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是在连接凤来郡和楼焕郡的官道驿站之中醒来的,但是驿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像是有人事先安排好了让她体验一把孤身一人的感觉似的。
她所在的是驿站之中最简陋的房间,破旧的窗户根本起不到挡风的作用,透过斑驳的窗纸可以看见熹微的晨光。
冷慕从简陋的木床上爬起来,有些嫌恶地看了眼床上湿冷的被子,棕褐色的被套还散发着阵阵怪异的酸臭味。
根据她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她在这里应该睡了半个时辰左右,整个身子都是僵的!
一想到这种东西竟然在她身上盖过,冷慕倒抽一口冷气,愤愤咬牙,边往外走,嘴里不住念叨着:“好你个红璇玑,小气死了!本姑娘不就是拆了你的房间么,至于这样报复我!”
冷慕的前脚才踏出驿站一步,一个轻盈的身影就落在她的身边,笑意盈盈,道:“冷丫头,这一路我陪你过去吧。”
冷慕瞥了他一眼,转身向驿站后院的马房走去,边道:“看天色应该是寅时四刻左右,我虽然是路痴,但基本的方向和脚程判断是没有问题的。按照驿站之中车马的补给,我用他们的马,从这里到楼焕郡,最多只要四个时辰。那个时候天刚擦黑。亲爱的二师父,您觉得本姑娘需要护送么?”
楚蓝一撇嘴,道:“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
“那还真是对不起您呐。”冷慕没有理他,从后院中牵出一匹她看得顺眼的马,检查完马鞍和马的身体状况之后,就要翻身上马。
“等等!”楚蓝拉住缰绳,轻叹一声,道,“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在凤来郡发生了什么?”
冷慕缓缓低下头来,清晨些微的阳光在她背后形成光晕,反而把她眼中的情绪给掩盖住了:“你怎么知道红璇玑没有将凤来郡的事情告诉我?”
楚蓝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因为你知道。”冷慕逼视他,“你知道这几天我发生了什么。你的奇门遁甲之术在师兄之上,在千里之外窥伺一个和你有关系的人不算太难吧?”
楚蓝耸了耸肩,笑意清浅:“只不过几天不见,你就变得更加咄咄逼人的啊。小慕儿,是不是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我……很好奇。”
冷慕扬起马鞭:“你认为我能不能用马鞭打到你?”
楚蓝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冷慕会在这个时候发飙,手一松,缰绳的控制权瞬间被冷慕夺回。双腿一夹马腹,嘴里轻叱一声,冷慕催动垮下的马飞奔而去。
楚蓝看着冷慕裹挟着滚滚红尘的背影,眉头微皱,双手交叉结印,隔空对准冷慕的脑袋用力按下。
“啊!”毫无防备中,一股尖锐的疼痛在脑中炸开,冷慕几乎掌握不住身体的平衡,双手下意识地翻转几圈,紧紧缠绕着缰绳,才没有失控掉下去。
“凤歌在凤来郡毒发身亡,我将她的尸体带走了。我能够提取任何人的记忆,并且是最真实的。要是日后有疑问,你知道怎么找我。”就在冷慕终于能够集中注意力对抗脑中的疼痛时,那种几乎令人痛不欲生的感觉变成了一个清幽空灵的声音直接响在脑中。
冷慕恨恨闭眼,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反身朝后对着驿站的方向竖起了中指:“滚你丫的!”
老娘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吗?老娘难道就没有可以威胁你的东西吗?老娘……老娘就算最后一定要求助你,难道不会拉上萧溟和白竹山人吗?你当老娘是傻的啊!任你宰割!
她可没忘记当年一不小心查出楚蓝的藏身之地,为了给白竹山人一个惊喜,她谁都没告诉只身一人兴冲冲地冲到那儿后被耍得那个惨啊!
冷慕一生酷爱美人,要说从未对美人生气那也是不太可能,但从来不会对美人产生“看不顺眼看见就想绕道”的情绪,楚蓝是第一人!
之后冷慕就记恨上这个笑得跟狐狸一般的男子了,更何况他还欺负美人师父!简直不可原谅!
想让她去求他?做梦去吧!
楼焕郡。
因为临近春节的原因,也因为苏家不愿意告诉民众发生在某一天夜里诡异而擦惨烈的灭门,楼焕郡张灯结彩的非常热闹。
好不容易和仵作们将尸检报告整理出来,郑崖和苏溯越他们交换完情报之后,一头栽进了床铺,继续和周公约会中。
苏溯越在府中呆的是越来越心神不宁。商石得到消息,昨天凤来郡的案子就已经结束了,萧溟回洛州城,冷慕今天早晨出发。按理说主子应该在今天就会到。
看看天色,日近黄昏,为什么他还没看见主子的身影?难道出什么事了?这么一想,苏溯越忍不住焦躁起来,急匆匆地就想出城。
“苏统领。”守城的士兵一看见他,立刻就将他拦下了,眉目恭敬却易容反驳,“现在您不能出城。”
苏溯越握紧了长剑。苏雷即使没了苏家、受到了重大打击,在楼焕郡的势力依旧不可小觑。就连小小的出城一事,都受到他的干预。
就在苏溯越心中的不满达到顶点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英姿勃发地纵马而来,带起的滚滚尘土像是旖旎无边的轻雾,模糊了周围的景致、苏溯越双眼之中,只能看见冷慕带着嚣张的笑容快速掠过城门,根本不给士兵反应的时间。然后又在几尺之外勒马转身,踢踢踏踏地走回来。
她坐在马上,朝下伸出手来:“美人,愿意跟我一起么?”
苏溯越重重点头,握着她的手飞身上马,从背后环抱着她,坚实宽阔的胸膛传递着源源不绝的热量,让冷慕因为一路奔驰而有些冰冷僵硬的身体迅速恢复过来。
冷慕满足地呻吟出声,就觉得身后那具完美的躯体微微一僵,甚至还有了后退的趋向,脸上当即挑起一抹恶劣的笑,转头向他:“哟,小越子,这段时间想我没?”
苏溯越有些无奈,乌黑的眼中满满都是她的影子:“主子……”
冷慕耸肩,眼中有什么暗沉的光一闪而过:“离开了我,你的魅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提升吧。”不等苏溯越辩驳,冷慕快速道:“现在去苏府。”
“……是。主子。”苏溯越策马转向苏府的方向。他看着冷慕的背影,明明近在咫尺,为什么刚刚那一瞬就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冷慕和苏溯越刚到苏府门前。苏溯越站在马下想要扶着冷慕下来,却见曲泉从府内飞奔而出,习惯性地跑上来拉住苏溯越的手,笑容甜美:“苏大哥,你回来了!”
冷慕冷眼看着,一双温润的桃花眼此时冷若冰霜。她淡淡地避开苏溯越伸过来的另一只手,跳下马,抬脚向府内走去。
苏溯越看向曲泉,慢慢将她的手拿开,目光冰冷:“我这辈子,最看重的人就是她。要是她愿意,我可以为她去死。所以,下次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做出任何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曲泉被他这种目光吓到了,当即红了眼眶,拼命忍住眼泪,哽咽道:“溯越、溯越大哥,我没……我没想让她不高兴。之前我也拉你的手,不是也没什么吗!”
“之前是我大意了。我会去领罚,也请你引以为戒。下不为例。”淡淡地看了眼还是忍不住落泪的女子,苏溯越摇摇头,走进苏府。
这段时间足够冷慕找人问到郑崖的位置并找过去了。他一定要赶在郑崖对冷慕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之前找到他们!不然……前途堪忧啊!
基本上苏溯越想的没错,但有一点——冷慕不是问路过去的。她一进门就抓了一个人让他带路找到郑崖的房间,然后保持皇家人“用完就丢”的良好秉性将人遣走。
然后她没有敲门也没有任何请示,直接推门进去,径直走到里间,看见依旧在呼呼大睡的郑崖,上前握住他的肩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狂摇。
“地震了?地震了吗!”郑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天地都是颠倒的,勉强睁开一双蚊香眼,看清了眼前人的样貌,他简直想以头抢地,“我的小祖宗啊,你刚来,怎么也不休息一下就来折腾我啊?”
冷慕嘟着嘴,很是委屈:“你们都不关心我了!”
郑崖敏感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当即头也不晕了眼皮也不重了,瞌睡虫瞬间跑光光,当即精神百倍地做起来看着冷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发现小越子的奸情了么?”
苏溯越刚赶到门口,就以惊人的耳力听见了属于绝对诽谤范畴的“小越子的奸情”这六个字。于是他眼睛一瞪,嘴角一抿,快步走到里间,神情冷峻而严肃地看着郑崖。
按理说,要是任何一个有良心有羞耻心的好青年被这样认真严肃而带着无辜和控诉的目光盯着看,不出半刻钟就回出现心虚耳热脸红心跳避而不视的生理及心理现象。
奈何郑崖非常人,他有着令人望尘莫及的脸皮以及装逼淡定的本能,因而他能在苏溯越的注视下安然微笑着撑过一刻钟。
就在苏溯越对着郑崖发出无声的控告以及威胁的时候,冷慕轻哼一声:“你怎么不在外面陪着那俏妹妹啊。那女孩有十六七岁吧,正是最美好的年纪是不是?而且她那么崇拜你依赖你,可比我这样若即若离还高高在上的女人好多了吧!”
郑崖忍不住小小声插了一句:“这话说的是。正常男人都会选曲泉啊。”
话音未落,冷慕和苏溯越同时射出凌厉的眼刀,道:“你给我/老娘闭嘴!”
惊得郑崖差点没咬到舌头,愤愤地转身钻进被窝,用屁股对着他们,瓮声瓮气道:“你们有什么话给我出去说!老子要补觉!”
冷慕瞪了苏溯越一眼,本来还想跟郑崖了解一下情况,好有所准备,却不料被这个紧迫盯人的侍卫给搅黄了。她只能不甘不愿地走向外间。
“主子。”刚把里间的门关上,苏溯越拉忽然住她,双手微微用力,将冷慕整个抱进怀中,用力拥住,温热的气息吐纳在她的耳边,很快就带起一阵绯红。
冷慕没有反抗,只是顺着他的力道享受着被一片温暖包围的舒适,忍着蹭两下的欲望,傲娇道:“不跟我解释一下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吗?”
苏溯越就这这个姿势将他被救以及到达楼焕郡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告诉她。之后就是长时间的静默,苏溯越连呼吸都放缓了,却不像以前一样是因为不确定和没有安全感而导致的紧张和惶急。
冷慕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不甘心地在他裸露着的颈侧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和一片水泽。在这个位置,要是不可以遮挡,那这个痕迹是谁都可以看得见的。
苏溯越显然对于冷慕这种宣示主权的行为很是受用,温柔地笑着稍微松开她一点,让她可以看见自己脸上的笑容和温柔真挚的表情。
他郑重地看着冷慕,用低沉性感的声音缓缓道:“我,苏溯越,绝对不会做任何让主子不开心的事情,哪怕是让主子吃醋。若有违背,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冷慕眨了眨眼睛,将双手搂上他的脖子,笑得很是满意:“嗯,很好!本宫的男人,洁身自好是必须的!”
“那么……”苏溯越微微低下头,将微薄而形状完美的双唇贴近冷慕的颈侧,双唇微微开合,带起一阵阵轩像亲吻一般的触感,“主子是不是愿意只属于我?”
冷慕愣了一下,轻叹一声推开他:“我们先来梳理一遍案子吧。”
苏溯越看着空出来的怀抱,再看看冷慕带着歉意的脸,忽然轻笑,单手用力,将冷慕禁锢在自己怀里,再一次低头,不容抗拒地咬上冷慕的颈侧,在她惊叫出声之前,改成了煽情至极的舔咬。
冷慕慢慢张大了嘴巴——这种情色意味十足的吻,她家纯洁到有些木讷的小越子究竟是在哪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