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五节）

失败！真是彻底的失败！赵明才伤心到了极点，就连父亲去世他也没有这样绝望，赵明才有一种想立刻死掉的冲动。他好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谢燕带给他的失望以及这两年来所忍受的痛苦和压力都发泄出来，但现在他没有机会，他还得去看望李家大伯。李家大伯李庭权大哥还有许霞嫂子他们全家这两年来对自己的帮助太大了，现在他出事了自己当然得去看看了。况且现在全村人都去了，唯有自己还没去，这已经是很失礼了，不能再耽误了。赵明才只能把这份悲伤再次压抑下去，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李家家的房屋在西南边，从谢燕家过去几乎要绕大半个村子。赵明才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地奔过去。想到谢燕的话赵明才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啊，天啦，人事不省！赵明才又想起父亲去世时母亲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纠的慌。李家大伯最近经常晕倒成这样，他担心他说不定哪次可能就永远都不会醒来了。赵明才在心里祈祷，希望他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状况了。
来到李家门口，赵明才的心悬得更高了。李家的大门倒是开着，但屋里非常安静，而且也没有看到一个人，根本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也不像有很多人的样子，就和他在村子里看到的一样。啊！这是怎么啦？赵明才有一种不祥之感，难道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难道……啊！赵明才不敢想下去，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
“大伯！大伯！你在哪儿，你怎么样了？嫂子！嫂子！大伯大伯！”赵明才狂喊起来。
“明才！你小声点！”吴金一瘸一拐地从里屋出来拉过赵明才，“明才，你怎来了？”
“我来看大伯呀，他醒了吗？”赵明才焦急地问道。
“还没有，不过别担心，胡医生说没事，没有危险。”
吴金领着赵明才进到里屋，屋子里黑压压一片挤满了人。男人们都去煤矿里做挖煤工去了，只有吴金和汪明德两个男人。汪明德坐在床边拉住李家的手，像安慰小孩似的不停的轻轻的拍打着。程金贤的老婆张如群、程金贵的老婆鲁洁，程金和的老婆张如秀，黄有才家李付珍，赵正富家武小花，许会以及周玲玲，徐艳和吴俪母女，还有程朱程彤姐妹，以及李密的母亲曾萍，村子里所有在家的女人都几乎在场了。女人们站在床边小声嘀咕着，却又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个个的表情都很难看，给人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尤其是张如秀，胆子比吴俪还小，站在姐姐身后瑟瑟发抖，小脸因为过于紧张已经扭曲变形了。见到赵明才大家都向他点头表示打招呼，赵明才也赶紧向大家鞠躬行礼，对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
“明才，天啊，李家他……哦，该怎么办呀！”张如秀哆哆嗦嗦地说着，身子更加往姐姐身上贴过去。
“你闭嘴！走开点！”张如群推开妹妹。
“我害怕！”张如秀嚅嚅道。
“害怕就回去！”张如群被妹妹搅得极不耐烦了，回头哭丧着脸骂道：“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张如秀被姐姐吓到了，放开手退到角落里不停地抽泣起来。看到自己的小女儿和姐姐的小女儿在一旁偷笑就更不好意思了，羞得满脸通红，哭得更厉害了。这对姐妹真是一对冤家。张如群非常独立很有主见，性格直率，而张如秀却胆小懦弱，像个长不大的老小孩。她们的性格注定了她们永远不和，没想到长大了之后偏偏又嫁了两兄弟。这让张如群恼火极了，常常感叹是她上辈子欠妹妹的。口角对她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怎么啦？”姐妹俩的举动让赵明才很不舒服，心情更加不好了好多，不禁在心里狠狠的骂起来：这两个老妖精，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贫嘴！“程大娘，程三娘，大伯怎么样了？”
张如群不说话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张如秀向赵明才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赵明才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看到李家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发黑，胡医生正在给他按摩头部。赵明才向胡医生点头打招呼。胡医生也点头致谢。对赵明才来说，满屋子的人都是恩人，也包括这个胡医生，当年母亲多亏了他，见到他赵明才总是非常感激。
“医生，我大伯怎么样了？”赵明才把嘴凑到胡医生耳朵边小声问道。
“情况不是很乐观。”胡医生说道：“这次恐怕和以往不同了，他有脑血栓，醒来之后可能也是不能走路了。”
“瘫痪？！”赵明才惊呼。
“嗯，就是瘫痪。”胡医生说道。
“有办法吗？”
胡医生摇摇头，“没有。”
“天哪，这怎么办？”
赵明才觉得头一下子就大了，当年照顾母亲的体会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后果，他不敢想像李家大伯躺在床上一直需要人照顾的那种场景。
“胡医生，你能想想办法吗？”
赵明才抓住胡医生的肩膀不停的摇晃起来，胡医生无法继续按摩，只好停下来。
“明才，不要这样，到外面说。”吴金拉过赵明才。
“对，明才，我们去外边说，病人需要静养。让汪老爷子陪着他吧。”胡医生也站了起来。“大家都出去吧，病人没有生命危险，放心吧。”
所有人都跟着吴金和那个大夫来到了堂屋里。
“医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跨进堂屋赵明才再次问道。
“没有，我们早问过了。”吴金说道。
“那……”
赵明才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抬头看着大家，大家都向他点点头然后再摇摇头。赵明才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一屁股跌在了凳子上。
“嫂子呢？她去哪儿了？汪彬和李密呢？还有婷婷和秀秀呢？”赵明才在屋子里收寻了一阵。
“李家大伯是怎么摔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姐妹俩跟着你许霞嫂子去李庭权姑姑家了，他大爷说他家有七仙椒，下午你许会嫂子不是要去广东吗，许霞揣摸着庭权爱吃那种辣椒，她一早就去了，准备拿点回来让许会给他带点过去。唉，她还不知道呢。汪彬和李密去找她去了。李家是在地里摔的，是我发现的，我看到他时他已经人事不省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摔倒的。”张如群说道。
张如群说完后没有人再说话了，屋子里沉寂下来，大家都在等待着希望李家能早点醒过来。这种沉默让赵明才感到非常不安，压抑，不寒而栗。突然，赵明才放声痛哭起来。几曾何时，赵明才的情绪有了大变，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父亲的去世，是母亲的晕厥，是这段时间来的不如意、引种的失败，是借不到钱再图翻本，还是谢燕的离开？还是这一切的一切的累加？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放开喉咙的那一刻感觉到了一丝舒畅，于是，他一发不可收拾哭得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