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何处惹尘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这一天，天气不错，一大早，就被叫起来，被两个丫鬟摆弄了很久，梳洗打扮了一番，娘就带着我坐着马车赶了大半天的山路，爬到桃花山的庙里祈福来了。
我和我娘都跪在了大慈大悲的如来佛祖面前。娘嘴里念念有词，我不知道她在祷念什么，我也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我竟然不知要祈祷什么。
我的灵魂竟然如此纯净。
算了，我无欲无求。
如果非要与佛祖对个话，我就要感谢他，就觉得我必须感谢他。
“佛祖，谢谢你老人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谢您，但是我的内心就是想谢谢您！”
我心中默念着，记忆空白如一片纯净的天空，有时候硬是希望能够出现一丝云彩，无奈就是一物乌有。
在庙里住了几天，山上山清水秀，已经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这时候的桃树上结满了青色的桃子，离成熟又还有些时日，倒是桃树成荫，遮住了那个炎热的烈日，桃花山上的温度远低于桃花村，这就是山高的好处。我喜欢一个人黄昏或者清晨在树荫下的那片空地，让凉风吹过我的脸庞，拂起裙摆，这个时候，总有一种想乘风起舞的冲动，几次这般我竟然真的闻风起舞了。
这里没有多余的人来烦扰，每天清晨，我总会来到这样一个空地上静静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静候日出，当太阳从另一边的山头慢慢升起，看着桃花村错落有致的房屋与绿树丛中的几抹嫣红连同桃花山弥漫云雾之中，身心欢愉之余，轻歌曼舞这是我唯一没有忘却的记忆，或许应该把家里的古筝也带来的，只是此次是为了来祈福，而非游玩。这样几天下来，让我竟然不太想回去杨家那个一样陌生的地方，每天在禅房里沉思的时候，心灵总是那么的平静，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我真的都把过去忘记了吗？！
这一天，听庙里尼姑说来了两位云游的大师，娘亲便让我戴上了面纱，把我带到大师面前，让我跟着大师禅学。
那个老者虽然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精神炯炯，脸色红润如同年轻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头发已白，光看那脸容，我很难把他与老人联系在一起，但是他的仙风道骨，又让人见了顿生敬畏之情。
于是我很虔诚的坐在他对面，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闭着眼睛，我也只有静静的坐着，不敢造次，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快睡着了，听见他问我。
“女施主来此所为何事？”
“啊？”我看了周围一眼，发现整个禅房里就剩我和他，便知道他在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和我娘来这里祈福。”
“为谁祈福？”
“呃，”娘亲她根本就没有说我们来这里是为谁祈福啊。“为我奶奶，对，为了让我奶奶的病尽快的好起来。”
“施主此言差矣，施主明明是为了自己而来，为何不敢说出来？！施主你心神不宁，精神恍惚，眉头紧锁，所为何事？”
我看着他，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睁开过眼睛，如果不是他神色平静，我会这种氛围吓个半死。
他说我为自己而来，那我到底为何而来？而他竟然说出了我这么多忧虑，而我却觉得自己心神平静，为什么会这样？！
我内心思考了一番，不得其果，便恭恭敬敬的对那老者道。
“请大师明示，小女子聆听教诲。”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学会看透，才能放下，只有放下，方能平静；即使深陷争斗之中，也不忘上苍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三思而后行。”
我听了，懵懵懂懂，竟然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于是又问。
“大师，请问是什么意思？”
“施主，你日后会明白的，今日你我相见皆由缘，就送施主这几句话，日后施主遇事请常思此言，言思慎行，可保施主万无一失，此生荣华富贵享不尽。”
“谢谢大师，大师教诲杨茉已谨记于心。”
“嗯，施主请去吧。”
奇怪，他自始至终竟然没有张开过双眼，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内心在想什么呢？
我拜别了那个大师出了那禅房，娘亲和家里的丫鬟早已在门口侯着，见了我就上前搀扶我，我很奇怪她们的行为，我明明好得很，怎么在她们的眼里仿佛是一个病人呢？！
“闺女，我们回家吧。”
“娘亲，我想再去拜祭一下佛祖。”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就是觉得我非再去跪拜在佛祖的面前不可。
娘亲和我又回到了寺庙的正殿，我跪在那尊佛祖的金身面前，内心是如此的平静和虔诚。
又一次回想了大师大话，并一字一句的铭记在心。
最后把寺庙里所有的佛像都祭拜了一遍，我依然不愿意就这样的离开。
在我的坚持下，娘亲终于同意我再住些时日。
于是我又于离去之前的清晨准备再一次去庙背后的树荫之下一览这的美胜仙山的精致，感受一次温暖而又充满朝气的日出。
人未到就听到一阵乐声传来，仔细一听，是琴箫合奏，箫声为主，琴声为辅；抑扬顿挫，时而急骤，时而悠缓，旋律更是波浪起伏，宛如龙凤陶醉于一片仙境之中，翩翩起舞，我仿佛看见那七彩凤凰围绕着金龙，金龙在漫天的彩霞里穿梭，七彩凤凰始终在他身边翩翩而舞，那金龙始终在凤凰的身边回旋；无论主音再怎么的悠远，辅音始终缓缓的跟上，无论辅音再怎么的飘零，主音始终弥漫着它，此等神曲，也许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奏出！
我不敢再往前，怕惊扰了那神仙，更怕破坏了那种氛围，我等凡人不宜闯入仙界！
闭着眼睛，放松了身心，悠扬的乐声就像一阵春风，拂着我的身心，又如一股清泉从头顶百会穴流入身体，接着向四肢百骸渗透开来，便感觉抑郁的情怀终于慢慢的散发出去，才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也觉得闷闷的胸口渐渐的轻松起来，连脑海理弥漫的一层烟雾也消散不见，整个人就像沐浴了一阵阳春三月的春风，又如一支枯萎的树苗沐浴了一场及时雨，我才知道，我的灵魂真的经历了一场洗礼！
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前往去探个究竟。
树荫之下的空地上，只见身穿白色衣衫，头发也花白的大师和一位素衣女尼此时正在入神的演奏着，我所听闻的神曲正从这里随风飘散，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位白衣老者竟然飘在半空中，双脚并未着地，只有女尼坐在石桌旁，一时间我真的相信我见到的是天上的神仙，而非凡人！我呆愣着，不敢再往前挪步。
许久，乐声终于远去，那老者收起那把玉箫，连地面也没有下就飘离了我的视线，只剩下那位女尼却没有离去的意思，我小心的走近才发现这个女尼带发修行，并没有削发，一头乌黑的长发梳理得干干净净完全收拢在灰白的尼姑帽里。
她坐在那里，宛如一尊塑像，我定睛一看，一下子呆愣住了。
灵魂仿佛离开了身体，呼吸也刹那间停止。
她那张没有任何神色平静如一潭净水般的脸，竟然与我每天从镜子看到的容颜一模一样，只是岁月在上面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丝毫影响不了她的超尘脱俗之美，只是这种美是那么的平静，就如一朵睡莲，静静的在那里，任凭这个世间如何的喧嚣，它依然静静的执着着它本来的面目；甚至让人怀疑它是有生命的物体，更容易让人觉得它的美止于想象！这位女尼的美带着一种灵空之气，一时间我忘记了一切，仿佛看到的是自己的未来，难道我竟然遇见了自己的未来？！
许久，我听见她轻轻的说道。
“既然来了，为何默默无语？”
“呃，民女杨茉不知大师在此修行，冒昧打扰了。”
“不知者无罪，况且此地为佛门之地，众生皆可自由来往，更何况修行之人心如止水，何处惹尘埃？女施主方才的惊讶之色又是为何？！”
她的双眼分明是看着我的，然而她的神色竟然平静如从未看到我。
我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自己未来的魂灵在对话，这么一想，内心更加感到诡异，如果不是幻觉，这个世间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
“大师，见到您，让我仿佛见到自己，不知道这世间竟然会有人长得与自己如此的相似，所以难免诧异！”
“所以女施主方才是为此事烦扰？”
“是的。”
“红尘世事本是错综复杂，只是终归尘归尘土归土，佛家常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既然一切皆空，无须为此空蹉跎，惊扰于心，女施主无须为此苦思不解。”
“大师果然是修为深厚，但是杨茉依然无法静下一颗心，这个世间的许许多多事物依然可以牵动杨茉的心思。”
“那是因为女施主尘缘未了，缘来缘去皆由缘，缘散缘末也是缘，佛家讲究缘由因果，凡事皆有定数，无须过度烦忧，既然女施主已经领悟过度云大师的教诲，理应明白此理。”
“敢问大师方才那位法师可是度云大师？”
“嗯，度云大师遇见今天之缘，也才有你我相见之此时。”
“啊？！度云法师竟然可以遇见未竟之事？！”
“施主，缘缘相续皆由缘，一切皆因因果所致，所以难免得知。”
我越听越糊涂，已经不敢再问，再问下去恐怕我的刚刚清净的脑海又要烟雾弥漫。
“既然有缘与大师您相遇，敢问大师法号？”
“贫尼法号净心。”
“杨茉今日有幸与净心法师相见，也是缘分所致吧？杨茉内心如沐浴春风，谢谢净心法师和度云法师教诲。”
“施主，尘世之事，净心早已不再过问，不过，贫尼也有几句话赠与施主，‘人生在世莫过几十年，既然施主尘缘未尽，难免身处红尘，望施主纵然身在凡尘俗世也莫让光阴虚度，理应常思己之过，尽己所能造福世人’。”
“谢谢净心法师教诲。”
这些话让我的已经平静的内心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再也无法平静，不知此时净心法师是什么样的心境，虽然我大病初愈，家人对我照顾有加，我是杨府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内心觉得这个女尼对我所说的话更像一个母亲亦或是良师在教导自己的女儿或子弟，可惜，唯一可惜的是，她只是一个女尼姑，而我却是一个凡尘俗人，否则她作为一个母亲不知道又是一位什么样的母亲？！
“日后女施主若有什么心事要与净心分享，可以前来此地，倘若有缘，你我自然可以再次相见。”
“谢谢大师！”
尽管我的内心一直无法平静，但是这位净心法师一直心如止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望施主谨记度云大师教诲。”
那女尼说完便起身合手向我行礼，收起那把古筝，接着头也不回的远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情依然久久无法平静，甚至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天的际遇！
经过这样的一天，娘再次提出回家，我也不好再强求，这是在启程之前，我依然不忘了到那树荫之下去一趟，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净心法师和度云法师出现，于是在丫鬟急急来催促之际，我也只有不舍离去。
在回来的路上，我打了盹，仿佛梦见了观音菩萨，又像见到了如来佛祖，还腾云驾雾到了天上的很多富丽堂皇的宫殿，看见了许多神仙，结果还没有来得及聆听教诲，就被丫鬟叫醒。
原来回到了杨府。
经过这一次寺庙祈福之行，那位度云法师跟我说的话，还有那位净心法师的相貌竟然与我如此相似之谜已经成了我内心深处一个深刻的疑问，思维也有了变化。
特别是净心法师那‘人生在世莫过几十年，纵然身在凡尘俗世也莫让光阴虚度，理应常思己之过，尽己所能造福世人’的话语时常围绕在我的耳边，让我猛然觉醒，生命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生在世莫过短短几十年，而我之前百无聊赖的日子，似乎生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刻我的观念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只是平凡如我这样的女子又能为世人或者为自己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