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神失低眸渐无言

洛柔在家的那几天心里经常七想八想的，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就决定出府门转转。虽然心里想的是四处走走，最后还是到了风月酒楼附近，于是进去风月酒楼的斜对面的茶楼——来凤阁。
茶楼里人来人往唧唧喳喳的，洛柔却很喜欢这些热闹的场景。在来凤阁里，各种各样的人聚集在一块儿，似乎这枫城的男男女女都喜欢喝茶聊天。
洛柔来这里没有别的理由，就是想坐一会儿，等人。
等谁？
洛柔猛地回过神儿来，自己在等谁呢？好像是等楚苏吧。在家的那几天洛柔也认真的想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唐事，曾经他那么残忍的伤害过自己，恶劣的行迹还能够历历在目，胸口刻的代表屈辱的字只是不疼了而已。然而洛柔再也没去看过胸口的伤，就当成是再也不会记起以前受过伤害。
洛柔偶尔想起胸口的伤口，也学会了对自己撒谎，想那只是那个行为恶劣的楚苏太生气了。洛柔明明就知道有些事情是楚苏不对的，就像楚苏对自己的伤害是不对的，就像把自己的心轻率的丢给楚苏是不对的。
尽管那么多的不对，似乎越来越换不来清醒的洛柔，洛柔怕是宁愿执迷不悟也要疯上一回了。洛柔这一次就当自己是疯了的，让自己去赌，输的话就再也不去疯了。就赌这一次吧，洛柔告诉自己。
洛柔在茶楼坐下的位置是临窗面对着风月酒楼的，果然，她内心所期待的人出现了。楚苏从风月酒楼出来，往酒楼四周看了一眼，自然也往来凤阁看了。
洛柔注意到楚苏的目光就要瞧到自己这边来，急忙扭头。当洛柔抬头再看他时，楚苏他人已经不见。洛柔清晰地感受到内心的一阵落寞，要是楚苏往对面多看一眼，就肯定会看到自己的，不过楚苏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怎么会多留心看一眼对面的来凤阁呢。
洛柔等了会儿，觉得楚苏人应该已走远时，才对念春说道：“念春，我们回去吧。”
洛柔起身转身离开原座位，一步，两步，三步，没有奇迹出现。终于，洛柔主动想回家了，正要加快脚步时，身后却传来多日不曾听过的熟悉的声音。
“我刚来就要走吗？”
洛柔闻声回头，楚苏悠然坐在刚才自己坐过的位置的对面，楚苏好像在对面坐了许久似的，是何时来的？洛柔有着说不出的感受，表情极不自在。
“我该回去了。”
“别走，回来陪我再坐会儿。”
楚苏的声音略显忧伤，洛柔听他的声音竟觉得不像是楚苏了。一个所有人都得尊称他楚苏一声楚爷的人，似乎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何时这么软绵绵，他有心事吗？
洛柔让念春在原地等待，自己挪了步子，回到原坐上。“你有事吗？”
“有事，很多的事情，你想听吗？”楚苏抿一口茶水，眼神儿定定的看着洛柔。洛柔似乎看得到了楚苏的心底，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着那些年来和自己一样的孤独与倔强。
“我听。”洛柔也饮一口茶，等着楚苏要说的话。
“因为某人所托，我伤害过一个姑娘，后来我发现我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深深地伤害到我，因为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很在乎那个姑娘。如今，我沉浸在内疚中，那个姑娘知道我只是一个冷情之人，想必不会在接近我半步了吧。”
楚苏说完，一抹落寞神伤紧锁眉头，就像深秋的枯叶无声落在地上，缱绻的冷清。
洛柔隐约觉得他说的姑娘是自己，因为他提到‘某人所托’，是那个面具男人把自己扔给他的事吗？他现在很内疚吗？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你要说的我也已经听完了，那么我也该回家了。”
洛柔要起身离开，洛柔知道楚苏一直注视着自己，却不知道能够与他说些什么。她只想先回家想想，再好好睡一觉。
“因为你，我已经变了。”楚苏最后说的这句话。
此时洛柔与丫头念春已在十步之外，洛柔却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有些事是要有一个交代的，就像那个姑娘为何会出现在那个荒芜的院子，这个，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是今后要如何照顾那个姑娘，不让她孤身一人受寒挨饿，不会再有莫名伤害，不会愁上眉头，还有好多好多，这些，那个姑娘知道吗？”
洛柔喉咙哽咽，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可以再说些什么，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等着，等着楚苏没有话说了就离开。然而，楚苏再也没有说什么，就像从刚才的位置上消失了般，洛柔几乎以为刚才的那席话是个梦境，是套住自己的网丝。
最后，洛柔迈开步子下楼，感觉身后是一片寂然。
季家大厅里，季洪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儿，打算把隐藏在心底的话告诉女儿。季洪说道：“柔儿，跟爹到院子里走走吧，爹好久没有跟你聊聊了。”
“好的，爹。”洛柔起身，随着季洪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的石凳上，父女两人捧着凉茶，看着漆黑的夜空里明亮的弯月，人暖暖的夏风吹拂在脸上。
季洪的眼里开始湿润开来，她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季袖娘。季袖娘在十九年前离开了家，就是在这么个弯月悬空的夜里，她跟着个男人走了，一走就是那么多年。
洛柔似乎觉察到自己爹爹的沉默，他眼神灰暗，神情忧伤。洛柔安慰道：“爹爹，你有心事，对吗？”
季洪无奈的摇摇头，只要每次想起自己的妹妹就想落泪，当初她若不是那么冲动如今就不会孤身一人在外漂泊，那么多年都没有回过季家祭拜祖先。季洪也不会想起那个男人就愤懑不平了，一切都已成往事，自己妹妹又不在身边，记恨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爹没事，看见弯月就想到一些往事，难免会沉默一阵子。”
洛柔抿了抿嘴，以为真的是爹爹说的那样，接着说道：“过去了就过去了，爹，是什么往事会让您这样失落？”
“这个，柔儿，你也不小了，这些年爹有心拦着你的婚事，只是不想把你随随便便嫁给个凡夫俗子。爹爹离京之前也物色过天底下配的上你的男子，只是所剩不多，如今你也知道爹爹有心讨好父王的儿子慕容轩，慕容轩一表人才，不染俗世陈杂，爹爹认为只有他配的上你。”
洛柔听过爹的话，心头一暖，原来季恩柔的爹爹那么爱自己的女儿，精心为她准备着今后的幸福。“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季洪点点头，继续说道：“爹爹知道，他现在只身游走于江湖，不问朝堂之事，但是他是堂堂的世子爷，将来更是桓帝器重的人才，你要是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洛柔虽然感激着季洪的安排，却不得不为古代女人的婚姻大事感到悲哀，这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虽然爹爹找了个很好的男人，却没有一点感情，这样的婚姻一定会美满吗？
“爹，慕容世子的确是万众挑一的男子，只是女儿福浅，怕是指望不上了。”洛柔推脱道，不知爹爹会不会坚持。
“柔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是福浅，在爹的心里，慕容世子能够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你不要妄自菲薄。”洛柔点点头，季洪继续说道：“柔儿，你就没有对慕容轩上心吗？”
果然，季洪的担心成了真的，他看着女儿几近沉默的模样，心头沉沉的。季洪也不是非要让自己女儿嫁给自己选定的慕容轩，只要她喜欢就会答应的，只是这些年自己女儿也没遇到中意的人。
“爹爹，女儿对慕容轩只是像对哥哥的那样，女儿对他产生不了爱意，所以请爹爹不要再让女儿去接近慕容世子了。”洛柔请求道，明白那句“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这个——柔儿，你真的不愿意靠近慕容轩？”季洪再次问道，继而转开话题，“还是你的心里有人让你念念不忘了？”
洛柔全身一颤，不知要不要说，这时季洪轻声的问道：“那个人是楚苏？”
洛柔没有回答，沉默良久，沉默得西天的弯月下滑了不少。最后，季洪也不再继续逼问女儿，叫她回去休息。季洪心里大致有数了，有些事却也急不来的，先顺其自然，至于最后是怎么个回事谁也不知道。季洪在心里替女儿祈求，祈求上天赐她一个如意郎君，今后无忧无虑，也算对得起自己那孤苦的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