你们要找何人？”
陆叔说明了来意，她说黄之凤不在家，在田里劳作，按理说她是我的外婆，年纪大概六七十，身材干瘦，行动却还算灵活，她老人家对我们的到来十分冷漠，我叫她外婆，她也毫无回应，在做着她的家务，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
这是一个清贫的农家，我吩咐龙儿陆叔把从家里带来的玉米、红薯等物品搬进她家，她明显的改变了态度，一边把那些物品存放归类，一边告诉我，我娘亲和外公还有舅妈他们正在田里劳作，舅舅在军队当兵，一年到头不会回来一次，家里的生计全是外公外婆和舅妈维持，那个小孩是舅舅的儿子，看见我们就躲在外婆的身后。
“这是我唯一的孙子，今年六岁。”
我看着那衣衫褴褛的孩子，鼻涕冷得直流，高龄的外婆和年幼的孩子都是打着赤脚，沾满了泥土污垢的双脚冻得通红。
我的心里一阵酸楚，为什么我所见到的人都如此贫穷落魄，怎么我之前都不知天下人过着如此清苦的生活？！
我一听到自己的娘亲和一把年纪的老人家竟然在这样冷的天气还在田里劳作，连忙叫了小表弟带我去找寻。
开始的时候，六岁的小孩很怕生，在外婆哄了几遍之后终于答应带我们去找他的母亲。
在一条长满莽草的僻静羊肠小道与归来的娘亲和外公他们相遇，永远不曾想到，我与娘亲会是这样的相见，这一幕永远的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估计再怎么失去记忆也无法忘怀此情此景。
只见一个老人家头发已经近乎全白，背也已经驼，连走路都有点颠簸，但他抗着一把锄头，手脚还沾着地里的泥土，看见我们，短暂的失神，停住了蹒跚的脚步。
我那娘亲，裤腿卷在小腿肚子上，泥土裹着整个脚板，连衣服上也沾满了泥土的痕迹，娇小的身躯穿的衣服几处补丁依然有破洞，花白的头发扎在脑后，手脚冻的通红，连嘴唇也因为冷失去了血色，她淡薄的身子在这样的寒风中抖擞着，她的身影显得如此瘦弱，仿佛一阵风可以把她带走。
“娘——”
我声音几乎哽咽在喉咙里呼喊不出。
娘亲估计没有认出女扮男装的我，仔细辨认才认出，之后竟然又一种惊喜从她深陷的眼窝里升起，接着她竟然笑着说。
“你怎么来了？”
一句话把我心底里所有的纠葛都化作乌有，仿佛她从来没有骂过我，而她就是我的母亲，简单而又朴素却是最实在的母亲。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许久，那老人家诧异的问我。
“你是谁？”
“爹，他是——”母亲依然懦弱，她大概不知如何解析我的存在和到来。
“外公，我是杨茉，您的外孙。”
“之凤，怎么回事呀？我有个这么大的外孙！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爹，回去再跟你说。”
我连忙把外公和娘亲肩上的工具接下来交給了尾随的龙儿和陆叔。
“你怎么弄成这番模样？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
母亲很自然的和我聊起来，我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躯，凌乱的鬓发，脏乱的衣衫——一切竟然熟悉起来，仿佛很久很久之前，我还年少，母亲还很年轻，她一直那么的单薄瘦弱，却是家里的劳动主力，经常带着年少的我耕田种地。
摇摇了摇头，发现一切只是一个幻影，我怎么老是莫名其妙的想起很多莫须有的人事物来？难道这也是我的病？！
我简单的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娘亲怎么也不相信我已经把杨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甚至觉得是我为了让她回家说的谎言。
娘跟我说了外公一家的状况，外公家一直清贫，几亩旱地的收成远远不够几口人的口粮，舅舅在军中当兵一年到头来没回几次家，舅妈一个人根本耕种不了那些田地，所以娘来了刚好帮上了忙，只是我那妹妹时不时发疯，也做不了什么事。年老的外公外婆也要下地做农活，这就是农人过的平凡岁月。
爹爹之前还可以接济外公家，自从爹爹出事之后自身难保。娘亲只是简单的把外公他们家的状况告诉我，依然不说爹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把娘亲和妹妹接回家中，又一直不敢告诉娘亲关于爹爹的事情，这样过了很多天，我忍不住跟娘商量了这件事。
没有想到娘亲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我一直怕她会承受不住爹爹娶二夫人的事实，谁知道她依然逆来顺受的接受了，我心里又开始愤恨娘亲的懦弱，对娘亲真的不存幻想了，一直担心她无法接受事实，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像是在对待外人之事一般，假如娘亲不愿与爹爹共处，我根本就不会去接爹爹回来，但是看娘那福模样，她作为当事人都毫无感觉，我还能说什么。
于是我派人把爹爹和那个二夫人被接进了杨府。
当天夜里，奶奶就把杨家老少召集在一起宣布她等了大半辈子的大事。
当然她还是命人把她的床底挖了，出土一个大箱子。
家里所有人，包括爹娘都没有想到年迈的奶奶竟然还藏有百宝箱，只有我没有什么诧异，因为我早就感知了这一事实。
“不要吵了！”
奶奶一句话虽然不算洪亮，也把爹爹和二夫人的嘴巴堵上。
“今日老身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果然寂静得连掉一根针都听得到。
“茉儿，你到奶奶身边来。”
奶奶指着我说道，一脸慈祥的笑。
我看着上座的奶奶，她左边依次坐着爹爹，娘，二夫人，她没有让最该上前的爹爹上前，却让我上前去，我心中有点不知所措。
“杨茉，奶奶叫你，你怎么不应？”
爹爹有点责备的朝我说道。
我看着爹爹目光中有点愤恨又有点无奈，应如他的内心。
“茉儿过来。”
奶奶依然慈祥的笑着，她的牙齿已经掉光，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有点小小的可爱。
冬梅把我拉了一把，我终于起身到了奶奶的面前，跪了下来。
此时此刻，无论奶奶要告诉我什么，我的内心对她永远都只有敬爱。
“茉儿，这些日子辛苦了你。”奶奶抚摸着我的头。
“奶奶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仿佛这会她倒真的成了杨家之后！”
不知道谁在我的身后嘀咕着。
“好了，是不是杨家之后，只有老身说了算。”
“娘，您这样说就不对啦，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杨家后代，您老人家可不要忘记了这个事实！”
原来是二夫人。
“放肆，你才刚进门，就学八哥跟老身对呛？！”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小兰你闭嘴。”
那二夫人终于在爹爹的训斥中停止了唠叨。
“老身现在宣布，以后杨家的一切事物都由茉儿掌管，包括杨家世代的家传之宝！”
出奇的寂静，仿佛炸弹爆炸之前的肃静。
我的心还是被奶奶的决定震惊，尽管我知道奶奶一直有意要我接管杨家，但是此时此刻，当她宣布之后，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杨进忠，你作为我的儿，你一定会觉得我此举有失公平，但是你自己试问你自己的良心，你对我这个娘亲可尽足孝心，爹娘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扶持你可曾记得？！”
“娘——”
我的爹爹突然跪在了我的身边，朝奶奶拜倒。
“娘，是进忠不孝，这些年一直未尽孝，进忠无能无法让娘你享尽荣华富贵！”
爹爹带着哭腔说着，情到真处，竟然哭出声来。
“娘，儿子让娘您受了一辈子的苦，儿子早已无脸见您老人家，不但让杨家在我身上断后，还让爹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爹爹哭了起来，奶奶也竟然流下了眼泪。
“娘，是之凤不孝！”
我那个懦弱的娘竟然也跪了下来。
“奶奶，其实爹娘心里是有您老人家的，请奶奶原谅他们吧。”
我祈求奶奶。
“好吧，你们都起来吧，老身也恐时日无多，今日能得见杨家子孙齐聚一起也是一种福分。”
于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我们一家人在泪水与哭声中团圆，虽然与我预想的有点不一样，但是我悬挂了许久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终于睡上了一个安稳的觉。原来一直以来一家团圆，平安健康才是我内心最大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