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那么早以前开始,他们的命运就以最无法隔开的方式被牵连在一起。他们之间有着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来的强烈的羁绊】祁梦月的喊声几乎可以称之为凄厉,阎王和漓澜猛然一惊,同时揣测着祁梦月口中的那个她究竟会是谁,有谁可以利用到刚刚重归现世的她,有谁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可以利用她?
心中一颤,漓澜脑海里顿时浮现那个冷漠却并未真的无心的女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尽管这剧烈的笑声让他立时止不住地吐血。从最初到现在和阎王的对敌果然消耗了他大量的力量以及……生命。
可是即便他会死,祁梦月此番也绝对活不下去,而且竟然还是被那个人,被他们当做棋子的人反将一军!
“阎君大人,如何,被自己亲手制作的容器反将一军的感觉?”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漓澜却依旧笑得癫狂。
“你!”狠狠地瞪了漓澜一眼,阎王当下再不迟疑,迅速地朝祁梦月奔去,只是还没等他靠近祁梦月,那人已经迅速地转身,以手做刃,丝毫没有犹豫地朝阎王劈去。
阎王躲闪不及,从右肩到腹部几乎被祁梦月整个劈开!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被自己爱了许久许久的女子,只看到她面上浮起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良久祁梦月才缓缓开口,声音却是已经迥然不同。
“阎君大人,自我化为人形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很依赖你,在得知你和祁梦月的故事后,我一直想要能够帮到你。所有我不介意成为被你利用的棋子,却无法原谅你们为了一己私欲将无辜的人卷进来。小瑾、宁潇、画儿、江情还有二殿下,他们本该是一世安宁地活下去,可是被你们毁了,全都被你们毁了!”
阎王神色微变,他沉默地看着面上难掩怒气的“祁梦月”。他自梦月魂魄消散后就一直在等着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梦月活过来的机会,而当他得知忘川湖中的彼岸花有一株化为人形的那一刻,他终于觉得机会来了。
他靠近彼岸,赋予她名字,雕刻着她的容貌,将不知世事如同一张白纸的她困在自己身边。他手把手教会她必须的一切,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生动,看着她那般的依赖自己,心中说没有半点感觉定是自欺欺人。
可那份欣慰和满足抵不上他对祁梦月多年的爱恋,抵不上他心中的执念。当他亲口欺骗彼岸,亲手将那人送往人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底就再容不下其他,只有尽快让祁梦月归来的那一念头。
他知道彼岸的性子一天比一天淡漠,他看着从前那个生动的、全心全意依赖着自己的小丫头一去不复返,却已经无法再顾及到她。只要祁梦月能够回来,牺牲再多,他也不会可惜!
只是没有想到无心的彼岸有一天也会有了自己在乎的人和事,也会有了那么强大的执念,甚至学会了反抗自己!
目光阴沉地望着彼岸,阎王此刻真想立刻了结了她!可他又不敢,不敢拿祁梦月的性命来赌,祁梦月此刻跟彼岸俨然成了密不可分的两个个体,若是不小心伤了彼岸,还不知道祁梦月会不会受到影响。
更何况他还没有理解祁梦月方才的话,彼岸究竟利用了她的力量做了什么?
“阎君大人,漓澜,你们不是想要祁梦月吗?抱歉,这一次她是我用来报复你们的唯一的筹码。”狡黠的一笑,彼岸趁着阎王反应过来要抓住自己的时候迅速地往后一跃,立刻往外跑去。
漓澜因为身受重伤几乎又因为方才近乎癫狂的笑,几乎无法再动一步。阎王则是因为彼岸那一招而因伤口的痛楚,动作迟缓,两人于是竟是眼睁睁看着彼岸跑出丞相府。
“彼岸。”借着迷蝶而躲于暗处的凤墨清眼看着彼岸往外跑,立刻冲上去抱住她,随后对迷蝶使了个眼色,三人瞬间消失在丞相府。
无论在哪里,凤墨清都觉得漓澜和阎王能够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三人最后只是躲在丞相府不远的一个民宅里,借着彼岸剩余的力量躲在另一个空间里。
“彼岸,坚持住。”死死抱着彼岸,凤墨清眼看着彼岸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身影也越来越淡就是一阵恐慌。这样的场景就好像当初迷蝶消失在梦境中一样,凤墨清恍惚觉得彼岸在下一刻也会消失在自己面前。
“二殿下,原来是你。”轻轻地推开凤墨清,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她忽然笑了起来,用手勾住凤墨清的脖子,撑起身子用自己的额头贴住凤墨清的额头。
两人相贴的那一瞬间,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凤墨清的眼前闪现。他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最后却是重新抱紧了彼岸。
“原来这才是前世真正的现实。”
“凤墨清,”将头靠在凤墨清的心口,彼岸轻声说着“你是那一日被牵连受伤的人,而我是忘川湖的彼岸花。我能够化为人形全靠你的鲜血,我的体内流的是你的血,怪不得……”
剩余的话彼岸并未说出口,可彼此之间却全然明白。
怪不得第一次看到对方的时候,他们会觉得自己对对方那么熟悉,与生俱来的熟悉感如同血脉相连。原来是真的血脉相连,让彼岸真正活过来的是凤墨清,赋予她生命的是凤墨清而不是阎王。
原来他们的牵绊从那么久那么久就开始了,只是为什么他们就没能早一点知道?如果当初他们能够不顾忌那么多,不考虑那么多,单纯地将所有的事情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他们会不会是另一番结局?
他们还不会兵戎相见,自相残杀,成为别人手中无法逃脱的棋子?
“彼岸,对不起……”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闷闷的声音让彼岸一愣,下一刻她却是小小的扬起嘴角,在凤墨清的怀里摇了摇头。
“没有对不起,只是我们的力量不足而已。”没有谁对不起谁,因为他们都是受伤害的那一方。他们太傻,迟疑太多,顾虑太多,被自己所知道的所听到的多看到的事情蒙蔽了双眼,失去了找到最真最真的事实的机会。
怪只怪他们的经历太浅,他们那么多人的命运太过苛刻。怪只怪那两人步步为营、机关算尽,而他们一直忽略,只顾着眼前简单而平淡的生活。
“二殿下,最后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用手撑在凤墨清的肩上,彼岸轻声地在凤墨清耳边呢喃,话音刚落,她头一歪,无声无息地靠在凤墨清的肩上。
彼岸的身体已接近透明,凤墨清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他怔了半晌,才终于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到自己怀里的人,可指尖才刚刚碰到彼岸的腰侧,那个透明的影子骤然碎裂,入手之处只剩下一片虚无。
怀中已然一空,凤墨清傻傻的瘫坐在原地,良久他才听到耳边迷蝶一声担忧的呼唤,他下意识的伸出手覆上自己的眼,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
怎样的礼物能抵得上一个你?怎样的礼物能够抵得上我失去的你?良辰美景,佳日吉时,他却在这一天失去了生命里一个个最重要的人。如此的荒芜虚凉,你们怎可留下我一人?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原地坐了多久,凤墨清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已经多了四个人。一个是一脸死灰、浑身血污的阎王,一个是濒死的漓澜,还有一个是亡星和他怀中抱着的凤墨瑾的尸体。
“阎君大人,孟姑娘的神识早在彼岸姑娘夺回身体的那一刻消失不见,阎君大人此刻应该也不需要再拼个你死我活吧?”
“多管闲事!神识不复又如何,本君定有办法寻回梦月!”阴沉地瞪了亡星一眼,阎王又死死地望向七魂失了六魂的凤墨清,终于愤愤地拂袖。低声唤出黑白无常,在两者惊慌的目光下,苍凉却又不甘心地返回地府。
“那么漓澜大人呢?”柔和的视线转向漓澜,亡星略带询问的语气中却带了几分威势,让人下意识地不敢反抗他接下来的提议,“大人若不想死,不妨跟着我?孟姑娘已然再度消失,大人的怨恨想必也消除不少。”
“呵,去哪都无妨。只是倘若有朝一日祁梦月还能归来,我自还是要消除我最后的怨恨的。”冷笑一番,漓澜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走进亡星的玉佩里修身养息。
“二殿下,下官虽不该干涉红尘世。可那段过往已这番结局收场,下官也不得不稍作干涉。二殿下,三公主未死。彼岸姑娘借着孟姑娘的力量,硬是扭转了三公主的命运,几日后三公主便会苏醒。”
怔怔地抬起头,凤墨清终于明白彼岸所说的礼物究竟是什么。怪不得那人笃定他一定会喜欢,还真是一份大礼。她依旧是那个无声无息就安排了一切的彼岸。
“那她自己呢?”
“彼岸姑娘的神识已散,却尚有一缕神识留于人间,若有缘他日定会再相见。”幽幽地开口,亡星将凤墨瑾交给凤墨清,正打算转身却被凤墨清出声叫住。
“既然你如此有本事,可否圆我一个心愿。”
“但说无妨。”
江情将军大婚之日,新郎和新娘连带着二殿下等人一起消失在婚礼上的事情在一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凤离国,而更令人惊慌的是当日江老将军亲自前往月漓城,却是面色阴沉的归来。
而后天下皆知从凤离国亡星的星象中得知:三公主凤墨瑾为宁潇公子的侍妾所杀,宁潇公子本人也意外为人所杀,二殿下凤墨清、江情江将军及其新婚妻子、漓渊国国师漓澜在月漓城下落不明,可从地上的大片血迹可知凶多吉少。
至此凤梓涵痛失爱子爱女,漓洛痛失宠臣,凤离国和漓渊国的局势再度陷入危急边缘,大战一触即发。
几日后,凤墨瑾的尸体被盗,但无人发现。与此同时在某一天,凤离城的众人发现那个曾经书写过一段又一段传奇故事的往生阁消失了,就如同它突然出现,它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凤离城所有人做的一个有关传说的美梦。
“吱呀”的一声,古旧典雅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面带愁容的女子探头而入,小声地问着:“请问,这里有人吗?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王兄,不对,哥哥,有客人来了。”一袭绿衣轻衫的女子手上拿着一面样式古怪的镜子,急匆匆地跑出来,手忙脚乱的将女子迎进来,而后递上一杯香茗。
“来了。”清冷的声音自院中响起,女子只觉得那声音甚是好听,下意识地抬起眼,只见一个华服男子手中拿着一株艳红色的花。待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女子登时倒抽一口凉气,这男子的容貌竟是比女子还要美!
“本阁将实现你的一切愿望。”琥珀色的丹凤眼上挑,绝代风华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清冷悠扬的声音含着笑意慢慢响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