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10日晴天
耿东死了,我不相信,耿东怎么会死呢?
那天我回到家里,扬华陪着我。我问,耿东他怎么会死呢?扬华说,他们去晚了,耿东注射的药物过量了,没有抢救过来。我哭着说,以后还有谁会来疼我呢?没有人了,在这个世界没有人了
一直到晚上,我见到了耿东,在火葬场的停尸间里,我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这个地方看到耿东的尸体。
耿东躺在冰冷的水晶柜子里。这已经是耿东死的第二天了,我说,回去搭灵棚。
灵棚搭起来了,我守在那儿,看着耿东的遗像,我泪水不停的留着。耿东单位的领导来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耿东也是一位化妆师,给死人化妆的,我知道那家火葬场,我并没有意外,我没有料到,我也没有想到,可是这个时候,我并没有意外,我很冷静,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耿东是一位化妆师,其实我应该能想到的,耿东给我找了那么多私活,我应该想到的,只是我绝对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第二天出殡,我开着灵车,那条我走了上千遍的路,熟悉的路,今天我感觉到是那么的陌生。
车开得很慢很慢,虽然尸体没有在车上,但我还是开得很慢很慢。
到了火葬场,耿东的尸体已经推进了化妆间,第一化妆间,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给死人化妆了。
我把门关上,看着耿东,抚摸着耿东的脸,哭上,我说,东儿,真对不起,我应该早就跟你结婚,可是我没有,真的对不起。我给耿东净身,换上衣服,然后开始化妆。
我的手在哆嗦着,泪在流着,我说,今天就算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东儿,对不起了。我把一滴泪滴到了耿东的脸上,我说,对不起了,阻止了你轮回的路,我想,你等我,等到我我们轮回到一个年代里,我们要做夫妻
系在我和耿东脖子上的红线绳,断了两次。师傅告诉过我,断过两次就不要再化了,换一个化妆师,不然很不吉利的。我想,这和其它的陌生的人是不同的,我是不会让别人给耿东化妆的,我想,只是耿东不愿意离开,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他眷恋着我。
我换了条新红线,系上,扬华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说,师傅,我来吧!我说,扬华,让我和耿东在一起呆一会儿。扬华哭着出去了。
我给耿东化的是颜妆,这种妆基本上不用,颜妆很复杂,但是看上去却很简单。颜妆只是给特定的人用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选择了这个妆,也许是耿东在我心里的位置上太重了。
一笔,一滴泪,一笔,一滴泪,我不停的擦泪水,可是泪水依然还是那样的多。我说,季敏,你不要哭了好吗?你是在给你爱的人化妆,不能总让泪水模糊了眼睛,你看不清他的脸了。可是,没有用,眼泪就是不停的在流。
三个小时,耿东的妆化完了。我给耿东剪断了锁脚线,把耿东的双手按到胸前,用锁手线把手锁上,然后说,对不起了,东儿,一路慢慢的走。
付铁进来了说,小敏我说,推走吧!
耿东被推到了告别厅,我站在一边,看过了多少人的死,看过了多少人的哭,这回终于轮到我了,轮到我哭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对死者的敬畏,那是一种操守。对死者的痛,是一种灵魂降临一样的痛,无以附加的痛。
我伏在水晶罩上哭,看着耿东,他醒了,醒了,就像某一天的早晨一样,还没有醒来,我坐一旁边,看着一婴儿的睡姿
我被付铁拉开,抱到一边,我的腿就软了,意识就模糊了。
我不停的在哭,一直到耿东被推到后面,我想,耿东真的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了另一个无关的世界,我们所不知道的世界,我们所猜测的世界
我站在远处,看着烟筒,冒着白烟,那是耿东的灵魂,那是耿东的烟,都随刚而逝了,我不禁的打了一个冷战,人们都说,亲人在死的那刻,真正的走的那刻,都会打一个冷战。我的泪水流了下来。
扬华和刘小花一直跟在我后面。
我接了耿东的骨灰,火化工送出来的时候说,季姐,然后看了一眼盘子里面摆着一枚戒指,我拿起来,上面刻着东儿和敏儿百年
我的泪又滴到了耿东的骨灰上,我说,对不起,东儿,又阻止了你轮回的路,我是不想让你走。
我把戒指戴上,把耿东的骨灰放凉了后,找到头盖骨,摆着上位,就在这时,我的脸皮一块,一块的往下掉,我意识到了,我停下来,说,东儿,你看到了我的真面目了,我是你的敏儿,你好好看一眼,我就盖上了,盖上后,我们就阴阳两隔了,我一下就扑到骨灰上大哭起来,扬华在一边陪着哭,刘小花也哭,最后局长把骨灰盒盖上,用红布包好说,孩子,抱好,我们护送他回家。
我抱着耿东的骨灰盒回家了。我一睡不着,精神有些乱,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