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晃年人事皆变（三）

　　血从他的伤口处落下，他躺在血泊中看着她，目光如星辰一般渐渐暗淡下去，如果不是被护体灵力罩住了身体，恐怕早已经化为本体。
琼碧握住他渐渐变得冰冷的手，一滴泪无声地滑落，被他轻轻接住，他看她的眼神，仿似穿透了绵长的岁月，静止了流动的时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灵现在都没有弄明白，原本以为连昶只是为了讨琼碧欢心才说那些话，没想到他真的愿意为她而死，这简直不合常理啊！
“小舞！”
“小舞！”
古灵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想救他！”她抿着唇，十分为难，她知道自己现在根本用不了法术，可是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这件事其中的缘由她都没有弄清楚，而且她不能让琼碧再伤心了。
就在所有人手足无措的时候，一道紫色的光芒照了下来，笼罩着整个乾坤殿，光芒轻薄空灵，神圣中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被这股力量震慑，齐刷刷跪地。
一看这阵势，古灵就知道是谁来了。
“参见凌彻上神！”
“都起来吧！”淡漠的声音响起，凌彻风度翩翩地立在石柱上，俯视众人，眉宇黯沉，冷凛的眼中透着威压。
古灵拉起跪地的小舞，躲到了一根石柱的后面，“他怎么来了？”
她们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被凌彻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教训，此刻还是躲起来不要被他发现才好。
“上神，我求你救救他！”说这句话的是琼碧，她握住他的手，转身看着位于高处的上神，恳求地说道。
“为什么呢？”凌彻奇怪地问道。
“他……”琼碧看了他一眼，“他是我表哥！”
没有人看到连昶虚弱的眼神在她说出了这句话得实惠微不可见得透出些失望来。
凌彻的声音永远都那么冷，有时候古灵都怀疑，跟自己说话的凌彻和现在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只是这样吗？”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显出了惊讶的表情，难道不是这样吗？琼碧和连昶两人的身世都是铁铮铮的事实，而且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少，根本不可能有儿女之情，不是兄妹那又是什么？
“连昶是龙族中千年难寻的一条冰龙，他出生之时百里河山冻结，草木枯萎。”
连昶是冰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跟现在得情况有什么关联呢？众人都心急如焚地等着他后面的话，凌彻偏偏要吊大家的胃口，等了很久才接着说了后面的话。
“这冰龙与凤凰涅槃重生一样，每万年轮回重生一次，而与所有人不同的是，冰龙每次轮回都不会忘记前世的事情。”凌彻抬眼意味深长的看向琼碧，“不会忘记前世的恋人。”
古灵看到，琼碧在听了那句话之后脸上露出十分痛苦扭曲的表情，茫茫的血色在她眼前漾开，与她衣服的颜色混为一体，分不出是他的血还是她的血。
“古灵，还不走吗？”凌彻朝古灵的方向不浅不深地瞄了一眼，淡而冷的语气吓了小舞一跳。
被发现了！怎么？现在就走了吗？古灵和小舞同时瞪大眼睛面面相觑，碍于人太多，她们也没有多问，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凌彻。
古灵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琼碧，追上凌彻问道：“你不是来救他的吗？”
“谁跟你说了我来救他的？”凌彻拉着古灵在云间飞着，长发被风吹起拂过她的鼻尖，带着淡淡的香味，她甚是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同时看了看飞在他们身后的小舞，偷偷地笑了起来，一见到凌彻小舞就没了平时的嚣张样，温顺得像只猫。
被小舞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后古灵吐了吐舌头，继续问凌彻，“那你来干什么？”
“带你回去的。”
他回答的十分简洁，加上一个唇角擒起的一抹微笑，古灵差点从云端跌下去。他亲自从乾坤殿出来就是为了接她回去？难道他一直都知道她去了哪儿？接着这些思路一直想下去，古灵突然大叫了起来。
“难道，连昶没命了啊！”
凌彻没有救他，刚才离开的时候他流了那么多血，看来真的回天乏力，一想到连昶可能是琼碧的好姻缘，一想到琼碧可能会因此而伤心，古灵心里就十分的难受。
“古灵，不要想用自己的力量救他了，你打不开神之魄的封印。”他猜出了她的心思，说得也很直接。
“我……”
“我是为了你好，以后你就知道了。”凌彻也不多解释。
古灵抬头看着他前额垂下被风吹起的几缕银丝，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连昶真的没救了吗？”
“我何时说过他没救了？”为里防止她站不稳从云端掉下去，他拉住了她的手，小手软绵绵的，握在掌心有种热乎乎的感觉。
古灵不解道：“可是你没救他啊，他都伤成那样了……”
“可是他不会死。”不等她问缘由，他接着说道：“冰龙本身有极好的治愈能力，一般的兵器是伤不了他们的。”
“可是他流了很多血，而且看起来很虚弱。”古灵仔细回忆着方才连昶的样子，虚弱得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了一般。
“他不会死，伤口过些天会自己好得，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凌彻的语气淡淡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说到这里古灵更想不通了，既然连昶知道自己本身有治愈能力，不会死，那么为什么还故意……难道说这一切真的只是他为了博取琼碧欢心的把戏而已？俗话说的苦肉计？
凌彻低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犹如泼了浓墨，“冰龙的血可以令人记得前世忘记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想用自己的血唤醒琼碧曾经遗忘的前世。”
古灵“哦”了一声，难怪琼碧那时候那么伤心，原来是这个原因，冰龙的血可以唤醒前世的记忆，那么也就是说……
“任何人沾上冰龙的血都可以唤醒前世的记忆吗？”古灵忽然欢喜了起来，就像是黑夜里的人看到了破晓的黎明。
如果真的是这样，有了冰龙的血，段瑾无论转世轮回多少次，她都可以让他记得她，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的容颜，记得她对他的依恋，又或许她可以想起她和段瑾前世的事情，她可以弄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前世没有在一起。
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的巧妙，上天就像是刻意让她知道冰龙的事情，给她的执念一个成全。
凌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慢慢点头，“是的，任何人沾上冰龙的血，都可以唤醒前世的记忆。”
古灵可以掩盖住了眼底那一丝惊涛，她害怕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害怕他阻止她，所有人都不想她下界，都不想他们在一起，就连小舞也只是顺着她的意思而已，她此刻就像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岛，没有人站在她这边，没有人帮她，甚至连她仅有的法力都被凌彻用神之魄无情地封印住了，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他们不让她去找他。
闭上眼睛，她又想起了那个梦，站在云端上的女子，白衣被风吹打地凌厉，长至脚踝的墨发眨眼间变得雪白，她的身影在银光之中有着一种深沉的决绝的悲哀，银色的灵力如刀般一刀一刀划过天空，将云雾劈开，天光洒下了。
她用着这世上最凄厉的话语望着跪在地上的男子说，她不怨，也不恨。
“怎么了？古灵？”凌彻拂去她额前的碎发，擦了擦她的眼角，担忧地问道：“怎么哭了？”
古灵回过神来，感觉到眼里湿湿的，每次想到那个场景心里面就像是锥刺一般难受，从未有过的伤痛就这样深深地压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没什么。”她回答得很自然。
凌彻捏了捏她的脸，从容地笑了笑，略带明媚的神情，令古灵看痴了，他的眼睛本该是如同暖阳一般明媚耀眼的，可能是做上神太久了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面对的人太多了，有时候神情就是冷冷的，让人看着有些害怕，或许只有那样面无表情漠不关心的态度才会让人有所敬畏吧，可是这样真的是他吗？传言一万年前的凌彻上神，桀骜不驯，放荡不羁，在六界横行得肆无忌惮，那样一颗年少热血的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沉寂了？
“凌彻。”
“嗯？”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有下界该多好，我们一起待在乾坤殿，安安稳稳的生活，千年，万年。”
“怎么，你后悔了？”
“没有，我作出的选择，从不后悔。”
凌彻笑了笑，“那是为什么这么说？”
“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些命运，是没有的，该多好。”
凌彻叹了一声，拉起了她的手，“走吧，回去吧，乾坤殿到了。”
古灵抬起头，望着乾坤殿三个字微微有些晃神，这三个字神圣而恢弘不知道在这里矗立了多少年，见证了多少事情，有多少人看着它离去，又有多少人看着它回来。
有些事物本就是亘古不变的，变的只不过是人而已，就像一万年前陪着凌彻的人是北辰，而一万年后陪在他身边的是古灵，命运循环反复，永不停止，生生世世定格在了命轮上，不变的只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