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饷,沸沸扬扬的青石街道,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人们看到都隐隐避开,一看马车的装饰就知道肯定是官宦人家的。而马车内,三人形态各掬,慕容遐由于颠簸有些累,便呼呼地在横榻上休息。慕容恒泽正襟危坐在杨琳清的对侧,平静如镜,沉淀不出半分涟漪,无悲无喜,无怒无怨,淡淡地存在着。。。
至于她极不安分地掀开帷帐,东瞅西看,很是欣喜。“洛阳真的很漂亮。。。”甚至比她居住的江陵还要繁华。
过了一会,竟没有人回应,让她不由得尴尬,便瞅了瞅慕容恒泽。竟发现他从今天早晨就有点问题,绷着脸好像谁欠他钱似得,想一想自己又没惹他,他铁青着脸给谁看啊!“喂。”
“什么‘喂’?我难道没有名字吗?”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杨琳清无奈地嘴角掀起,“慕容恒泽,你板着一上午的脸了,累不累呀!”
“我累不累,你也不会操心的!”灿动的黑眸闪烁着星辰的流光,熠熠风采。
“你。。。”什么意思呀!突然想关心你一下,还说出这么令人伤心的话,叫谁还敢关心呀?还好自己心胸开阔,不跟他这个小气鬼计较。于是讨好地上前凑了凑,难得瞅到他温润的脸上竟有些莫名的苦楚,不由得好笑。“没想到我们的四公子火气挺大的,真是千载难逢呀!”
慕容恒泽被她这样调侃,心里骤然冰凉。自己之所以闷闷不乐,她居然还煞无介事地觉得好笑,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心底,原本冰凉的心不由得更加冰凉。
见他没有反应,她又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笑眯眯地盯着他低垂的星眸,“好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啦?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慕容恒泽抬眸,狭长的眸子好似稀世的珍馐,闪烁着琼汁。见她眼中一片清明,如碧玉般毫无瑕疵。竟觉得自己的私欲简直玷污这一片的清明。于是渐渐沉下眸子,静默不语。
此时,就在她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娓娓道出,忽然马车一个强烈的倾斜震荡。
杨琳清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倚倒在他的怀中,而他刚好下巴微扬,薄唇亲在她的脸颊,立刻她瓷白的颊边飘来两片云霞,如锦似火,红潮四晕。
顿时两人尴尬,气氛异常冷凝。不容得细想,杨琳清迅速离开他的怀中,一只手捂着自己通红的脸颊,只能无奈地吃个哑巴亏,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不敢动弹半分。
慕容恒泽见她头埋得低低地,眼珠不停地转动,脸上的腼腆与羞涩展露无遗。嘴角不禁扬起一个促狭的趣味。
“怎么啦?刚才怎么那么大动静?”慕容遐被摇晃一下,醒了过来。
“回大人,刚才马匹跑得有些快,被路上一块石头隔了一下。吵醒大人的美梦,实在该死。”驾车的小厮说道。
“算了。”慕容遐被这样一弄,一时间没有了困瘾。眼神一瞟,看到杨琳清低着头。“琳清,你怎么啦?是不是刚才被惊醒了?”他以为她跟他一样都在熟睡呢。
“没。。。。没。。。。”吞吞吐吐的声音透出心中的不安。
“琳清,你这是怎么啦?说话怎么结舌了?而且脸还很红噢!”慕容遐哈哈大笑。
原本心里就如小鹿乱撞,又被他这样调侃一番,更是郁结,不禁瞪了一眼对面故作云淡风轻的男子。不知是这个赍恨的眼神的杀伤力太小,还是其他?慕容恒泽没有生气,反而不慌不忙地揶揄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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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如剪,粉泪如潮,几缕春风卷起如诗的幽情,慵懒四散。。。。。行宫前面一处山坡上,杨玄感背手而立,遥望远处百万民众用血泪和汗水日夜修葺的宫殿,不由得叹息一声。原本平坦的空旷之地,如今一座座富丽堂皇的楼阁如参天的松柏拔地而起。心中竟说不出任何成就,而倒是无奈。
“大哥。”
突然一声清脆传来,不禁回眸,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向他奔来,紧绷的容阔立刻变得乐不可支。“琳清。”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居然会来。
杨琳清走近,望着他瘦削的脸颊,有些不忍心。“大哥,你瘦了!”
杨玄感微微一笑,摇摇头,见她心疼地快要哭出来,双手抚上她的脸颊,帮她擦拭。“好了,别哭了。女孩子家哭了就不好看了,而且这还有那么多人。”
她环视一周,窘迫不已,止住泪水的涌现。
他慢慢地将视线移到她后面,两个身影逐渐清晰,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随手作揖,“多谢!”
慕容遐赶紧扶住了他,“谢什么!好得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又立即一个精芒,“。。。要是真心的话,就把以前坑我的那些,请回来就行了!”他可还记得他们两兄弟是怎样演戏坑他的。
杨玄感只能脸笑肉不绽,瞪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个家伙这么记仇,都陈麻烂谷的事了,还好意思抖出来。而慕容遐回瞪了他一眼,干什么?还不认账,我没加利息算是好的了,居然敢瞪我!
“大哥,什么。。。。?你什么时候坑他。。。。有请。。。。”杨琳清不懂他们说什么。
杨玄感尴尬一笑,“这。。。。没什么?”赶紧转移话题,“琳清你这次来,爹知道吗?”
“我是偷偷出来的。”突然想起什么,“大哥,其实。。。。其实这一次,你最应该多谢慕容恒泽了。要不是一路上有他,我也不会这么快见到你。”
不听她这样一说,他似乎还不知这里还多了一个人呢!于是淡淡地说道,“。。。。谢谢!”
慕容恒泽微微一笑,精明的目光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带着不明的意味投向她,刚好她也在看他,不料此刻四目相对。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杨琳清赶紧收回了视线,莫名的情愫荡漾在身体的某一个地方,如微涛回旋成巨大的漩涡,一直回溯,漫延,直至脉络中的血液滚烫。。。。
矛盾;郁结,侵袭整个心间,就像一个乱糟糟的线团,纠结不开。
她也沉闷,怎么会有这样不知所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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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深葱的天穹挂着几珠星辰,就像洒了一空的紫罗滕花瓣,纷纷点点,时而幽冥,时而闪烁。。。。。为了尽地主之谊并答谢,杨玄感在洛阳一处最繁华的酒楼,预定了一间上好的房间。
“琳清,来吃这个,这些可是洛阳最有名的几道菜肴。尤其‘成美公藏’和‘剔缕鸡’味道很鲜美。”杨玄感不断地给她添加许多菜,这让她郁结,望着碗中的滋味,快要形成一个小山堆了。“大哥,你别总是给我添了。我现在已经饱了,这么多。。。怎么吃呀!”
“你才吃多少?现在怎么像只小猫,吃饭都这么细腻。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噢!那可是狼吞虎咽噢!”今日的他是特别的高兴,并未注意她的脸色已经七红八绿了,继续嚷道,“桌案上还有那么多菜,要是不够,我再让他们多上几道。”
杨琳清舒出一口气,对他今晚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想着他在外人面前说自己狼吞虎咽,实在有损面子,更何况自己哪有那么粗鲁,又是狼呀又是虎的,以前不过是饥不择食罢了。当年还在街头流浪时,哪有东西吃呀?能有一个馒头充饥就算是最大的恩赐。竟万万没想到会碰上他,是他给了落魄的自己最美好的东西,自然包括吃的,所以见到好吃的,肯定要洗劫而尽了。
就在沉思之际,细碎而又压抑的“嗤嗤”声打乱她的思绪,于是瞅了瞅旁边的两位男子,已经是抿着嘴,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想笑就笑出来吧!憋着不难受。。。”
慕容遐哈哈大笑,“快笑死我了!琳清,没看出来呀!你的饭量。。。。真是精悍呀!”顿时竖起大拇指。
而慕容恒泽揉了揉太阳穴,淡而不语。
“我。。。。”哼!他居然敢嘲笑自己!饭量大怎么啦?能吃能喝,不是挺好的吗?有些人恐怕想这样都是希冀。再说食物这东西,可贵得很,怎能浪费,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吞到肚子,才算是真正的节约。
“琳清,我怎么感觉‘狼吞虎咽’越来越像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
杨琳清眯起清眸,望着慕容遐嗤笑的脸,此时她好想马上变成一只狼或着一只虎,把他可恶的嘴脸给撕烂,但还是压住这不现实的想法,“哼!我以前。。。”
“以前?。。。。!你以前?!。。。。不知你以前吃过多少个饼?”慕容恒泽连忙说道。
她狐疑一下,“饼?什么饼?。。。。噢,我只吃馒头,不吃饼!”话罢,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望着他们龇牙咧嘴的样子,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就是给他们一人一拳,但又被压制在心底。突然发现这两人不愧是亲兄弟,就喜欢在别人的伤口撒盐。“别笑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就是。。。。没什么。”慕容恒泽本想道出,再看到她只有满脸的质问,而无他想看到的探寻,于是温存的脸不留痕迹地拭去一丝失望,如清风拂月,轻柔,落然。。。。。
杨琳清嘴角一撇,心中不禁腹诽。这个人真是吊人家胃口,总是话说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