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天下第一美男（一）

下山途中我才发现自己的脚磨起了泡，走起路来钻心的痛，最终又拗不过逸飞，于是他把我背下山。一路上，我很想问他，他那腾云驾雾的功夫都是是怎么回事，但看他仿佛有意回避跟我讲话，我也就懒得问。也许真的累了，竟然昏昏欲睡。
下山后，从头到脚清洗一番，泡了一个花瓣浴，把那齐腰的秀发洗了，结果不止累倒了几个女仆，到最后，自己也赖在床上不想动，那些女仆和平儿也都被我折腾得筋疲力尽，我便吩咐她们去歇息。
可是我那头秀发还未干，她们个个都在用那些貂毛来擦拭着。而我，却只是躺在床上而无法入睡，思绪飘回了21世纪。我闭着眼睛细细的想，把我的人生从有记忆开始慢慢的回味。到最终，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是真的无法回去了，如果真的是梦，就总有醒来的时候，问题是我永远都不会醒来，我那未竟的梦想，我那还未尽完的孝道，我那还未寻找到的爱人，我那些琐琐碎碎的生活琐事，一切的一起都还来不及安排！甚至连银行卡的密码都没有来得及告诉我的任何一个亲人！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永远无法在自己想要离开的时候离开，永远不可能在自己想留下的时候留下，真正的命运之陀并不是在自己的手中。
当生死离别发生在一个家庭的时候，伤心欲绝的是自己的亲朋戚友，当死亡降临于自己身上的时候，承受痛苦的依然是自己的亲人。
我想让别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快乐，但是最终不能。我那些爱我的人们，在我的世界里永远的消失了，我仿佛能够听到他们的哭声，但是我永远看不到他们的音容笑貌了。
我永远不再知道属于自己的世界，尽管我有多么的不舍，也许这就是死亡。我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远离了我所熟悉的一切，也许这就是死亡。
思念就像一条蛇慢慢的爬上我的脚，然后缠绕着我的身躯，最好到我的脖颈，我想喊，我想哭，就是没有力气。眼泪都没有力气再流了一般。
我在思念谁？我在想着谁？是那些我牵挂的人，还是芜芙的牵挂？那种身体被掏空搬的感觉，那种灵魂与身躯不在一起的感觉，那种你明明安好的躺着，却感觉心灵不知流落在那个方向的感觉，还有那种你失去亲人，尽管那个亲人的肉身已经在世间消失，而你却依然坚信她并没有离去的感觉……
如今，即使是我已经死去，我的肉身在人世间已经化作一缕青烟，那么在这里我是那么强烈的思念着我的亲人，每一人亲人，想着那些自己与他们共同走过的点点滴滴，我的眼里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无法自己控制……
最后辗转与朦胧之间，眼前竟然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英俊哥的脸。我又摇了摇头，子蕘便出现在眼前，他的美依然是美，他的眼里的哀伤依然像抹抹不去的血，那么明显。我看着他双手扶过我的脸，最后握紧了我的咽喉。
我开始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胸口又开始隐隐的痛了起来，那种痛像一种毒药，被我喝下了就无法吐出来，继而慢慢渗透到了我的身上每一个细胞里。于是溺水后那种火烧五脏六腑的感觉又来了。
“子蕘，不要，不要杀我，我不还不想死，我想回家——痛——”
我竟然看着他那张那么美的脸慢慢的沉入了水里，继而是自己沉入了水中，寒冷刺骨——“不要，不要，水！”
我大声呼喊着，挣扎着，那张脸离我越来越远。
“芜芙，你做噩梦了？不要害怕，我在。”
温柔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我感觉自己的身躯又慢慢的从湖底里浮了起来。
子蕘的脸终于清晰的在眼前，我的身躯终于感觉到被人紧紧的拥抱着。我根本没有在水里，而是在床上。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躺在我的身边。而我自己则死哭得泪流满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擦着脸上的泪水。
“我今天早上就开始赶路，跑倒了两匹快马，也没有赶上跟你吃个晚饭。你看你，梦里哭成这样——”
他用他那修长的手指帮我把眼泪擦去。
“那你一定很累。”我抚着他的脸，看着他的脸，心里竟然有种害怕，害怕这一切不是真的，到底是我还是芜芙害怕失去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我一个人，一个灵魂孤独成这样，害怕所有人，包括陌生人都遗弃我？！
还没有想清楚也还没有多余的话语自己就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的大手像安慰一个惊悸的孩子一样的拍打着我的后背，抚摸着我的长发，我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一个细胞慢慢的温暖，便沉沉的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太阳都升到了头顶。
在这里，看时间只能看太阳，我不知道没有太阳的时候看什么。
我在房间里找寻着，却没有发现过子蕘的任何痕迹，难道晚上是自己的梦？
穿上那些柔软又不粘身的丝绸衣裙，看着镜中的花容月貌。我唤来了平儿，让她帮我梳妆打扮。
只见平儿熟练的给我把齐腰的秀发分成几缕，在她一双巧手和一把桃木梳的帮助下，不一会竟然云髻高耸，发髻上插着那些簪，花，虽然美得我自己都头晕目眩。我在看镜子里那个人，桃花腮帮，凝脂胜雪，柳叶细眉，眼波似水，俏鼻挺直而秀美，一口樱桃小口，红润如刚开放的玫瑰，似乎上面还沾着这个春天里最润泽的露珠，身穿着一件粉红绣着紫色小花的衣裙，简直如仙女下凡，我竟也一时呆住了，恰似嫦娥再世，天仙下凡。
我伸手摘去头上华丽的珠钗，花饰，在把刘海留下些许，我不想因为这个美艳的芜芙给我惹上什么事端。
“公主，您为什么要这样？人家都恨不得打扮得美艳一点，博取王子的喜欢。”
“平儿，你记住，枪打出头鸟，如果没有必要，做人要低调。”
“可是公主，难道你愿意没有人喜欢没有人爱吗？您已经是天下第一美人的，你应该得到属于您的幸福。”
“平儿，你知道吗？经过这么多，我才明白幸福不是因为美煞天下，也不是家财万贯，或者得到天下，而是跟自己的家人幸福的住在一起，平安快乐的生活着。”我的泪又不知不觉的滑下来，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最最挂念的依然是父亲额头日渐增多的皱纹，还有母亲手煮的饭菜，及她冷不时的念叨，还有弟妹的不听话，与我争吵的那股蛮劲——平儿不知所措的看着我，叹了口气。
“公主，我知道，您虽然身为天下第一美人，而且是王爷府的公主，但是您一直都不快乐。可是，你现在已经自由了，也不快乐，快乐到底是什么呢？！”
“平儿，陪我出去走走吧。”至于什么是快乐，不仅是她这个傻丫头，连世人恐怕也弄不清楚。
“公主，子蕘王子让您梳洗好了去见他。”
“他回来了吗？”
“公主，子蕘王子昨晚是和您一起——”
“好了，你领我去见他吧。”
我还以为昨晚的一切是我的梦中梦。
“是，公主。”平儿转身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她在笑。
她的笑让我紧张起来，难道我昨晚真的睡得这么死？这个子蕘王子把我掠了来，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他就是想要得到我这么简单吗？为什么，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他却做得那么难呢？难道他就真的那么爱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躯壳？如果他是一个沉溺于美色中的王子，那么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把我怎么样呢？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发现这里面的一切真的毫无头绪，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毫不了解，就这样掉入了这个世界里。我突然发现，我的灵魂附在这个天下第一美女身上这样荒唐的美差其实是我生命里最恐怖现实的一件事情，我像刚出生就已经到了坟墓前一样，不知所措，不知所终，却已经终了，人生最恐怖的现实莫过于，连过程都没有发生，就必须面对结果。
“公主，公主，我们到了，您怎么了？”
“啊，这么快就到了？”
“公主您在想什么？我看你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要不是我扶着您，恐怕要摔几次啦。子蕘王子在里面了，我不能陪你进去了。”
“好吧。”
我应了平儿，我抬头一看，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间两层的木构房子前面，这个房子也是坐落在樱花丛中，从外表的结构看，应该比我住的那间大了好几倍，我还没有走进去就已经感觉到了它里面的金碧辉煌。
我慢慢的走进那个敞开的大门。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宽敞的空间，另我惊讶的是，我的估计错误，这么大的空间除了雕花的古木做的大梁上有垂下来的粉色、浅黄色的罗莎之外竟然空无一物。我奇怪的细看四周，我不由得慌了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双眼，我慌忙马上前去看个究竟。
原来，这个屋子的各面墙壁都挂满了画，而且那些画，竟然全是这个天下第一美人：芜芙。
各种姿态，各种衣着，花园里，房间里，全部都是一个人，芜芙。而且有几幅竟然还有天下第一美男，子蕘。
其中一副是，芜芙抚琴，子蕘吹箫的画卷真的栩栩如生，出神入化，我就站在这样的一幅画前失了神。
如果不是自己活生生的站在这幅画的面前，我会觉得自己在看一对神仙眷侣。
久久的不能回神，回神之后，我竟然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有液体流出，滑落自己的脸。
太美了，太完美，我真的不希望自己站在这样的画卷前。可是我还有退路吗？
我除了往前走，我还能做什么？穿过这个挂满了画卷的大厅，我走入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放满了叫不出来的乐器。但是仔细看，发现有几样我还是认识的。那就是古筝、笛子。我没有在这个房间停下来。
继续往前走，我看到了一个小花园。如果不是我确实是坐了一天的马才来到这个地方，如果我的双腿不是因为坐了一天的马背酸痛了几天，我打死都以为自己依然还在那个我梦醒过来时睁开眼看到的小花园，这个花园几乎跟王爷府的那个花园一模一样。
心中升起了团团迷雾。
这个子蕘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但是无论他是怎么样样一个，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芜芙在他的心中是那么的重要！
我无心去欣赏任何一处美景或者看任何一个房间的摆设，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马上见到子蕘，告诉他，我不是什么芜芙，他要找的人不是我，我就算要死，也不要这样的活着。
可是找了几个房间，我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甚至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我唤了平儿，平儿也没有走来，唤了子蕘，也不见有人回应。于是不得不，我又上了楼梯，在进入二楼的房间的时候，我又诧异了一回。
这是个房间全部是竹简，我拿起一卷，打开，里面的字体一个也看不懂。当那些文字映入我眼前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真的要完了。
看那些字的写法，我捧着竹简的手在发抖，心也在发抖。那些字没有一个我认识的。我一定要找到子蕘，恳求他让我再死一次，我就算再死几次也不要死在这样的朝代里。
于是我又进了另外一个房间。一张铺了黄色锦被，纱帐挽起的床映入眼帘。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上前，却见锦被叠得整整齐齐，根本就不曾睡过人。
“子蕘，你到底在哪里，你出来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的心如火燎，想到这个鬼地方竟然是什么狗屁春秋战国，或者商周时代我就烦。如果真的要罚我下地狱，也不要下到这样的地狱。
可是没有人回答我，除了这些不知道埋在地下多久的景象那么清晰的在我的眼前，我可以那么真实的触摸到之外，我什么也没有。
这时候，一阵啸声传来，旋律优美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我便往那声音跟了去，又下了楼梯，转过几个房间，出了屋子，那啸声便近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身穿素衣，腰系绸带，头顶金冠，一张美艳如绝色美女般的容颜，他双手捧着一支玉箫，（其实我对乐器的认知太少，我不知道那时箫还是笛）纤细的十指随着那起伏悠远的乐声不断的变换着，他的眼睛不知道看着何方，那里仿佛有他无法到达的梦想，但是那神色又有一种非要到达的执着。
我忘记了方才的心急如焚，忘记了自己就算要死去几百次也不愿留在这个世界的决心，更忘了他愛的不是我杨茉这么一个事实！
这太美，太完美。
为什么最恐怖最残酷最忧伤的画面前又要放着这么完美的希望在？
仿佛方才那副画卷突然那么清晰的在眼前铺开，只是他的身边少了那个抚琴的女子。
这个凄美，真的太凄美，这个画面还有这个旋律，我只知晓21世纪的流行歌曲，对于这种旋律毫无知晓，只是这是一曲伤感曲调，让人听了禁不住想流泪。
一曲罢了，但是那种旋律仿佛还在不远处萦绕着，久久不怨散去。
我看着他，他慢慢的放下玉箫，缓缓走近我身边，他的眼睛那么清切的看着我。我眼看着他，我想从那幽美的眸光找出一些我能够读懂的东西，却发现我和他依然隔了几个世纪。
眼前的这个男子，依然只似从梦中站在我的眼前。
“芜芙，真的是你吗？”他擎起我的手。
我依然看着他，这一次，他的眼睛活了，因为这个芜芙。他活了。
“子蕘，我想，我有必要告诉您一个事实：我其实不是芜芙！我是杨茉，活在21是的中国广东，我不知道为什么睡了一觉就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芜芙的身体里。”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芜芙的嘴里说出虽然柔柔的，但是却很坚定。我知道他已经深入骨髓的爱上了一个女子，那就是芜芙，而不是我，杨茉。而正是我占据了这个他深爱的女子！我必须告诉他事实，他有权知道这个真相！
“芜芙，我知道让你马上接受我，是不可能的，但是你也不要找这样儿戏的理由来拒绝我，好吗？你不是说过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吗？可是现在才几天而已，你就按耐不住了吗？！你在夜里的哭泣就是因为这个吗，你真的觉得在我的身边是一种痛苦和禁锢吗？！”
他的放开了我的手，他的眼睛依然看我，绝美的脸神色马上暗淡下去，连那眸光也似乎失去了生命。
“芜芙，难道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给我吗？”
“子蕘，如果我是芜芙，我给你一辈子也没有关系，问题我真的不是芜芙，我真的不是，应该这样说，你现在看到的是芜芙的身躯没有错，但是灵魂不是芜芙，你明白吗？”
“芜芙！”
他突然用力的把我抱在怀里，他双手的指甲在我的背上也许已经抓进了肉里。
“芜芙，我知道，我不是御哲温，我没有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我没有用我的生命去换取你的生命换取你们家人的生命，这是我生命里的遗憾！但是我对你的心绝对不比他差，如果有需要我用生命去换你的生命的时候，我也会！我告诉你，其实我决心带你到这里，我就没有打算连你的灵魂也要得到，就算你的灵魂不属于我，我也要留着你的躯壳！！！”
说到最后，我看见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竟然溢出了泪。
“子蕘，您不要哭，好不好？我真的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真的希望你得到真正的幸福，才说出这些话的。”
我真的没有想到怎么事情一下子就被我弄得一团糟。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跟那些奴婢随从有说有笑，甚至跟他们做姐妹，同甘共苦，为什么，你不能和我说说笑笑？！甚至一见到我，还编这么幼稚的谎话来搪塞我？！什么你的身躯是芜芙，灵魂不是，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即使身体在这里，灵魂也不在这里，而是在御哲温那里？！”
我被他那冰冷刺骨的声音吓到。
“子蕘，我——”
“芜芙，我就那么的不堪吗？”
“子蕘，你可以听我说，认真的听我说吗？”
“芜芙，如果你想要告诉我，你的身躯，你的灵魂，我——”
“十王子，我现在只求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真的不想伤害你，而且我告诉你，我其实连你嘴里的御哲温是谁都不知道，我也是见到你之后才见到他的，我真的不是芜芙！”
“芜芙！你非要提他吗？！”
我听到一声低沉的怒吼，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他用力推开。
我看着他，他的双手握成了拳，关节泛白，我只听到一声巨响，只感觉到耳边有股冷风拂过，还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背后一种物体破碎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芜芙，我告诉你，如果你让我非要变得那么残酷的话，最先死的人是御哲温，还有他的整个国家！”
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句什么，只觉得眼前白光闪过，他的人影已经不知去向。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状况？！
这是什么狗屁天下第一美男，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宇宙不可理喻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