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驸马府宴

按例，公主大婚过后第一天驸马府要宴请贵族公子小姐们，贵妇们要带自家嫡系未婚嫁的子女出席。国公府子弟虽多，但适宜出席的小姐却只有崔兰馨一人，徐孟璇从小不喜混在女子中，也少去这样的场合，今日却说要去玩去。
“外祖母，孟璇可不喜欢坐在那里，叫那些妇人浑身打量着。我扮成男子去，可好？好到处玩去。”一大早徐孟璇就来国公夫人这里请安。
“好，好，好，你喜欢就好。可不许胡来，失了规矩。快去换衣服吧，别叫你舅母等着。”国公夫人对徐孟璇这个外孙女真是有求必应。
徐孟璇应了一声，就像出笼的小鸟一样飞了出去。
尧氏暗忖，这丫头也不小了，还这样惯着，若是让外头知道了底细，怕是要笑话国公府的家风，她又不好直说，便看着徐孟璇的背影笑道：“孟璇这丫头天性就比我们兰儿活泼，以后得给她求个家风宽厚的婆家，才不至于压制了她的心性儿。”
“我就喜欢她这活泼的性子，这孩子不像她母亲多愁善感，若是她母亲像她这般心性儿也不至于······”国公夫人想起了徐孟璇的母亲，不由得悲心又起。
尧氏见话没有按着自己的方向去，倒惹了老太太想起了伤心事，赶忙说道：“莹姑奶奶倒是撒手得轻松，母亲您这些年对孟璇那丫头劳心费力的，可不像又养了一个女儿？”
“唉，这些年，也难得你们夫妻把莹儿的两个孩子视为己出，如今，孟卿算是有了前程，我也放了一半的心。孟璇那丫头，虽说是我的心头肉，到底是粗野了些，世家大族里规矩多，只怕会委屈了她。我老太太可不做这恶人，这终生大事还是看她老子的意思吧。”
尧氏一听，老太太这是在怪罪她管得宽了，便不再言语。
崔天成夫妇带着崔氏的公子小姐和仆从一行七八人到了驸马府。按惯例男女宾分开接待，小姐和稍年幼的公子便跟了母亲一起去了女宾的院子。徐孟璇虽说只有十三岁，但长期在兵院摔打，长得比一般孩子高大结实，这男装一扮倒像十五六岁的少年公子，身上也有兵院子弟的那股子英气。她和舅母一起去了女宾区，那些妇人立即被这位翩翩少年吸引了。
出来招呼女客的是驸马贺兰峰的母亲，也就是工部贺大人的夫人陈氏。镇国公府的人自然是贵客，她不敢怠慢，便把尧氏引到上座，笑道：“崔大夫人纡尊降贵，快快请坐，招待不周。”
尧氏笑道：“哪里的话？多谢贺夫人盛情款待，此等大日子，夫人自忙去吧，我与她们平日里也是常凑在一处的，夫人就不必费心招呼了。”
贺夫人闻言又客套了些虚礼，便去迎别的客人去了。她刚走旁边一位华服贵妇便说道：“不过是贩夫起家，如今仗着娶了一位郡主便真以为抬高门楣了？”
尧氏一看，说话的是寿宁侯府的夫人，便笑道：“妹妹呀，你这是吃着人家的还不嘴短呀。”
“我呸！要不是太后赐了长乐公主封号，我才懒得来给姓贺的长脸。我说姐姐，你那宝贝姑娘可是越发的长成了小美人了。”
“瞧您说的，我这姑娘再宝贝，也及不上你家小郡主娇贵啊。”
“姐姐你可别寒碜我，我问你，那位少年公子也是你儿子？”
尧氏一瞧，乐了：“妹妹不是瞧上他了吧？可惜她不姓崔，姓孟。只怕妹妹瞧不上她这小门户出来的子弟。”
“姐姐，我有那么势利吗？”两人正说着，徐孟璇便从一堆小姐公子中走了过来，对寿宁侯夫人和尧氏行礼道：“舅母，孟璇找表兄们玩去可好？”
“好，去吧，绿竹，你和阿昌跟着公子，别让公子玩过头了，小心公子摔着。”
“是。”那位叫绿竹的丫头应了一声便跟了出去。
“姐姐你说实话，这位孟公子是谁家公子？这孩子有十五岁了？一看就是你家兵院里子弟，那股子英气看着真叫人喜欢。”
尧氏笑道：“妹妹你就别惦记啦，那是我们家老太太的亲外孙，心肝宝贝，老太太已经给定了人家。妹妹要是瞧上我崔家的子弟，我倒做得这个主，只这个不行。”老太太是皇帝亲封的一品夫人，当朝的女人中，她只需要向太后和皇后屈膝行礼。尧氏这么说便是杜绝了寿宁侯夫人的念想。
“原来如此，我原也听说你家老太太的外孙在国公府养着，如亲孙子一般。哎，可惜了。”
徐孟璇出了院子没有去男宾那边，在驸马府乱转。也不知怎么，就到了一个僻静处，瞧见一排马厩。孟璇一下来了兴致，走近一看，马厩里的马一匹匹的高大健壮，毛色油亮，一看便知比崔氏兵院养的马好。她走到一匹黑马跟前拿了些草料喂了起来。
“这腌臜之地可不是待客地方，公子还是去前院歌舞笙箫之处吧。”
马厩里忽然传来一个淡漠的男子声音，吓了孟璇一跳。阿昌见势立即上前一步，右手已然握在剑柄上。孟璇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男子正在站在马厩内，正拿着毛刷为一匹黄骠马梳毛。马厩里光照昏暗，看不清男子长相，但能隐隐看出他不是中原人士。一身褐色短衣长裤，显然是脱去了罩袍。身姿倒是有几分俊朗，只是浑身散发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有着与他马夫身份极为不相称的狂傲气势。
徐孟璇见状不免有些惴惴，却又笑道：“歌舞笙箫处常有，然得见如此良驹乃是天赐机缘。在下孟璇，见过先生。”说着便向那男子作了一揖。
那男子既不答话，也不回礼，弄得孟璇好不尴尬。她神色一正便摸着身边的黑骏马，轻叹道：“只可惜啊，如此良马只养在门阀贵族的马厩里，也不过是贵妇车前的装饰。”
那男子闻言，眼里一亮，饶有兴趣地问道：“哦？孟公子以为这马应该在哪里？”
“我们崔氏兵院的马，虽不及先生养的好，却是在热血男儿胯下，等着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那男子闻言眼里那抹亮色瞬间熄灭，眼里重新充满了戒备和疏离，口气中带着嘲讽：“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崔氏兵院，满月笑起弦月来。”
徐梦璇哪里受过如此奚落？心里暗暗骂道：“承平王也得给崔氏三分薄面。你一个驸马府的马夫也敢狂妄如此！若不是依兵院规矩，尊你一声先生。你这马夫哪有资格和我说话？”
话虽不投机，但身份上却不便与马夫一般见识，只见她脸上荡开一抹迷人的微笑，轻声道：“在先生看来，似乎这驸马府的马厩倒是个超然的地方。孟璇粗俗，怕是扰了先生了，告辞！”
徐梦璇转身愤然离去。马厩里的男子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