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溯越现在心情很好,服侍着冷慕吃完郑崖准备的膳食就要往外走,脚步轻快,让冷慕都有些侧目。
这家伙一向是压抑而从容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呃……外向。
“溯越。”冷慕终究没忍住,在苏溯越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瞬间叫住他,她扒着门框和苏溯越对视,“你好像很高兴?”
苏溯越挑起嘴角:“主子的青睐,属下受宠若惊。”
冷慕被震撼了:“难道我平时都没有青睐你!”老天,那她府中那么多美人,方向感强、武功好的也不是没有,她却偏偏带了这个木头出来,这难道不算青睐?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苏溯越你的反射弧究竟是有多长啊?
苏溯越却再也不答,只是神秘地笑笑,转身下楼。
冷慕呆呆地沉浸在他的笑容里无法自拔——嗷~嗷嗷嗷!那个面瘫冰山笑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恨不得与之春风一度(冷慕不要犹豫扑上去吧,你会得愿以偿的)的笑容……哎哟,不行了~她捂着鼻子,她现在急需静养!
“冷丫头。”郑崖上楼第一眼就看见扶着门框一脸花痴相的冷慕,登时打了个寒战,“你还要不要去梁家啊?张希林派人来说梁家家宴,他可以带我们进去,也看看他认为有疑点的地方。”
冷慕瞬间回神,面目严肃:“嗯,很好,办事效率佳,赏!”
“……”冷风过,郑崖的背影萧瑟无比。神呐,你下道雷劈死他吧!他需要正常人!在这样下去他也要不正常了啊……这可如何是好哟~等了约一刻钟,见冷慕还保持着那严肃的样子化为望夫石,郑崖默默扭头往自己房间走去:“我准备衣服和道具。你们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地换上吧!”
敢忽视老子,看老子给你们准备什么“惊喜”~~
梁家,梁家三小姐的闺房,现任代理当家梁大公子梁明亮站在那张挂着鹅黄色帷幔粉色绣帐的床,神情冷然,仔细一看,细细的冷汗正不断地冒出来,顺着他的身体,很快身上剪裁精致的便服就湮出了深色的痕迹。他却连擦拭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站着。
那张床的床板被打开,下面是蜿蜒曲折深不见底的暗道,刚才派下去查看的人在半刻钟之前和他失去了联络,而他站在这里,等着那个胆敢挑衅他们梁家的人上来。
洛州梁家也许低调,也许错事坏事也做了不少,但是却不会逃避挑战,从来都不会,这是刻在每一个梁家人骨血中的东西,值得用性命去守护的。何况,他未必就会受伤,外面还有装备精良的家将,只要他一声令下,没有人能够逃出这里。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在床边一动不动站了两个时辰,一是为了维护梁家当家的尊严,另外也是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愚弄他。
没错,在他刚回来的那天就被设计了,对方很精明,一点把柄也没给他留下。要不是他偶然听说了张希林张家公子的“迷奸”说,还真没有勇气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还好还好,里面的贼人没有出来,梁家应该还有震慑对方的能力。
他转身出去,同时吩咐:“把暗道封起来。”没有人提到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上来的家将,动作迅速无比地堵上了出口,就像在惧怕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梁明亮最后回头看了眼这间屋子,眼中的挣扎渐渐平息,最终波澜不兴。他吩咐近卫:“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包括梁雅兰。”
那个女人并不多么聪明,但是却很危险,他现在不能让任何人打乱自己的计划,不然那后果,自己无法承担,整个梁家也无法承担。
慢慢地走向大厅,看了眼忙碌准备的众人,他点点头,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自从梁雅兰自称为梁家虐待并且当众宣布再也不愿意回来之后,事情就变得脱力控制,现在梁家在洛州城中的口碑跌至低谷。他和太守为此奔忙,算起来已经有三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但是今天,只要今天能够成功,梁雅兰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和冠冕堂皇的宣言,很快就不能对梁家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了。
今天的宴会很重要,不出所料,应该会有重要的人要来,他一定要以最佳状态出场,嗯,一定要。
他路过大厅,一路不停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吩咐身边的侍女:“家宴开始前一个时辰叫我,我要沐浴更衣。”
“是。”侍女轻声应道,动作轻柔地将床幔放下,缓缓退至阴影中。
萧溟窝在自己的房间,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家伙说:“尊尊,你看中苏溯越什么啊?”
楚尊满头黑线,烦躁地全身长毛微微炸着:“本殿的直觉!直觉!你这个贱民!难道已经老年痴呆了么?”
这真不能怪它,自从萧溟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之后,就得意洋洋地问自己到底喜欢谁。估计这家伙一直信心满满地认为小家伙会有所谓的雏鸟情节,但是没想到小家伙毫不犹豫地说是苏溯越美人。
萧溟很是震惊。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难道自己这样一个知情识趣风趣幽默体贴入微(您老确定您有这些东西吗?)的大众情人竟然还比不上那块呆板无趣的木头!
萧溟很伤心,萧溟很忧郁,萧溟很不爽。于是,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别想开心!
萧溟一怒之下彻底关了落霄坊——虽然落霄坊白天也不怎么营业,但也没有像今天一样闭门谢客得像是被谁封锁了一样,把楼里的姑娘小倌打发去大扫除,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要求一尘不染。可怜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娃娃,一个个眼含热泪奋力清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天知道老板又受什么刺激了,现在撞枪口上,那可真就生不如死了。
他的房间里,床上小家伙心满意足地把自己陷在柔软的毛绒毯子里,幸福地滚来滚去,不注意看,就像是一个毛团在一堆毛团里撒欢一样的,诡异得可爱。
萧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隔半刻钟就问小家伙同一个问题:“尊尊,你最喜欢我们中的哪个啊?你看中苏溯越什么啊?”大有得不到自己满意地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
小家伙回答了他两次,第三次炸毛不理他,但很快就被他抓过去各种蹂躏。楚尊大怒,挥舞着毛茸茸的爪子想要为自己争取人身自由,奈何两人的武力值实在相差太多,它只能含泪边整理自己乱糟糟的毛发,边回答他的问题。
它是真不明白啊,为什么同一个问题萧溟要问这么多遍呢?难道真的是老年痴呆?
于是自认为是最聪明最善解人意的远古兽类,没有之一,楚尊把自己的答案整理了一遍,越说越详细,直把苏溯越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让萧溟一口怨气梗在喉咙,险些没憋死。
突然,萧溟看见自己三申五令要求闭门歇业的落霄坊打开了门,虽然只是侧门,顿时向打了鸡血一般激动得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他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公然违背他的命令,这是要享受享受自己好久没有实践的十大酷刑了么?
“……”那个人出来了,身材还不错。萧溟摸着光洁的下巴,审视地看着楼下的人,从他这个角度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仅凭侧脸的线条,应该是个不输于苏溯越的冷硬型美男子。萧溟心中一动,他怎么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楼中发现这样一个极品?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深情,也许是那人的感知能力太优秀,总是就在萧溟暗自窃喜自己的位置好,可攻可守可隐蔽的时候,那人突然抬眼,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直直地撞在一起,火心四溅。
“靠!怎么是你!”萧溟差点没跳起来。反应过度的下场就是,他的脑袋“嘭”的一声撞到了窗户上。他抱着脑袋,强忍着晕眩和钝痛,一阵阵地抽冷气。
苏溯越挑起嘴角,难得好心地朝楼上喊:“师兄保重啊。”
萧溟的抽气声更明显了——混蛋啊!这家伙其实是专门来气自己的吧!
不过……他抱着脑袋快速回到了窗台边,看着楼下明显是要出门的苏溯越:“抬头!”语气严厉,不容抗拒。
苏溯越抬头看他,眼中还带着未曾消退的满足和笑意。
曾经是一片浑浊的红的眼白,已经差不多恢复原样了,却有些血丝样的东西若隐若现地缠绕着他漆黑的瞳孔,显出魔魅的美。
萧溟明显也注意到了,他面色凝重:“你去哪?”
苏溯越皱了皱眉,心情虽然没有被破坏多少,但,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冰山也一样,都没办法对一个试图破坏自己信仰和践踏自己价值的人和颜悦色,特别是他现在还不停地盘问你。
见他就想要无视自己离开,萧溟不再淡定:“苏溯越,我知道你在乎小慕儿,很在乎。但是你现在不行,上来,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苏溯越偏头看了看他,最后笑了笑:“萧溟,我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伤害她,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不会伤害她。”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
苏溯越从来不是傻子,除了有些自我认知不明——试想谁从一个神秘的、还算轻松的影卫一夕之间变成一个不靠谱、随时脱线、随时要你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公主殿下的侍卫,谁都会定位不清的。
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有些问题,只是他没有在意。这有什么呢?自己的情绪第一次出现那么大的波动,身体出现一些异常也算是正常的吧。他想,反正最后都会消下去的。
最后的结果也确如他所想,那种红色消下去了,但是,却是以一件让两人都痛到刻骨铭心的方式消失的。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