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舞倾城：洛城

日复一日的练舞，日复一日的熟悉舞步和曲调，千泷变得越来越冷漠淡然，只有当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这个人眼中才会出现一丝光亮，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洛城的出现。
洛城是个没落的世家弟子，因为父亲获罪而导致家产充公，父亲受不了这样子的打击在狱中自尽，只留下他和年老的母亲相依为命。树倒猢狲散，那些昔日恭恭敬敬的仆人在洛府落魄之后，卷了府内仅剩的一些可以卖钱的东西就跑了，什么也没给洛城他们留下，因此洛城和他的母亲很快便陷入了饥不果腹的状态。
住在凤离城内的贫民区，睡的是破烂的草席，盖的是有钱人家丢掉的破棉絮，这样子恶劣的情况让一向锦衣玉食的洛母很快就病倒了，无论是为了生病的母亲还是以后的日子，洛城都不得不想办法去赚钱。
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肩不能提手不能抬，唯一拿得出手也就是琴棋书画和文采，可要想到学堂去当一个教书先生，也要看学堂愿不愿意收他这个罪臣之子作为指导凤离城下一代栋梁的先生，即使父亲的罪孽与子无关，可谁能保证被罪人教出来的孩子是品行端良的呢？
洛城连番去应聘夫子都被拒绝，最后只能将目光放到苦力活上，他寻了个在码头搬货的工作。几十斤重的货物压到他的肩上，差点让他连一步路都走不动。
从来被捧在手心里的贵公子何时受过这样的苦？可为了重病在床的母亲，再辛苦洛城都必须忍下去！
魅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在洛城面前，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带走了这个被人鄙视成废人的公子哥，甚至预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先去为母亲治病，这样子大恩大德自是让洛城感恩万分，照顾了母亲几日，眼见着对方的身子渐渐恢复健康，这才来到姬雪楼，自称甘愿为魅凉做牛做马以作报答。
“我缺一个乐师，千泷的舞蹈普通的琴乐已经配不上，我记得洛家的公子以出众的琴技曾被人津津乐道，我想看看你的琴是否配得上千泷的舞。”魅凉拨着算盘珠子，对着一脸愣怔的洛城莞尔一笑，随后便请了个小丫鬟去请千泷下来，既要曲配舞，没有舞又怎么能成呢？
那是洛城第一次看见千泷，而第一印象也仅仅是这人是个美人，比他从前所见的女子都要来的美，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那个时候的洛城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了这个人付出全部，只求陪在她身边哪怕这人永远也看不见他。
“姑姑，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配得上我的舞的人么？”千泷似乎是不相信这样一个书生样的贵公子会擅乐，眼中的怀疑意味很是明显。洛城倒是不甚在意，随意地看了下周围的乐器，浅浅一笑应着：“千泷姑娘大可以跳一舞，看看我能不能配得上。”
“好。”冷冷地勾了一下唇，千泷跃上舞台，在白日里的姬雪楼跳出自己的一曲舞，但这舞却不似平常那般温柔，反而带着一种肃杀之气，让观舞的人眼前都忍不住浮现两军厮杀的场景。
洛城嘴角扬起，随手拿过琵琶，试了下音，随后曲调响起，一曲十面埋伏愣是将千泷的舞都压了下去。明明只是单纯地在弹奏琵琶，可那气势恢宏地仿佛所有的人都处于战场中心，耳边厮杀声不断，每个人都仿佛是战场中的一员，他们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旗开得胜，凯旋而归之时，每个人都忍不住想要欢呼雀跃。
一曲毕满堂寂然，许久之后才是令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身边的掌声不断，千泷却是恍而未闻，她站在舞台上，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洛城，面上忽然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连带着眼神也温柔了下来，那一瞬的温暖让洛城顿时愣在原地。
“姑姑，你这次真的没有看错人。”略带几分欣喜的话语让人很是明白此刻的千泷心中究竟有多大的喜悦。这个人配得上她的舞，舞曲相衬，她想要的也许真的已经近在咫尺。
从舞台上一跃而下，千泷施施然地往房间走去，发丝扬起掠过洛城身边时，洛城竟然觉得自己似乎在一刹那读懂了这人的心，这个人似乎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冷漠无情。
至此洛城便成了姬雪楼的一名乐师，与其他的乐师相比他的工作既轻松报酬又高，但无人敢有任何不满，因为他是千泷的指定乐师，他只负责千泷一人。
为了更好的配合千泷的作息，魅凉干脆便让洛城住了下来，顺道也将洛城的母亲接进了姬雪楼，虽然姬雪楼算不上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但总归是凤离国最大最好的教坊，无人敢在这里闹事，也无人敢对这些只负责舞蹈的舞姬有任何不敬。
相比较于贫民区，显然这里更适合洛城的母亲养病。
这之后千泷依旧是日以继夜的练舞，洛城也是舍命陪君子，她舞蹈他便奏曲，无论千泷跳的是何风格的舞蹈，洛城都能找到相应的舞曲来配，有时是名曲有时却是他自己谱曲。
日复一日的相处令两人渐渐熟悉起来，洛城知晓了千泷的过去，知道她不是不在乎周围的人和事，只是觉得越是在乎便代表着越是伤；千泷了解洛城虽然曾经是个贵公子，可事实上这人没有一点傲气，待人温和有礼，也知道在父亲死后，这人曾一度绝望过。
“千泷，你想要什么？”那日洛城对着在花雨下翩然起舞的千泷如是问道。因着配乐骤然而停，千泷有些许不满，但是因为对方是洛城便想了片刻，郑重地说道：“我想要名动天下，我想要赶上甚至超越浅雪。”
在九州已然成为神话的浅雪是所有舞者的向往和目标，千泷想要超过她，想要比浅雪更受人追捧，从前她没有的优越感，她想要通过这里来找到，这是她存活于世的理由，唯一的理由。
“好，我帮你。”那一刻落寞的千泷是洛城不想看到的，他弯起嘴角对着沐浴在花雨中的女子，一字一句许下自己最真挚的承诺：“我帮你，我帮你名动天下。”
洛城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爱上那个令人心疼的女子，也许是因为在一日一日的陪伴中看着她为了自己的目标拼命练舞，也许是因为他想要再看见那人真正发出心底的笑容，也许他只是想要为千泷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但无论如何，洛城爱了，爱了一个只为着盛名而活的女子，爱了一个永远不知道自己爱着她的女子。
千泷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名动天下，却不是为了那之后的荣耀，她只是想让从前欺辱她的人知道，她也是可以站到高处的！而洛城想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这之后千泷便鲜少能见到洛城，一般的练习舞，奏曲之人都换了不熟悉的乐师，只有到需要千泷登场的时候，洛城才会出现，而且每次都姗姗来迟。虽然心底疑惑，但千泷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过问，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只是舞者和乐师的关系，过多的私生活似乎不该过问。
再次看到洛城出现在练习场地已是两个月后，千泷有些诧异地望着眼前满眼血丝的男子，看着先前风度翩翩的人不过两个月就变得有点萎靡不振，她心底的疑惑顿时越来越深刻。
洛城倒是毫不在意千泷打量的目光，他只是兴冲冲地拉过一脸疑惑的千泷，将自己劳累两个月的所得献宝似的放到千泷面前，“这是我新编的曲和舞，我想凭着这个一定会实现你的心愿。”
千泷诧异地接过，随意的翻开，本是随意地扫着，下一秒却是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莫说曲子单是这些原创的舞步就比她借鉴前人的那些舞步要好了不知多少，这些舞步即使换个普通舞姬跳，也能令那人成名。
“这是你自己编的？这两个月你就在做这个？”
“嗯，我说过要帮你。”睡眠不足、双眼布满血丝、下巴还有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的洛城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头发，第一次在千泷面前失了一贯的风度，自从知道千泷的目标之后，洛城就想了很久，最后觉得过去的舞步已被人所熟悉，倒不如自创一曲。
很难说那个时候的千泷是怎样的感受，因为彼岸他们毕竟不是千泷本人，只是那蓝色琉璃的幻境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还有些水珠从幻境上留下，彼岸叹了口气，看来这千泷心底的记忆快要走向尾声了。
洛城自创的舞曲名为思归，自得了这舞曲，千泷和洛城便开始练了起来，在练舞和奏曲之时，两人的默契不断增加，有时洛城还会指导千泷某个舞步怎样跳会取的最佳的效果，虽然洛城不像教头们懂得那么多，可他自己创的舞步，这世界上无人会比他更懂，但同时也无人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曲思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