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朱看到阿拓布被贺兰曦压制的死死的,心中不由得好笑。贺兰曦手无缚鸡之力,阿拓布武功不敢说独步天下,至少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就对贺兰曦那么伏贴呢?
顿朱想笑,又怕贺兰曦生气,赶忙转了个话题:“对了,公子走后,少奶奶往西关徐孟卿手上送了一封信。我们的人截下来了,里面倒是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是希望徐孟卿抽身见上一面。徐孟卿收到信之后既没有回信,也没有与少奶奶会面。”
“她与徐孟卿是亲兄妹,通个信也是人之常情。你不必盯着她,现在她孤身一人翻不起什么浪。不过,那徐孟卿果然厉害,想来是知道这云州暗流涌动,明白他妹妹处境不佳,来了个按兵不动。他手里有银质徽章,看来倒是有资格做本公子的对手。”
贺兰曦顿了一下又道:“顿朱,你这少奶奶喊得倒是亲热。她不过是承平老儿安在西关一个人质,你上什么劲儿?”
“公子,这些日子,小的看她在依兰过得很不错,和贺家上下相处融洽。除了你这个相公没有到位之外,她俨然就是贺家少奶奶嘛。按照她们中土的习俗,她现在是你的发妻,与你是共主了。”
贺兰曦冷笑一声道:“若不是还用得着承平老儿,本公子那会接受他这等馊主意?既然承平要把简单事情复杂化,本公子便做给观棋各方一个全乎的表演。顿朱,你若真要当她是共主,那本公子身边只怕不能留你了。”
“公子不要小的,小的就真的去伺候二少奶奶了。我瞧着这姑娘性子活泼得很,哈哈,才进门居然就给公子收养了一个儿子,真是有趣。”
“顿朱,你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送你回西域?”
“公子把我送哪里,我都不害怕。反正这个少奶奶,我心里是喜欢得很,也觉得和公子十分相配。如今,不管什么原因,你们现在是夫妻了,这就是中土人常说的缘分。而且,小的觉着那姑娘的处境也怪可怜的。”
贺兰曦闻言忽然脸一黑,怒声道:“可怜之人多了去了,顿朱,你一口一个中土,真把自己当中土人了?”
“公子莫生气,老奴又多嘴了。”顿朱赶忙闭了嘴。
贺兰曦黑着脸佛袖而去,临出门冷声道:“盯着王宗禄,看看他要对付谁,若是别人便罢,若是敢动我的人,本公子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贺兰曦心情不佳,顿朱得令便退下了。
却说,徐孟璇自给哥哥的信送出去之后,便一直没有收到消息,心中不免着急。但兵家之首要是冷静,她只得耐着性子等。贺家的人对她倒是很好,看不出她原先想象中的敌意。
她半路捡了个孩子,这种事情若是在中土,肯定叫人笑掉大牙。可贺家人却好像不以为意,还有好些贺家的公子小姐常常来逗这孩子玩。
这日,贺兰容又来逗这孩子,才想起还不知道孩子的名字:“嫂子,这孩子叫什么名呢?”
“我也不知道孩子姓什么叫什么。孩子的祖母让我赐名,我倒忘了。”
“贺家下一辈取字“呈”,嫂子只需想一个字便可。”
“多谢妹妹费心,不过,嫂子养这孩子没得你哥哥同意,不敢给他冠贺姓,还是赐姓徐吧。而且,嫂子也没有打算当他做养子。”
贺兰容闻言干笑了一下,便不再言语。
其实,贺家虽然在依兰,贺兰曦的立足之地却是在云州。贺家买卖遍布中土王朝西南各个城池和集镇,全是贺兰曦一人打理。
贺兰曦居无定所,所有的元亨客栈都是他的落脚之处。依兰城贺家人一年都难得见一回贺兰曦的面,也不知道贺兰曦的行踪。这一回,贺兰曦没有跟着徐孟璇一起回来,既在贺家人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徐孟璇一直没有她哥哥的消息,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了,可自己也不能擅闯军营。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六月的天气燥热起来,贺家人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儿,徐孟璇的门前倒是清静多了。
这日得闲,醇香便上来禀报道:“小姐,奴婢这些日子清理了这些嫁妆。玉石珠宝象牙倒是好的,只是有三张虎皮和十张白狐皮都叫水泡坏了,有些丝绸绢帛都泡坏了色,全都不能用了。最可惜的是老夫人给的那几匹蜀锦,泡了水染上了污渍。”
“哎呀,我没听错吧,嫂子手上有蜀锦?”贺兰容从屋外推门进来一脸惊讶道。
贺兰容很喜欢没事就往徐孟璇这里来,她和徐孟璇年纪差不多,徐孟璇也不讨厌她。
徐孟璇嗔道:“妹妹倒是耳聪目明,幸而嫂子没说你的坏话。”
“那嫂子是真有蜀锦咯?快拿出来妹妹开开眼。妹妹听闻好的蜀锦织女本就稀少,一名织女一年才能织一匹好锦,若算上画图、制版、挑花什么的,还要更长的时间。这等珍贵的东西,皇宫里的娘娘都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我们这些平民,看一眼便是造化。”
“有那么神乎?嫂子是个俗人,竟不知这蜀锦有这等金贵。硫翠,把那蜀锦拿出来给五小姐瞧瞧,顺道也让本姑娘开开眼。”
硫翠赶忙拿了上来,和醇香把两匹锦缎展开。徐孟璇这才见到她这些嫁妆中的这份上上之宝,一匹团花纹织锦,另一匹祥禽瑞兽纹织锦。
贺兰容眼放精光,啧啧称奇道:“这才锦城来的好锦啊,你瞧着色彩如此明快鲜艳啊,这图案又是如此惟妙惟肖。”
徐孟璇也是第一次瞧这蜀锦,听贺兰容这么一说,她细细一看,确实与寻常丝绸的染花和绣花不一样。
贺兰容围着那两匹蜀锦转了一圈,又感叹道:“从不同的方位看,是不同的色彩和图案,且不管怎么看,这花鸟禽兽竟都如同活的的一般,而且正面和反面的花纹都十分精致。难怪自古便言寸锦寸金啊。”
经贺兰容这么一说,徐孟璇还真发现蜀锦从不同的角度看,这图案和色彩都不一样,她没有女儿家的细腻,也不免感叹这东西难得。
看完蜀锦,贺兰容喜不自胜,抱着徐孟璇道:“嫂子,妹妹最喜欢锦缎之类的玩意儿,也见过不少各地织锦。可就这蜀锦是锦中圣品,从来只听说过,未曾目睹真物。今儿,见了嫂子的锦缎,妹妹此生无憾了。”
贺家是商贾巨富,居然都没见过蜀锦。看到贺兰容的样子,徐孟璇猜想这东西可能真是好东西,看来她外祖母真是下了血本在给她办嫁妆。自小没有母亲,她外祖母在她心中一定程度是扮演着母亲的角色,虽然她不喜欢这些女子的玩意儿,心中也不免感动,便抚摸着这蜀锦叹道:“只可惜,这织锦被水浸泡了,有了污渍。”
“嫂子只管拿皂角洗,这织锦的丝线,染色极好,色彩经久不褪。妹妹保管这污渍洗尽之后,这锦缎照样光彩四射。”
后来硫翠果然拿皂角浸泡,洗尽了那锦缎上的污渍,果然仍旧艳光四射,可徐孟璇也不喜艳丽的衣服,这蜀锦便又到了她的箱子里压着。
贺兰容不时便来看这蜀锦,徐孟璇说送她一匹,她又不要,说这东西平民用了要问罪的。贺兰容说的一点没错,本朝为了压制工商,规定了十多种只有贵族才能用的物件,其中就有蜀锦,若是人人都能用,需求大了,必然会引得许多佃农转为织锦户,不利于社稷发展,这徐孟璇是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