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冲动

　　看到这反应，苏洛羽心里顿时有了数，默默松了口气说道：“虽然您们在七百年前的探索全军覆没，但有一位导师在死之前将记录送到了第二层边缘，而我恰好拜读了那些记录。”
“学院的记录大多是机密，你能看到那些记录，定然不是一般人。也罢，或许这就是命运，命运让我还能在这副光景碰上你。”
如果不是这个学生，他几乎要忘了自己是人类，忘了自己是导师，忘了自己叫做伊尔迷。
沉默了一阵后，苏洛羽开始问道：“七百年前，真的是全军覆没吗？”
“只剩下我，如果我还算活着的话。”
“那是什么最终导致了全员倾覆？”
“魔兽，一只九尾狐，九星圣兽，但它的实力已经超越了神兽。”
骷髅拿出一副炭石画出的画，上面简单勾勒了那只魔兽的模样。
“状如狐而九尾，音如婴儿，通身雪白而背负赤文，碧玉妖瞳，喜食人肉。”
“你认识它吗？”骷髅再次惊讶，她描述得完全正确。
“不认识。”苏洛羽只是突然联想到了山海经里的妖怪九尾狐。
“是我们闯入了它的洞穴才惊扰了它，然而却没想到破了它成为神兽的最后一劫，导致它无法进阶为神兽。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这九尾狐已经成为了神兽。”
“竟然有神兽。”苏洛羽点点头，继续问，“您为何在此居住这么多年，不回到学院？而且似乎这附近的魔兽都不敢来侵犯这里。”
“我被下了诅咒。”骷髅看向窗外，秋风吹过他乳白色的头骨，掀开他头上的帽子，露出头盖骨上一根周身绕着黑色雾气的手指粗的针，“就是这个东西，让我无法踏出第三层一步，也无法像个人类一样活着，连死去都做不到。而魔兽也很忌惮其中的力量，不敢靠近。”
苏洛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根黑色的椎体，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的元素不安的涌动。“这是……什么？”
“在把带着记录的导师送出去后，我和松百也侥幸逃了出来，然而当我们逃到边缘地带时，突然窜出数十个身穿黑袍的神秘人——黑暗殿堂的使者。他们不知在进行着什么仪式，被我们撞见后就想杀人灭口。我和松百的实力在导师中是佼佼者，然而他最终还是没能敌过暗元素。最后他们用阵法杀不死我，便在我身上下了诅咒，让我无法将消息带到外界去。”
“黑暗殿堂的人，”苏洛羽重复道，“所以这就是暗元素吗？”
“是的，无法驱散的邪恶的元素，它吞噬一切。”
“那为何潘多拉城的魔兽喜欢结群攻击？”
“现在想来，应该是被黑暗殿堂的人干扰才会变成这样，百年前还曾有黑暗使者偷偷过来查看我的情况。”
“这里居然是黑暗殿堂时常拜访的地方。”苏洛羽不由哑然。
“你们又为何出现在这里？”这次是骷髅问。
“潘多拉城被人恶意破坏，我们全员遭到了锁定攻击，只有进入危险层避难。我和外面的同学是误打误撞进入的未知层。”
“全员锁定？”骷髅否认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这其中一定有蹊跷。”苏洛羽几乎可以肯定是黑暗殿堂搞的鬼，“我会把您的消息带给校长。”
她无法想象伊尔迷独自生活在这种地方七百年的岁月，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帮他结束这样的生命。
“伊导师，请您告诉我最后的愿望。”
“你叫我伊导师时，已经完成了我最大的愿望。”骷髅低声说着，咯人的声音不再可怖，充满了悲哀和死寂，“我会给你一份这里的魔兽分布和地形地图，你要是能活着出去，就是最好的。”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您解脱？”苏洛羽不为所动，固执地问着。
骷髅感觉空荡荡的胸膛被什么猛烈地撞击了一下，瞬间被填满。然而他的语气还是无尽的悲哀：“没有办法的，黑暗使者将全部的暗元素封在我体内吞噬一切，只有拔出我头上的银针，我才能死去。然而拔出后暗元素就会释放，会攻击另一个人。这暗元素之力在太强，连我在巅峰时期也无法逃脱，唯有等到千万年后逐渐……”
伊尔迷已经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他只感觉脑袋沉重了七百年的感觉突然消失，压抑在身体里的悲伤在一瞬间殆尽。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到那个少女一脸笑容地握着本应插在他头上的银针，然后倒在地上……
“不——”伊尔迷捂着头骨大叫，他的声音不再像是生锈的铁片摩擦，而是恢复到了七百年前磁性而略带沙哑的男声。
脆弱的木门被撞飞，玄冥和慕容清晟惊恐地看到躺在地上的苏洛羽，一个个都愤怒地释放玄力冲向伊尔迷：“你这鬼怪，竟敢伤害苏洛羽！我要你死！”
伊尔迷恍然若失，伸出手指骨头，滔天的玄力远远撞飞三人。
他们的实力远远弱于钻石导师，实在无法匹敌。
伊尔迷俯下身子抱着苏洛羽，颧骨下裂开的口子发出人类的慌张的声音：“苏洛羽，你醒醒，苏洛羽！”
苏洛羽狠狠蜷缩在伊尔迷怀中，脸色由白变青，痛苦在脸上扭曲，豆大的汗水沿着额头流下，瞬间浸湿衣领。
她的眉心有黑色的雾气萦绕，她的体内也有黑色的雾气冲撞。
“给我……住手！”苏洛羽紧咬着牙对丹田内上蹿下跳的黑色身体命令道。
暗元素像个高傲而不羁的王者，丝毫不为所动，仍然肆意妄为地吞噬她体内的玄力。
“靠，冲动了。”苏洛羽在心里大骂一声，尖锐的痛楚让她一再想要昏厥过去。
除了光元素，世间几乎没有其他元素能够克制暗元素，再不想出对策，她就会被它侵蚀成骷髅！
“可恶，痛死我了！”苏洛羽低吼一声，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胀大到下一刻就会爆炸，“滚出去！”
她仿佛听到暗元素嘲笑和冰冷的回声：“杀死你。”
苏洛羽不受控制地一拳捶向丹田，非人的痛苦让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不要！”伊尔迷吓得一把握住她的手，而自己的指节骨头差点被武修者天生的蛮力打断。
慕容清晟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也知道当务之急不是对付这个骷髅，而是阻止老大伤害自己！
他跑过来扳开苏洛羽的手，好在她没有无意识地释放武力，玄冥也过来帮忙后好歹把她压制住。
“你醒来啊，苏洛羽！你醒过来，苏洛羽，求求你，不要死……”伊尔迷紧紧抱着苏洛羽，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感觉自己空洞的胸膛翻滚着绝望的悲痛，“求求你，不要死……”
三人惊讶地看着骷髅漆黑的眼眶中流淌出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呜咽声中充满了不可抑制的悲伤。
它在哭吗？
脸上的冰凉瞬间拉回处于混沌意识中的苏洛羽，丹田中的玄力竟然在不到半分钟内被暗元素吞噬殆尽，它感觉到她体内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它朝着大脑涌入。
“你还得寸进尺了！”苏洛羽怒火中烧，魂境大开迎接暗元素进去。
想起她第一次收复火元素时，就是这样把它引过去，然后……
暗元素仿佛有生命，它在恐惧！精神之海滔天巨浪翻滚，汹涌澎湃，如万兽奔腾，那无可媲美的精神之力狠狠拍打着暗元素，狂波巨澜让习惯了吞噬的暗元素颤抖不已。
“臣服，或是死亡。”苏洛羽冷冷地说着，幻化的身体冷漠地看着暗元素在一次次的冲刷中削弱。而她瞳眸的深处，藏着几近疯狂的忍耐。
魂境被入侵，她的痛苦比暗元素来得要多百倍千倍！
似乎过了许久，久到暗元素几乎要融化于精神之海中，久到苏洛羽几乎要合上了眼睛时，最后一丝暗元素飞到苏洛羽面前，像是决定了什么大事，狠狠冲进幻化的身体内。
痛苦一下子爆发，苏洛羽感觉身体在爆炸，脑袋在爆炸，意识在爆炸，整个世界都在爆炸毁灭。
“让我死……”她微弱地呢喃，身体不停地抽搐，两眼泛白，面色发紫。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脖子处传来灼热的痛觉，轻微的，却神奇地驱散了这非人的痛楚。
是谁在唤她？和那日快被鬼狼杀死时的声音，很像……
“唔……”苏洛羽幽幽转醒，入目便是一具白色的人体骨架。她眼角微微抽搐，感觉到身体被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能否放开我先？”
这一清脆的声音，有如玉石碰撞泠然动听，又如清泉般流过心底，三分蛊惑，七分冷清。
“苏洛羽，你，你醒了！”伊尔迷松开怀抱，漆黑的眼眶定定地对着她。
“伊导师，没事了。清晟，玄冥，洪啬鸢，卡卡，我没事了。”苏洛羽好笑地看着众人一兽紧绷的脸，重复道，“真的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