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刚刚从宣室殿出来,东陵珏好容易才睡着,这几日他是越发的憔悴了,马不停蹄的赶往太医院去询问进展,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正在研制,总归是后日就会有解药的了,东陵哥哥,你就再忍耐两日吧。
辰时就接到了边城的来报,两军正式开始交战,据说第一战算是打了平手,眼下双方的人马都在休整,这对楚国来说不得不算是件好事,只要拖到顾倾寒带兵出战,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想宇文璟如此聪明之人,却也是不敢相信接下来的结果的吧,顾倾寒,从来都只是相信自己的人,或者说,有时他连自己也不会相信。
走了很长时间的路终于是有些疲倦了,我就坐在亭子里稍作歇息,果然有了孩子一切都不一样了,恍恍惚惚不过多少时日,我再没有原来的随性了,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娘娘,嶓冢山回信了。”秀筝递上来密封好的短笺,我颤抖着手接过,这大抵是我最后的赌注了,如果师傅也救不活东陵珏的话,那我只能遵守约定了。
只是命运往往就是如此,慕师傅的回信是这样说的,说此毒应为‘一月消’,无色无味,起初和正常人别无二致,只有满一个月,毒性才会渐渐散开,中毒之人,往往会在一个半月左右毙命。
与太医所言别无二致,如果没有解药,只能活十五天,慕师傅还说,只有与之相对应的解药才能解毒,至于其他的办法,应该是没有,不过,慕师傅说自己已经启程赶往楚国了,希望能够寻得办法。
沉默着将纸条撕掉扔进了一旁的御河里,果然,是只有顾倾寒的解药才可以的吗?
“秀筝,你去把这个毒的名字告诉太医院,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是,娘娘。”
两日后,卯时,这一次,东陵珏整整沉睡了一天一夜,只是我也要与他就此别过了。
就在我刚刚做好杏仁茶要去宣室殿时,顾倾寒便打发人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
我没有抬头,只淡淡的应了一声,那人走后,我便从袖里掏出了迷药,东陵哥哥,我别无他法了,轻轻搅拌后,我合上了盖子,踏上了去宣室殿的路。
东陵珏照例是倚靠在床榻边的,脸色却是惨白的,见到我时倒是强撑起了笑意。
“南烟,你都不叫我,让我睡了这么久。”倒是颇有责备之意,在我看来,却是无比的心疼。
我微微一笑,“所以啊,我就给你做了杏仁茶,很好吃的。”
“呵呵,是吗,那我今日总算是有口福了。”
我便坐在床榻旁,一勺一勺的喂着他。
东陵珏突然就笑起来:“我现在觉得,这样子挺好,每日还能让南烟给我做好吃的。”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你就忍心躺在这里无所事事让我来操心你的国家大事啊。”
“呵呵,是我不对,南烟,我最近感觉好多了,而且我总是觉得,我一定能好。”东陵珏的目光看起来尤为自信。
是啊东陵哥哥,这碗杏仁茶过后,你会沉睡过去,等再次醒来之时,你便性命无忧了。
终于,最后一勺被他吃了干净,我放下手里的东西,紧紧的抱住了他,东陵珏倒是迟疑了一下,我忙说:“东陵哥哥,你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怕你再睡着,你那么沉,我可拉不起来再这样抱你了。”
东陵珏扑哧一笑,继而一手紧紧的抱着我,一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南烟,今儿是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这么听话按时吃药,乖乖养病,奖励你的。”
“是吗。”东陵珏突然就捧起了我的脸,一本正经道:“那我也要奖励你。”说罢便吻住了我的唇,似乎还有着杏仁茶的香味和汤药的苦涩,此刻千万情绪在暗流涌动,我紧紧的抓住他的腰,东陵哥哥,只怕,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暗自用了力,或许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用力,东陵珏似乎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感让我窒息,可我宁愿就这样心甘情愿的享受着,此番别过,一切不同,此刻,我还抱着你,明日,我即将做他人妻……
终于,东陵珏一点一点的离开了我,却又将唇抵在我的耳旁,他轻轻的,柔声的,说了一句话,泪水就那样不可控制的落了下来,终于是有了好理由落了下来,我不用在这样小心的隐忍怕被发觉,真的,感觉好辛苦,好心疼。
东陵珏说:“南烟,我爱你,很爱很爱。”
我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内,隐隐的啜泣着,东陵珏也不说话,缓缓地抚摸着我的背。
一刻钟后,药效终于发挥了作用,东陵珏眨了眨眼睛,“南烟,我好像又困了,你就呆在这里,好不好?”
我别过脸去擦了擦眼睛,又挂上了微笑,“好,东陵哥哥,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东陵珏便握着我的手,挂着微笑渐渐睡熟了。
“娘娘,我们该走了。”终于,秀筝走了进来。
我轻轻抽离了手,替东陵珏盖好了被子,在他额前深情一吻,最后一眼,用尽了此生的力气,我要将他刻在心里,一生一世。
“走吧……”我终于起身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宣室殿。
宣室殿外,东陵珏的贴身太监站在一旁,我将几份诏书小心翼翼的交给了他,嘱咐他一定要交给李丞相,虽然有些御印是我私自加盖的,但是我别无他法,我走了,东陵珏还病着,这个国家,还需要人来支撑。那太监行了礼,并说一定会办好此事。
我才稍稍放了心,向宫门口走去,最后一眼看宣室殿时,天儿已经很亮了。
宫门外,顾倾寒一袭青衣负手而立,他本是少见的俊美之人,只是此时,我大抵是没有心情欣赏了。
“我已经到了,解药呢?”我淡淡的说道。
顾倾寒却不以为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交给了我,我当即放到秀筝手上,“快去把它交给太医,让太医迅速给皇上解毒。”
“是,娘娘。”秀筝拿了瓷瓶便快速的返了回去。
“行了,解药也给你了,我们走吧。”说着,顾倾寒便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用力的甩开,“我怎么知道解药是真是假,况且我已经在这里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你不信本王?”很意外,顾倾寒今儿倒是没有办法冷漠。
“我信不过我自己罢了。”我别过脸去。
顾倾寒倒也不说话了,于是半个时辰后,秀筝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娘娘,娘娘,太医说,皇上已经没事了,一个月后,就能完全醒过来了。”
心底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东陵珏,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秀筝,你就回去吧,不用跟着我了。”我笑着对秀筝说道。
“娘娘,秀筝伺候的不好吗?”
我摇了摇头,“我是不想让你跟着我一起受苦,你在宫里,东陵哥哥总会善待你的。”
“可是,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伺候娘娘了,娘娘,您就带上我吧,好歹是自己人,您有什么心里话,也有个人说……”秀筝越说越难过。
我没有办法,回头看了看顾倾寒,他到没在意,于是我便点头答应了。
车子离皇宫越来越远,我的心也越来越空,东陵哥哥,愿你一个月后醒过来时,不会恨我,我也是为了你,为了楚国,你会明白的,对不对……
还是初春的清晨,早起的风还很微凉,街市两旁还很寂静,只听得马车支支扭扭的响声,只听得远方的思念越来越模糊,心思再难熬,惦记再深厚,就算喝下一江半海的老酒,也无法将这离合悲喜麻醉,住进梦里不愿意再醒来,曾经的时光那样遥远,千万过后,往事抵过现实,而我,终将对现实下跪……
自君之出矣,壁上蜘蛛织。
近取见妾心,夜夜无休息。
妾有双玉环,寄君表相忆。
环是妾之心,玉是君之德。
驰情增悴容,蓄思损精力。
玉簟寒凄凄,延想心恻恻。
风含霜月明,水泛碧天色。
此水有尽时,此情无终极。
“我们这是去哪里?”早已出了城,眼前的路却是一眼忘不到底。
“你不是要本王带兵去边城吗?大军就在前方,我们大概明天下午就能到。”马车外的顾倾寒开了口。
“带着我一起?”
“你跟在本王身旁,本王放心。”
“哦。”我淡淡答道,靠在一旁不再说话。
车子又前行了一会儿才停下,透过布帘,我能看得清楚大军整装蓄势待发,顾倾寒跳下了马车,又换上了那匹枣红色骏马,说道:“立即启程赶往边城,成夜!”
“属下在。”
“你带领无极军跟在马车周围,务必保护好马车内的人。”
“是,属下遵旨。”
于是我便看到一队黑衣军浩浩荡荡的围了过来,此番,是绝对安全了,可是也是‘绝对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