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传出一声尖叫,然后是尖锐的叫骂和哭喊。
声谷和白睿连忙破门而入,只见思芽情绪失控地和罗世良撕打着,受伤的右腿危险地摇晃,右手的针头被扯出来,星星点点的血液洒在床单上。
“你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她拿着枕头劈头盖脸地打他。
罗世良一面抵挡着她疯狂的袭击,一面大声喊着:“我说错了吗?雪就是在国外,就是想怎么着也鞭长莫及啊!我知道你恨她,但是你也不能把什么事都扣在她头上!谁知道不是之前那一年你在外面结了什么仇!总之这事儿打死都怪不到雪身上!”
声谷连忙扑上去,然而白睿速度比他更快,猛地挡在了思芽和罗世良之间,拳头捏得嘎嘣响。
“你滚!你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思芽哭得浑身发颤,“我根本就不应该跟你结婚,我还以为你会保护我……”这句没有安全感的话,她从来没有对着罗世良说出来过,“我还以为和你结婚,你就不会让罗瑞雪碰我……”
“我都说了,这事儿他妈不管雪的事!你别再拿这事儿说个没完了,我都已经娶你了,你还想怎么样?还不够补偿你的吗?”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惊愕地停住了嘴。有一些连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想法,居然在盛怒之下脱口而出。
要精确地计算的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与思芽结婚的原因里,是他的“爱”占据多数,还是为罗瑞雪收拾烂摊子的责任心占多数。
“我们离婚……离婚!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思芽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语气却比什么都坚决。
“离婚?现在你想离婚?你有没有搞错!我们结婚才几个月你就要跟我离婚?”罗世良火冒三丈地冲过来,胡乱地想推开挡在半路的白睿,“你现在脑子清楚吗?你他妈要跟我离婚?”
白睿眼看他来者不善,一时情急,猛地一拳打在他脸上,咆哮一声:“你滚开!你别碰思芽姐姐!”
罗世良捂着流血的嘴角:“我滚开……她是我老婆!你他妈滚开才是!”
白睿还想动手,声谷连忙拦住他,却遮不住他的嘴。
“她现在不是你老婆了!你没听见吗?她要离婚!她不想看见你,你快滚!”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夫妻俩的事情轮得到你插手!”罗世良越过白睿高大的身躯对思芽说,“你别胡思乱想了,刚出事你脑子混乱,我不怪你。你一个人冷静冷静,我明天过来再好好谈谈。”
“不用谈了……”思芽握住声谷的手臂,在煞白的病床上支撑起自己煞白的躯体,“下次你过来,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就是了。”
“你他妈还来真的!我告诉你,别想离婚!”罗世良越发火大,白睿却凶神恶煞地挡在路上,随时准备补上一拳,“你他妈怎么回事,你是她的狗吗?她是我老婆,她是你嫂子,你干什么,你连嫂子都想上?你是不是人!”
“别胡说!”白睿面红耳赤地争辩,“我们俩什么都没有!”
“没有?”罗世良冷笑一声,“没有你像条狗一样护着她,”他的矛头又转向思芽,“没有你他妈心急火燎地要和我离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结婚这么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根本就不是诚心要跟我结婚的,你根本就在想着别的男人。你现在说离婚就想离婚,你他妈做梦!我警告你,别他妈想我离婚,你别忘了,你那见不得人的视频还在我手里!你他妈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口口声声对罗瑞雪的维护,甚至不经意吐露与思芽结婚的真正原因,都比不上此刻的威胁那么一刀见血。
思芽的眼神一下子冷却了,冷得像无法融化的冰川,或是无法复燃的灰烬。
而相比之下,白睿的反应就是骤然爆发的火山。他不了解背后发生的事情,但是听得懂“见不得人的视频”和“别怪我不念旧情”这种威胁,他骂了一句,扑上去和罗世良打成一团。声谷想制止他,身边的思芽却哭得浑身无力,声谷只得用力抱住她。
幸亏安泽和近阳哥及时赶到,见到眼前的情景,虽然莫名其妙,也只能当机立断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罗世良挣开安泽的手,愤愤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扭头走开,白睿还不罢休,非要追上去,安泽和近阳哥两个人合力才拦住他。
“睿哥!”声谷叫了他一声。
声音不大,但是他听见了,回过头来看到她的神情,又看看她怀里的思芽,眼里的怒火一下子被心痛和无所适从取代。
“怎么回事?怎么了?思芽?”近阳哥惊慌地靠近病床,只看见思芽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你和小罗怎么回事啊?”
声谷连忙回答:“没事的,近阳哥,思芽从楼上摔下来,受到惊吓,情绪有点不稳定。拜托你先不要问她了,休息一阵就好了。”
近阳哥看着妹妹的模样,也不忍心逼问,帮着声谷扶她躺平,才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怎么会从楼上摔下来呢?”
声谷信口编造了一个饭店失火于是思芽惊慌失措地从二楼的露台跌落的谎言。近阳哥将信将疑,却也只能满足于思芽尚算安然无恙的结果,怀着忐忑的心晴,像个木桩子一样坐在床边,看着她在颤抖和哭泣中渐渐睡去。白睿也是,像个门神一样守在门边。
声谷把安泽拉到走廊上,看见他的脸,还未开口,却突然软弱下来。
今晚太乱了,就像那天和千翀困在电梯,她一直硬撑着扛起一切,马不停蹄地奔波,连停下来去“感觉”的时间都没有。现在一切告一段落,看见安泽静静望向她的眼神,只觉得一切纷纷扰扰猛地沉淀下来,压在她胸口。
而前方,还有一大堆需要解决的事情……
“好了好了。”安泽用力把她搂在怀里。
“不好……”声谷在他肩头沉沉地说,“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好不起来了……”
她告诉他发生的一切。思芽的遭遇,李游的暗算,罗世良的彻底背叛。她给他讲述了眼下难以收拾的全局,却省略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罗世良真的说了那样的话,关于思芽的视频?”
“是的……”声谷根本想不到,他居然会心狠手辣到那地步,果然和罗瑞雪是一根藤上结出来的果实,“但是我有办法……哥哥,你的打印机可以打印彩色照片是吗?”
叮嘱了白睿几句,声谷便和安泽回了家。
她把U盘插进安泽的电脑,翻找着里面的照片,仔细筛选着最具杀伤力的几张。
安泽突然回到卧室时,她根本来不及关掉图片,屏幕上的暖色调画面,男人和女人光裸的身躯在轻薄的毯子下纠缠在一起的形状。他扫了一眼照片,脸色本能地僵硬住了,再看看声谷忐忑的表情,他强行让自己的态度缓和下来。
“吃吧。”他把泡面放在声谷面前,“你那天还真是拍了不少照片……”
的确,那个夜晚她独自来到罗世良家,心里清楚这种机会只有一次,既然要摆拍解释不清的床照,那就多拍几张,以备不时之需。
照片上,罗世良伸手压住声谷的脖子,双眼通红,眼神里满是醉酒后的迷乱,而她仓皇地要将推开他,神情是真挚的恐慌。
“他是清醒的吗?”安泽已经把情绪压到最低,仍然泄露出一些不悦。
“原来是睡着的,我把他从客厅扛到卧室,都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调好了相机,准备要拍的时候,他突然醒来了,吓了我一跳……不过就几秒钟,他就又睡过去了。”声谷尴尬的解释接近尾声时,声音越来越微弱。
安泽想象着她如何鼓起勇气一个脾气暴躁而且烂醉如泥的男人独处半宿,如何褪去彼此的衣物真实地拥抱在一起,如何把沉重的男人从沙发上搬到卧室里进行第二轮拍摄。他揣测着她当时想摆设出一种怎样的姿势,真切地意识到她策划这件事的细心和无所顾忌,突然觉得,有时候她的“不择手段”的确很可怕。
罗世良说的没错,她是个狠角色。
“哥哥……”她求饶一般轻轻叫他。
他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没事的,我理解。”
然而身为一个男人,嘴上再怎么说这“我理解”,心里也是如鲠在喉的吧。
“嗯。那到时候,如果真要去和罗世良摊牌,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吧……我不想……我不想你非要面对这些东西……”
“不行。”安泽回答,“你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要做的事情,都是我的一部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任何事。”
他没能实现自己的承诺。走到这一步,为了思芽,声谷仍然不得不挺身而上去面对最恶劣的事。
他没办法替她挡下来,至少,他要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