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再遇人间浮沉（二）

　　刚回到乾坤殿，小舞就跟古灵说起了涤沉珠的事情，古灵向来也是个热心肠的人，想着自己如果把涤沉珠找到了，就可以让琼碧和连昶早点成婚，这样一想，动力也就来了，就在小舞刚说完这件事的时候，古灵立马趁着自己现在一腔热血拉着小舞下界去了。
凑巧现在凌彻去盘云宫找元卜仙君下棋了，所以此行十分顺利，小舞随手招来一朵云，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就这样偷偷摸摸地溜出了乾坤殿。
“这次怎么答应得那么爽快？”小舞专心驾云，眼睛一直看着前方，她知道古灵性子随意，一般不会理这些麻烦事，就是想帮琼碧，动作也不会那么快。
古灵拉着小舞红色的衣袖，按照她的吩咐，小舞驾云的速度变快了，强劲的风流几乎将她小小的身板吹走，她的声音本来就不大，在这样的风里说话，一字一句都有种要被风吹散的感觉，“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是去找晴公主的吗？”小舞的眼神没有看她，但似乎知道她的想什么一样，“还是想去找他？”
他？古灵抬起头望着小舞，见她神情平静不由得更加疑惑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心思。每当提到与凡间有关的消息，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他，也不知道段瑾哥哥这一世的命格如何，现在这个时间来算，他现在应该又轮回了一世，如今还是个几岁的孩子。
下界的世界总比上界的快，她有一种眨眼便是百年的感觉，历经了那么多世，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楚剑宇他们不希望自己下界无非是不想自己介入他的命格，她想下界看看他，不介入他的命格，就只事偷偷地看看他，只要他好，便足够了。
“如果我想去找他，你会让我去吗？”对于这件事情小舞从来都没有表态，她不知道她是赞同还是跟楚剑宇一样反对。
小舞看着前方，目光驻定，“只要你决定的事情，我都陪着你。”
“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古灵愣了愣，为什么他们都要问她后不后悔？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吗？那么多人都问过她这句话，她的回答始终是一样的。
“不后悔。”
她总是这样，嘴里说着不信命，如此任性如此固执，可是她的心呢？她还是有所顾虑，她害怕因为自己的执着害了自己最在乎的人，就像前一世的段瑾一样，诛仙台上那漫天的劫灰她没有一刻忘记过，她害怕再一次失去，她会克制自己不介入他的命格，就偷偷的看他一眼，尽了长久的思念。
小舞轻轻一笑，侧眼望去，白云合着清风吹拂着白衣少女披散的长发，她的神情恬静而坚定，与从前的不谙世事的神情截然不同，小舞知道，她陪了千年的少女已经在慢慢长大了。
下界正好的阳春三月，天光正好，杨柳初换新装，鲜嫩的绿色仿似要从枝头滴落一般，喜鹊很早就在枝头鸣啼，声音不低不高，听得人有种豁然的感觉，无论走到何处都是草长莺飞，百花齐放的春景，遍地铺满勃勃生机。
一处安静的别院里，翠绿的枝桠向四周延伸，枝上的叶子刚长出来，还很稀疏，不足以遮挡阳光，好在初春的阳光不是很烈，透过叶间的缝隙零零碎碎地洒在脸上，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一个约莫八九岁男孩坐在树下，脸上盖着本书，看样子像是在睡觉。
这时一个年级稍小的女孩蹑手蹑脚走了过来，淘气地掀开他脸上的书，紧接着是一声娇笑，“卫哥哥，又睡觉！跟猪一样，大好的春光就知道睡觉！”
“你才是猪呢！”男孩一下子醒了，下意识地用小手遮了遮眼睛，找了个树荫浓密的地方，一屁股又坐了下来。
女孩翘着小嘴哼了一声，小脚踢了踢树干，把怨气都洒在了树的身上，“陪我玩嘛！讨厌！讨厌！”
男孩瞄了她一眼，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继续睡，忽然眼睛一亮，跳起来指着女孩的头上，“哇！毛毛虫！你头上有毛毛虫，肯定是你刚才踢树，惹得它生气了就给了你个毛毛虫陪你玩！”
女孩立马尖叫了起来，但忽然觉得不对劲，怀疑他可能是吓唬她的，于是乎用手往头上摸了摸，手指刚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哇呜呜！卫哥哥，快给我弄下来，我怕！”女孩大哭了起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围墙上，一个白色的身影趴在上面望着院子里的一切，捂住嘴避免自己笑出声，小舞也活生生的把笑憋了下去，要不然被人发现了还以为她们两个是偷小孩的贼呢。
“我说你也太过分了吧，竟然弄了只毛毛虫在小女孩的头上。”
“不就是只毛毛虫嘛。”古灵吐了吐舌头，“虽然我也害怕那东西。”
“话说，你怎么知道段瑾这一世投胎到了这里？”
“我早就让楚剑宇帮我卜算过了，他说段瑾哥哥这一世也是极好的命格，家境好，还有个好的姻缘。”古灵指了指那个女孩，“姻缘应该就是那个女孩吧，真好，她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我打听过了，那个女孩父母早亡，卫家领养了她，应该说可以算是童养媳吧。”
“段瑾哥哥这一世叫什么名字？”
“卫璟奇。”
古灵“哦”了一声，偷偷看着院子里两个孩童打闹，眼里露出的羡慕之情被小舞看在眼底，两个孩童稚嫩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纯净无暇，天真而澄净，就像是未染俗世污浊的白纸，女孩赤着脚丫跑在草地上，白嫩的脸蛋上泛上绯红，看上去娇嫩可爱，这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长大后一定也很漂亮吧，他以后若是能娶得这样的女子为妻，此生也算有幸，她也该放心了。
“古灵，你其实还是有不甘的吧。”
古灵看着她，没想到自己隐藏得那么深得情绪都被她捕捉到了，“我有什么不甘心。”
“因为陪着他长大的那个人不是你。”
古灵淡淡一笑，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喂！你们是谁！”清脆地童音响起，古灵和小舞同时向下看去，刚才在草地上跑的女孩不知何时正走到了墙边仰着头看着她们，气势汹汹地样子令古灵吓了一跳，眼看她就要张口叫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扑了上来捂住了她的嘴。
“你们下来吧。”男孩仰起头对着她们温婉一笑，丝毫不排斥这两个方才在外偷窥的人。
小舞和古灵俱是一愣，难道他还记得？
古灵抢先从墙上跳了下来，奇怪地看着男孩，“你认识我？”
“不认识。”年幼的卫璟奇摇摇头。
“那你不怕我们是闯进你们家的贼？”
卫璟奇笑眯眯地望了古灵很久，惊讶于他得目光太过于耀眼，古灵垂下头来看了看自己，恍然大悟：自己现在的身形跟他差不多，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也难怪他不害怕，谁会把她这么可爱的女孩当贼呢？
些许是看到自己未来的夫婿竟然盯着别的女孩看，一旁的小姑娘急了，不怀好意地瞪了古灵一眼，对卫璟奇嗔道：“卫哥哥，她们鬼鬼祟祟的在墙上偷看我们，一定不怀好意，我们告诉义父好不好？”
卫璟奇用小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以作安慰，转而朝古灵和小舞拱手作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敢问两位尊姓大名，若是不嫌弃，到舍下一聚可好？”
古灵惊于他这突然的举动，但想想楚剑宇之前对她说过的话，说他这一世身在官宦人家，父亲是城主，想来是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待人接物上难免不同于同龄的孩子。
小舞冲古灵挤眉弄眼，笑嘻嘻地说：“卫少爷真是好孩子啊，我跟……妹妹走了一路也渴了，正想讨杯水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今天是在下生辰，家母特地买了杏仁糕，两位可以留下来吃个午饭。”
杏仁糕？若不是因为男孩的眸子澄清如水，语气平平，古灵差点怀疑他是不是还记得前世的事情，想来也觉得好笑，距离段瑾那一世之后还有无数次轮回，他又怎么记得住。
小舞朝一旁嘟着嘴生闷气的小女孩挑了挑眉，随后十分有礼地对卫璟奇道：“那就多谢小少爷的款待了。”
卫璟奇客套地笑了笑，一双小而明亮的眼睛扫过小舞停在了古灵身上。
这个女孩年纪虽小，但一身白衣气质出尘，看起来与这世俗格格不入宛如遗失在人间的仙子，灵动的眉眼里，半分娇嗔半分坚韧，顾盼流离中又暗含了不易察觉的抑郁哀愁，这样的神情，看得人心疼。
“敢问姑娘芳名？”卫璟奇又一拱手，看来问不出她的名字也不打算带她们吃饭了。
  小舞低声笑了出来。
  “我叫，古灵。”古灵嫣然一笑，朝前走了两步，腰间的银铃随着步子发出清楚的声响，动摇了院子里原本安静祥和的春色。
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人在这时注意到，卫璟奇瞥了眼白衣间的银铃，垂下的手微微一颤。
“古灵？”小女孩看着阳光下的白衣女子，重复地念了遍她的名字，随后小跑赶上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