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稚嫩之中又带了势气的声音传来,菁华霍然转头,便见到左侧的殿门口站着一个约摸未到十岁的男孩。
看那人的模样与身着,想必就是太子陈丛。
惨了,自己偷窥被人抓了个正准,好像不太好,那太子爷可不好打发。
菁华回头,看到殿内的修远亦转头不解的看向门口,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此时,陈丛正慢慢地向她走来。
来不及细想,她转身拔腿就跑,三窜两蹦的就窜进了一旁足有她一人高的矮灌丛中。
“嗳,你别跑。”
她拼了命的跑着,却总是能听到身后不停传来的声音。
太子不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弱气模样吗,他怎么跑起来都不带喘的。
他到是不觉得累,可她快跑不动了,不成,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抓到,若是迟早会被抓到,不如她自个儿投降,还省些力气。
眼看着前头也没了去路,再不济只剩下身旁的一汪碧池了,总不能游湖遁走吧。
菁华停下脚步,弯腰手撑在膝盖处呼呼地喘着气,微仰头便看到陈丛已站在五步之遥处,一脸得意的望着她,就似猫儿将老鼠逼到了绝境,气定神闲的等着看着她垂死挣扎。
“你个疯丫头还能真能跑,可再怎么能跑也斗不过本太子,说吧,你是哪个宫里的?”陈丛挑眉望着她。
“我是……我是……”说谁宫里好呢,还是说皇后宫里的?不对,母亲往往宠爱儿子,随时会被发现她的诺言。还是说皇帝宫里的吧,或许那还能拖上一段时间。
她正想的天花乱坠时,陈丛已不耐烦的上前想来抓她。
菁华只能说下意识的,扬手就推了他一把,也不知是陈丛特不受老天爷待见还是她真的走了狗屎运,比她还略高一个头的陈丛竟然被她这无意间的一推,给推进了一旁的湖里。
陈丛本以为她乖乖的束手就擒了,根本不曾防备,直接落了水,一连吞了好几口冰冷的湖水才反应过来,扑腾的拍着水,努力的想将头探出水,可看样子,他像是个旱鸭子。
惨了,下一任周安国的皇帝不会就亡在她的手里吧。
“来人呐,太子落水了。”不得已,总不能见着人活活淹死吧,她可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在哪本史书上看到自己华丽丽一笔。
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应该是侍卫过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转身拔腿就跑,对于身后传来的吵杂声置之不离,左拐右弯的在花园的草丛花堆里硬生生的开劈了一条道来,茫然的奔跑着。
真正迫在眉睫的是,她要如何出去。一番乱窜,早就失了方向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更不知道离书房有多远,郑纲定也是找不到她了,真真是惨得无下限。
回头望望身后之路,好像没有追兵,只是……
喜还没传遍全身,就觉得自己浑身一颤,还没回过神便跌到在地。
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撞到东西了,难道大白天撞到鬼打墙了,顿时浑身寒毛林立,眯着眼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
打从她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地方,对于原本就抱着怀疑心态的神鬼之说更加的笃定,现在可是怕得很。
迎着阳光,一个面对着她,却又因为背光而看不清容貌的人站在跟前,从身形来看应该不是侍卫,反正不是成人的身高。
那人蹲下身来,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与修远相差不多的男孩子,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看着她,细细打量之后才开口:“你是谁?你不是宫里的人?”
许是因为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菁华对他生不起猜疑来,像是被迷了心智,毫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宫里很危险,你不应该呆在这里。”男孩子向她伸出手,她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借力站了起来,“走,我送你出去。”
菁华闻言,对着他欣然一笑:“谢谢。”
他可真像是天神一般,替如坠黑暗中的她送来了一盏指路的明灯。
说也奇怪,这人虽说还只是个孩子,也不知怎的,就是给了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好似跟着他,方才的危险都算不得危机。
他牵着她手,专门捡着羊肠小道走,也奇异的没再遇到一个侍卫、宫婢和太监,让菁华忍不住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只是行走在无人的古宅里,只有他们二人。
来到一处僻静园子的墙角边,他伸手拔开灌木丛,霍然显在眼前的,是一块木板,他松了她的手,回头四顾,而后伸手抽掉了木板,露出了一个硕大的洞来。
予他们现在的身高而言,确实算得上是个大洞,而洞外又是一排灌木,看着到是挺隐弊的。
“从这里钻出去,你就安全了。”他上前先钻出了洞,两边的灌木失了他的支撑又快速合拢,菁华费力的拨开,看到他已经拨开了外层的灌木,她忙跟了上去。
他灵活的钻了出去,看娴熟的程度想必通过此处进出已不止一回。
随着他出去,果然见外头的景致与里头的不一样,灌木外围是一条暗巷,两堵墙之间不过十步间距,没有店面,更无屋房,铺了平坦的青石板,缝隙间长着几把泛黄的枯草。
“你走吧,自己小心。”他说着,穿腰拨开灌木丛便要回去,菁华一急,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叫菁华,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得出来,这人的身份不一般,也许是哪个皇子,也或许是哪家大臣的后人,就此一别,也许他们就没有机会再见了,问了名字,日后也好有个念想。虽然也知晓,这样很危险,可是,她就是对他生不起猜忌的心,他不会是那样蛮横无礼的人。
“少寒。”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浅浅而笑的吐出两个字,随即钻了回去。
身影随着合拢的灌木消失,她有些浑浑噩噩的望着,突然上前微微拨开,看到木板已挡住了洞口,是与墙体同样的黄色,一眼看着十分相似,再由外围的灌木遮挡,的确很难发现。
突然觉得有些落寞,她回想这一番折腾,自己独闯皇宫,也害得周安太子落水不知生死,而事情的缘头之从或许还不知道引起轰动的人正是她,许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有多么惊险。
这么一想,她的所做所为突然变得一文不值。
自嘲一笑,她看向巷子两端,犹豫着不知该走哪个方向。许是她有选择犹豫症吧,面对未知的两项总不知该选哪一个。
唉,算了,随便挑一个走着吧,大不了错了再回来就是了,至少这个还能回头,与生死无关。
她转步抬头,便看到一个身影从巷口越过,心中一惊还道是宫中的人出来追她了,正吓得四神无主想返身从另一个口子而出的时候,却见郑修远突然出现在巷口。
急喘着气,面色不佳的望着她,好似她做了杀人放火十恶不敕的大事,她被他的脸色有些吓到。
他前进了一步,她便后退一步,实在是他的脸色让她有些惊骇,她不会是惹怒了他吧,可她也没做什么啊。
“站住。”察觉到她不停的后退,郑修远大呵了一声,带了丝孩童特有的糯软,然对菁华而言,却还是威力十足。
她促然的收步怔怔站着,看着他飞奔而来,重重的将之抱了个满怀。
突然间,适才的寂寞烟消云散,在渐起的寒意中顿觉暖意融融,便是她看过前生今生又如何,心中的孤寂或许始终只有他才明了,理解。
“为何偷偷的进宫,乖乖的等在杨府不好吗?我又不会抛下你,在这乱尘俗世,不止我是你唯一可信可靠之人,你予我亦是相同的。”
菁华被他没头没脑的按在怀里,听了话又觉得憋屈,喃喃道:“若我们还在那个开明自由的二十一世纪,说这些话不知该有多矫情,可是师兄,你不觉得我们在这里,很多事情已由不得我们选择了,我真的好怕,自己最终会随波逐流,连选择的权利没有。”
修远默默不说话,对于她说的无力反驳,只是紧紧了手臂,忽又笑了起来:“放心,对于见过千年后世界的我们,还有什么摆不平的,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住你我,你就安心的做你的大小姐吧。”
也许,那样的情形,无论修远说出什么话,菁华都会深信不疑,以至于后来回想,她始终都无法恨极了他,最后怨的只有自己。
之后的生活,近乎于风平浪静,郑修远每日上午都会进宫陪同太子陈丛学习。
顺带一提的是,那日陈丛万幸没有被淹死,不过是受了些风寒大病了一场,而奇怪的是,据郑修远说,陈丛根本不曾提及自己缘何落水,这一点饶是菁华绞尽脑汁也猜不明白,后来也就渐渐将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菁华随着郑纲在郑府识字念书,得了空楚婉便教她些女红,不过菁华原本就讨厌这种事,这穿针引线的活儿更是能避则避,避不了免不得推出郑修远来做做挡箭牌。
日子看似平淡无奇,却也总算安定平稳的一年年过下来了,转眼,菁华到了十五,郑修远过了二十岁,而他,早在菁华还与绣线绢布纠结互相折磨时,悄然入了军队,实行起他的强大计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