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雷再次将张衍行从内院带出来之后,冷慕就对众人请辞,之后一天的时间都窝在房间里面看验尸报告,并且将目前她所知道的线索在纸上写下来。
这一招是从姚天和林绿言身上学到的。把目前已知的线索写下来,以及把案件涉及到的、目前已经被掌握的人也写在一张纸上,有的时候,会有不经意的发现哦。
就像现在,冷慕看着纸上的条条框框,再看看被写在边角的几个人的名字,有些奇异的疑惑。
为什么,明明苏家是这次最大的受害者,为什么她却觉得,生还的三个苏家人却是最大的赢家呢?起码在这张纸上面是这样显示的。
苏家的发家靠了某个神秘人的帮助,之后苏家的子孙子出身之后都要接受药水的喂饲,苏家祠堂的大门上不协调的饕餮图纹,凶手杀害苏家人的诡异手法,以及在人死之后的生长打扮和掏出心脏的行为……
如果不是张衍行的突然出现,仅仅是苏溯越和郑崖这几天经历的苏家一系列诡异莫名的事情,她可能真的会相信这一切是鬼神的力量留下的痕迹。但是——如果真是什么神秘力量做的,不至于会留下这么多暧昧不明的痕迹。像是祠堂的真如饕餮一般只进不出,但苏溯越他们却完好地出来了;就算苏家人自己连夜离开,全部离开,不可能一向警觉的苏溯越会没有察觉到这种不自然的行为,除非有人下了药;就算楼焕郡的衙役经过长久的安逸生活已经不适应这种凶残变态的案子,也不可能在他们破坏抛尸现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言提醒……
最重要的是,明明苏家一开始那么积极地要将小越子认祖归宗,但是为什么出了事之后,却反而按下不提了呢?他们在顾忌什么?还是在算计什么?
总之,一切的一切,更像是有人希望他们将苏家灭门当成是神谴一样。为什么呢?
冷慕的视线再一次在纸上的人名徘徊。苏雷、苏合檀、雷郡守、张衍行,还有,远在凤来郡被收押的苏合息。这些人跟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主子。”就在冷慕对着一桌子散乱的纸张头晕脑胀的时候,苏溯越如同天籁一般的嗓音适时响起,他轻轻推开门,站在冷慕身后,力道适中地揉捏着她因为长时间伏案而有些僵硬的肩颈,“休息一下。”
冷慕轻轻叹息一声,往后靠近他的怀里,舒适地闭上眼睛:“小越子,我是越想越不明白了……苏家为什么一定要你来查案啊?”
不可否认,对于现在的冷慕而言,一旦事情牵涉到苏溯越身上,她的警戒之心是呈几何式增长。
对于自家主子的关心很是受用,苏溯越俯下身在她侧脸轻吻着,模模糊糊道:“主子放心。崖大哥说要出去溜一圈,主子先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他将冷慕还拿在手里的纸张轻轻抽出来,放在桌上。
“崖大哥出去溜一圈?”冷慕来了精神,快手快脚地将已经趴到她肩上的苏溯越退到一边,稍微整理一下衣服,兴高采烈道,“那我们也出去吧!老早就在凤来郡听说楼焕郡的美人热情奔放身长玉立各种美好,可惜我这一路匆匆进城竟然没有细细看看,说出去实在有损本姑娘的威名!小越子我们快点走吧!晚饭也在外面吃好了!嗯,就这么定了!”
“……”被推开的苏溯越有些哀怨。
冷慕眨眨眼,很是无辜:“小越子你不愿意么?”
“……主子走吧。”虽然他们自从确认了关系以来能够亲近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而现在又是难得的没有人打扰没有事情干扰的独处时间,面对冷慕他就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嘤嘤嘤嘤,身为忠犬真是……悲哀啊!
因为不耐烦呆在苏府和那个怪里怪气的张衍行大眼瞪小眼,郑崖在最后一遍和仵作一起确认了验尸报告没有问题并将死者的尸体妥善安置之后,只身一人出了苏府,溜溜达达地想要带点年货回去。
要知道十四天之后就是春节了啊,他们却还要苦逼地对着一群尸体还有一群不知所谓的人!明明这些都应该是跟他没关系的!明明他现在应该在青楼楚馆上依着精雕细琢的楼台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和各色美人调情的!
左看看右看看像个老妈子一样忍不住买下了一堆年货的郑崖悲愤莫名,将所有货物都送进苏家的派送点之后,长出一口气,刚要转身,却被一个小孩轻轻撞了一下。
看着那小鬼在人群中用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速度左冲右突地就要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郑崖轻叹一口气,抬起有些疲软的双腿,认命地认准了人,追吧!
边追边在心里暗骂:要不是看你这小鬼太可怜,老子才不会花这种力气呢!又不是美人,追个屁啊!死小子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偷人钱包的啊!特别是像本公子这么身形矫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学富五车腰缠万贯……的新世纪好男人的钱包,那根本是集合了万千少女的思念的产物啊!
没错,此时郑崖带在身上的钱包是京城凝春楼花魁亲手编制刺绣完成的,可以说是集美观与实用与一体,是炫富炫美炫魅力的必备佳品。
除了在遇见林雨明之后郑崖为了避嫌没有带着它,可以说,这个钱包是郑崖最最贴身之物了。
然后你再想想郑崖的身份吧。他可是有一个医圣老爹并立志要超过他的男人啊!对于这种贴身之物,他怎么可能不采取一定的措施来防止被偷呢!
但是郑崖记不清楚他这次在钱包上撒的是痒痒粉还是强力泻药还是五感随机消失的毒药了。看着前面那生龙活虎的小小身影,苦追不上的郑崖简直要仰天长啸了。
尼玛身为被害人还这么为加害人着想的人哪里找啊!看看,看看,他郑崖并不只有美好的外表,还有闪亮亮金灿灿(您确定用这个形容词没有问题吗)的心啊!
那小小的身影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被追过,郑崖则是因为虽然武功不济,但对付一个小孩还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担心药效发作让小鬼吃太多苦头,在追到一处人少的地方,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慢慢缩短了。
钻进一个小巷子中,小小偷揣着怀中精致美丽的钱包,喘着粗气努力瞪起眼睛看着郑崖:“我说你看起来不是挺有钱的嘛!怎么,连这种小小的钱包都不愿意给我吗?”
郑崖看着他身后黑黝黝乱七八糟的拐弯,轻叹一声,也停下来脚步,呼吸虽然有些急促,但还好,保持住了贵公子的气度:“小家伙,赶快到大哥这边来,哥哥的钱包上有毒药。”
小小偷嗤笑一声,看着郑崖就像在看一个白痴:“大叔,你说这种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耶!”
郑崖倒抽一口气:“大大大大……大叔!老子哪里像大叔了?”
既然决定要出门见美人,冷慕打发苏溯越去做苏家的安保工作,自己在房间里翻出萧溟邮寄过来的包裹,决定好好打扮一番。
在苏溯越、郑崖、冷慕都不在的时间里,曲泉还是和苏合檀在一起,并由邓角孙陪同。苏雷的安全由商石负责。而张衍行和雷郡守,他们有自己的侍卫衙役什么的,而且明显凶手的目标不是他们,安全什么的,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
摆脱了苏雷殷勤的想要陪同的邀请,冷慕和苏溯越神态从容地从苏府走出来。哦不,神态从容的只有苏溯越一人,冷慕就有点……
一双含笑桃花眼亮晶晶地扫视四周,似乎只要出现一个符合她审美的美人她就能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要知道,经过这几个月的折腾,她那颗究竟美人滋润的心已经快要干涸了呀!
苏溯越拉着她的手,一方面是为了在拥挤的人群中确保自己能够时刻在自家主子身边,一方面也是为了稍微遏制一下冷慕那狂热的欲望。
他悄悄地扭头捂脸:带着这种状态的主子出门,真是……丢脸啊!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的人群起了骚动,郑崖秀美修长的背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似乎在追着某人。
苏溯越拉着冷慕,靠近她的耳朵,柔声道:“主子,崖大哥。”
顺着苏溯越指的方向看过去,冷慕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难道是有美人!”
要知道郑崖其实也是个懒到骨子里的懒骨头,要是没有足够吸引他的东西,想要他在春节前夕被彻底激发了采购欲望战斗力上升了不止百倍的女人堆中灵活地奔跑,那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苏溯越冷峻完美的容颜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勉强带出一丝笑意:“主子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冷慕点头:“当然要的!”
于是两人追着郑崖的背影跑到一个小巷子里的时候,就看见郑崖衣衫不整地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压在地上,那男孩同样衣衫不整,因为挣扎的缘故,有些破烂的衣服根本就遮不住那浅蜜色的胸膛,上面薄薄的一层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看起来相当诱人。
并且,那男孩咬着下唇,面色潮红,虽然那淡色的双唇抿得紧紧的,却还是阻止不了一声有一身压抑的微弱的呻吟溢出。
“噔——”冷慕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面上的神情也显出她内心在挣扎不已的事实。
究竟她是应该满足私欲不打扰这难得一见的“崖大哥兽性大发光天化日之下轻薄毫无反抗能力却又倔强可爱的幼童”的场景,还是应该顺应良心的要求将春情涌动的孩子从崖大哥的兽爪中解救出来呢?
还没等她纠结完毕,郑崖就已经放开了小男孩,长出一口气,道:“呼——幸亏老子有随身携带解药的习惯,不然你小子哭都没地方哭去!”
在郑崖钱包上的是他用的最顺手的痒痒粉。几乎要被郑崖追的体力不支的小小偷本想将钱包还给他两不相欠,却不想在握到钱包之后,一股酥酥麻麻的痒痛顺着那只手流窜到了半边身子,要不是他能忍,可能要满地打滚了。
郑崖压制着他不让他伤害自己,一边动作艰难地去取放在怀中的解药。
于是,这就是刚才那香艳的一幕的真相。
香艳你妹啊!郑崖表示很暴躁,他收回自己的钱包,瞪了冷慕一眼:“你出来干什么?”明明在他出门之前,冷丫头还在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勤奋来着的。果然那种勤奋只能是三分钟热度吗?
冷慕同样瞪起眼睛,为了那出乎意料的真相,更为了这一路下来因为要追着郑崖而没有时间看美人的郁卒,于是显得更有气势一点:“老娘就不能出来啦!”
“……可以是可以的。”郑崖看了看她身边一言不发就用眼神表示了对冷慕的绝对支持的俊美青年,嘴角一抽,“但街上太挤了,我以为你不喜欢。”
冷慕有些丧气:“嗯,不喜欢。”虽然她偶尔会抽风闹腾,但是本质上,她更愿意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消磨时间,身边只要有一两个人就好了,一定要是她能够全心全意信赖的人才行!
“喂,你就是苏府的贵客吗?”小小偷从地上爬起来,谨慎地绕过郑崖,慢慢靠近冷慕。
冷慕眨眨眼,指了指自己,道:“你说我?”
“嗯!”
“可是……”冷慕指了指郑崖和身边的苏溯越,“他们比我来得早,和苏家接触的时间也比我长,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苏家的贵客呢?”
“因为你是纵马进城的。”
三人面面相觑。郑崖和苏溯越在进城之前应守卫的要求下马了,曲泉坐在马车里这个忽略不不计。现在想想,好像进出楼焕郡城门的,确实没有人是骑马的。
“呃,为什么?”冷慕有些好奇。总不会是守城的将士见不得别人在马上高人一等的感觉吧?
小小偷拉着冷慕的衣摆,神情严肃:“能够骑马经过城门的人,要有足够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