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总裁办公室里,大理石桌面倒映出男人的模样--眉头紧蹙,锐利如鹰眼般的眼神望着前方,紧抿的嘴角微微发白。
迟翊宸失了神,第一次觉得工作是那么索然无味,让人想要逃离,这种想法可谓是第一次,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昨晚彻夜未眠,拼了命地去想穆少恭所说的故事中那块空缺的地方。
一定有哪里出错了,但是他却不知道。
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偏偏他就是想不起来,只能朦朦胧胧地察觉到某些东西的存在。
那个人跟薛笙儿还有他之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
而更奇怪的是,穆少恭似乎早就看透那块空缺能带来的影响,所以才拒绝回答他。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难不成真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以至于到最后,他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一丝光线划破黑夜,将黑暗驱散,天亮了,而身边始终是空的。
简溪不在也好,免得他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要将所有情绪都宣泄在她身上。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简溪会愿意留在那里。
薛柒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迟翊宸已经在公司里,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简溪再留宿的事情。
不是因为相信薛柒的为人,而纯粹是害怕简溪在他身边会受到伤害。
谁知道他这只猎豹会不会突然爆发。
烦躁不安--迟翊宸很清楚他现在的状态,握住钢笔的修长手指有些发凉,笔头停留在纸上一动不动,直至墨水淋湿纸张,留下一大块污渍,他才回过神来,收回笔。
这种状态太糟糕了,他必须得找个方法排解压力,不然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影响工作。
即使心惶惶不安,但他还是表现出乎人意料的冷静--拨通特助克丽丝的电话,他说话时的语气淡然,“帮我推到早上到中午的所有行程,我有私事要处理。”
“可是……”不给特助说下去的机会,迟翊宸就挂断了电话,他决定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站起身来走到衣架前,将西装外套取下转而穿上,他整理袖口,眼神却不自觉地瞥见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他的心里滋生出某种异样的想法。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回忆,我都不会放开你的,简溪。”他对着钻戒喃喃,而那枚戒指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像是回应。
迟翊宸动身离开公司,他的去处永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缪以衡开的酒吧。
赶到那里的时候,时间正好十点钟,正是客人最少的时候,不像晚上时那么吵闹,一推开门,慵懒的蓝调就流泻出来,室内昏暗的光线也让人的心平静下来。
迟翊宸是酒吧里的VIP,一进门就有侍者迎上来替他接过西装外套,并引他到吧台上坐下,他刚坐下,眼神正好落在酒保的手上,包了绷带,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还是能看得出来。
这本来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他脑海中却浮现一副画面--男人的手指上缠了绷带,绷带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浅蓝色的袖口上也沾上了鲜血。
“抱歉,可能要等我伤好了才能带你们去看向日葵了,我这样开车不方便。”他说,语气带着愧疚。
不知道是为迟翊宸还是为简溪。
那画面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迟翊宸又回到现实中,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定了定神,闭上眼睛,“两杯加冰块的威士忌,还有把缪以衡叫出来。”
“是。”酒保回应,一边朝旁边的侍者使了个眼色,侍者旋即会意,转身朝着员工休息室走去--一般缪以衡喝醉了就会跑去霸占休息室。
过了一会儿,休息室的门就应声而开,缪以衡笑得邪魅,眼角微微挑起,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哟,我还以为是来讨债的呢,没想到是你啊。”
他纯属是调侃,作为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缪家的长孙,就算他再怎么奢侈浪费,都不可能欠下一身债。
“看来我不打电话是对的,你还真的在这里,不去上班就不怕被取代了吗?”迟翊宸对他的调侃无动于衷,他握住威士忌,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指尖发凉。
有时候只能借助外界才能让自己烦躁的心冷静下来,当然这种“有时候”极少见。
明明都一个年纪,一个是总裁,一个在家族企业中担任总经理,迟翊宸为了工作奔忙,缪以衡却夜夜笙歌,还有闲情逸致投资酒吧,天天混在酒吧里泡妞。
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过迟翊宸可不羡慕他这种生活。
在豪门中,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代表着回报,缪家现在的第一继承人已经从缪以衡顺位给他堂弟,就算他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注定一生都被别人所操纵。
这就是颓废的代价。
迟翊宸偶尔露出来的轻蔑眼神有时会让缪以衡有些烦躁,但他始终装作若无其事,笑得没心没肺,“话不能这么说嘛,我也有去上班啊,只是这几天又没我什么事。”
而且他也没资格说他吧,现在他还不是一样坐在这里喝闷酒。
接过迟翊宸递过来的酒杯,缪以衡晃了晃杯中的威士忌,冰块碰撞的声音很好听,淡黄色的表面倒映出他的模样--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迟翊宸会在上班时间来喝闷酒肯定是有心事,而且绝对不会是工作上的事情。
这样一来,也就只能跟简溪有关了。
“那凶巴巴的女人又哪里惹你了?”说着调侃人的话,缪以衡收敛笑容,总算正经起来。
酒吧里除了优雅的蓝调响彻在耳畔,周围就只剩下他们的声音,当然如果仔细听,还能时不时从包厢中听到女人的呢喃声,很难听清楚。
原以为会百发百中,却没想到迟翊宸竟然摇头,他不是为了简溪烦恼。
卧槽,那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的大总裁烦躁?
“喂,你该不会是出轨了吧?虽然作为男人有喜新厌旧的时候也是正常,但你确定简溪知道了不会把你切成肉片吗?”缪以衡话音刚落,就收到某人刀片似的眼神,他赶紧捂住嘴,乖乖噤声。
迟翊宸没空跟他开玩笑,他现在快要炸毛了,却不得不因为理智而忍耐着。
仰着脸将威士忌一饮而尽,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大理石桌面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酒杯底部旋即裂开,残余的酒精溢了出来,沾湿了他的手指,玻璃碎片划开他的无名指。
他低头冷冷地看着血液从破口中慢慢溢了出来,他的心如同一潭死水,疼痛并不能叫他皱了眉头。
很好,就是要用疼痛来让他清醒一下。
直到血液浸染那枚钻戒,将散发着光芒的珠光掩盖,一切都变成血红色,他才抬眸,看着愣了神的酒保,轻启薄唇,从口中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拿条干净的手巾给我。”
“是……”酒保犹豫着从抽屉中抽出手巾递给他,再将破碎的杯子扫下来,天知道他刚刚到底是用了多少力气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种压抑而又恐怖的行为总算让缪以衡意识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还好他也没有作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不然流血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不敢拍他肩膀安慰他,缪以衡悻悻地转过头默默地喝酒,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迟翊宸--他还在用手巾擦拭那枚钻戒,而不是伤口。
直到看到那枚钻戒重新焕发出原本应有的光芒,迟翊宸才用已经染红了一大片的手巾绑住伤口,他也不明白划痕并不深,但为什么会流了这么多血。
他的神情始终淡定,甚至不曾皱过眉头,好像从一开始就料到了这种局面似的。
定神,他终于愿意开口,语气并不令人惊奇,依旧淡如止水。
“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想要跟我玩捉迷藏,就算是记忆也一样,那段记忆很重要,但是我却想不出来,若是能想起来,说不定我也不会如此烦躁。”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他抬起受伤的手对酒保作了手势,示意他再上一杯威士忌--当然,这次他可不会再拿自己的手来开玩笑了,那本来就只是意外。
但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心里真的有伤害自己的想法,而这不过是正好随了他的意罢了。
疼痛是能让人清醒过来的最好良药。
再来就是酒精跟烟雾了。
缪以衡不作声,迟翊宸也不期待他能发表任何有实质性的看法,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我的推断是不会错的,我跟简溪还有我哥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被施以那样的警告。”
虽然很失败,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条结论竟然是他想了一个晚上的结果。
眼瞎的人都看得出来穆少恭喜欢简溪,而且拼了命地保护她,既然如此,那他刻意隐瞒的事情也一定是为了保护简溪不受伤害。
但这不一定就能指责简溪就是做错事的那个人,毕竟无论是谁的错,对简溪来说都会是一种伤害。
因为届时硝烟一定会波及到她身上。
“话说你指的哥哥是谁?迟青峰还是迟兆邺啊?”缪以衡无话可说,又不甘心就这么沉默着,便努力找机会搭话。
却不想这正好刺中了迟翊宸的痛处,他的嘴角沉了下来。
“迟安澈,我死了十年的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