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连续几天,温度只增不减,明天就是结业典礼,亦是我十六岁的生辰,我本应该很是期待,然而,在到达望岚亭后,本就因为酷热而烦乱的我更是躁动不安,亭中已有好多弟子在纳凉,这是太岳阁里最凉爽的地方。亭子建在水上,亭旁有水车转动,带来阵阵凉意,湖中的荷花开的正好,大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意味,我却无心观看,看看亭中的人,只觉得如果硬挤进去也不会凉快,索性转身,准备趁慕师傅午睡时,溜出太岳阁,去汉水旁凉快凉快。
汉水就是在嶓冢山发源的,向东南流入沔水,上游处的支流流入一个小潭,在太岳阁的六年里,我偶尔会来此,也算是熟悉。潭子周围都是半人多高的杂草,外围又是葱茏茂密的桃枝竹和钩端竹,隐蔽性极好,除非听力极好的人能够越过桃枝竹和钩端竹,再越过半人多高的杂草听到极小的水声而知道这里有水外,一般人大概是不知道这里会有小潭的,当然,这世间还有第二种人,比如我,是在一次出阁办事时偶然发现的,这就需要运气和缘分了。
蹲在小潭边,伸手触到潭水的那一刻,透骨的凉意,便迫不及待的用手舀出灌进嘴里,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享受,几天来的燥热之感,也随着这潭水的冷却而渐渐淡去,躺在一旁的草坪上,枝繁叶茂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微风越过小潭带来阵阵凉意,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休息了一会儿,我便要返回太岳阁,师傅是明令禁止私出太岳阁的,为的是众弟子的安全,而我几次偷溜出太岳阁,都未被师傅发觉,明天就要毕业了,希望运气也不会差。
可是,事事不会皆如愿,当我重返山路时,一只大罴竟挡住了路,一时被吓的站在原地不敢往前半分。
“真是倒霉,溜出太岳阁多少次,也从未碰见什么大型猛兽,这下可如何是好。”
大罴缓步前来,我连连后退,腿突然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罴不是只吃活着的东西吗。”我突然想到,立刻保持原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以感受到那只罴缓缓而来,而我也万分紧张,“万一这只罴特别呢?难道我竟要在结业大典和生辰前当作罴的食物?我还没使用过幻时之术呢,我还没嫁人呢!。”
在装死的时间里我胡乱的想着,竟在万分紧张时多了一分不甘,然而,我只能趴在原地,难道还能突然跳起来和大罴决一死战?大概还未出手,大罴一掌挥来,我就倒地长眠了。
罴嗅了嗅,又用爪子推了推,确定我是“死”了,似乎很是不甘心的叫了两声,缓缓离去,我长舒一口气,但为了防止那只罴没走远又发现“复活”过来的我时,我打算多趴一会。
过了好久,我才决定起身,一抬头,竟发现映入眼前的是一双黑色长靴,着实吓的我跳了起来,待镇定后,才发现是一名公子。
一双剑眉,千般言语凝聚在好看的眼中,更多出一丝笑意,高挺的鼻梁,俊美的面容,流露出一股春风温婉之意,身着素色织锦长衣,并无过多配饰,随意而立,却气宇不凡,手中执一把檀香面扇,镂空边骨,绘着墨色山水图,旁边两行小字,大概是诗句之类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阳光折射出欣长的身影,嘴角明明向上微扬,却暗含着淡淡的疏离,是难得的美男子。
男子看了看我,笑道:“姑娘很聪明,知道用装死这一计来躲过大罴。”
“那是自然”,本来我很得意,却再一想,瞬间感觉不对,“你都看到了?你看到了竟然还不救我。”
“姑娘既已没事,又何来救人之说?”男子笑得更厉害了,漂亮的眼眯了起来。
“你……,我不跟你说了,再见。”我气呼呼的准备离开,遇见这么一个怪人真是不幸,然而被男子手中的折扇挡住了去路。
“在下和姑娘开个玩笑,还望姑娘不要介意。若姑娘真的被那大罴袭击,在下是定然要相救的。”男子收起面扇,一本正经道。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姑且原谅你吧,只是这里飞禽走兽颇多,需得小心。”
“多谢姑娘提醒,在下东陵珏,敢问姑娘芳名?”
“太岳阁,慕南烟。”
男子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又笑道:“原来是慕以年师傅的弟子,幸会,在下今日还有事,待明日必将登门拜访,告辞。”东陵珏说完,打响口哨,身后的林中跑出一匹快马,飞身跃上,动作十分潇洒。
“慕姑娘,记得将脸上的土擦掉!”话说完,便向山下飞奔而去。
“你认识我师傅啊。”还未等我说完,人已消失在山林深处,我摸了摸脸,果然是沾了一手灰尘,便瞬间尴尬万分,回过头,我加快了回太岳阁的步伐,这么一遭,师傅一定醒了,希望没有被发现吧。
然而,我蹑手蹑脚从侧门进入,穿过迂回长廊,本打算溜回房中时,却不料慕师傅和众弟子却在门前站着,慕师傅一脸怒意,我知道,这回惨了,我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走了过去。
“南烟啊南烟,你当师傅的话是耳旁风吗,太岳阁明令禁止不许私自出阁,你倒好,身为大弟子不以身作则,明知故犯,你说,为师该怎么惩罚你。”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埋的很低,“师傅,我知错了,请师傅责罚。”事已至此,我也不能说什么。
“你今天就回到房中好好思过,不许出来。”慕师傅袖子一摆,和众弟子离开了。
我惺惺的回到房中,躺在竹榻上,开始沉思起来,但我并没有反思私自出阁这事,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何况只失手了这一次,都怪那只大罴和突然出现的东陵珏,不然,我一定不会让师傅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