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要好好休息,但墨澜离开了之后,尚薇卧在床榻上,却始终是辗转反侧都无法真的安定下来休息。
脑子里尽管因为宿醉一直发胀的疼,但是她也还是不愿喝欣瑶送过来的醒酒茶,只是让她替自己换了身衣服之后,就嘱她退下了。
她混混沌沌的侧着身子躺在被窝里,眼前,始终盘旋着很多的画面,尽管她用力的闭上双眼,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多想,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那个男人的身影,还是不停的在视线里徘徊着。
心,始终泛着隐隐的抽疼,就算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告诉自己不要再为这个男人而有分毫的动摇和心伤,但无论如何,只要想到他,心还是会在疼。
不由自主。
而被他方才这么粗鲁的一吻,酒意也显然是消退了几分,终于也可以想起了一些昨夜在船上的画面。
那个妖魅的如同雪狐一般的男人,他靠的那么近,一头雪白色的长发扫落下来,亦是滑过了自己身上的衣,而他淡淡的鼻息,那么和缓从容,凤眸之中,含着的便是隐约可见的轻佻意味。
只是很奇怪的是……自己明明已经喝醉,明明就只有他们两人在那条船上,他却自始至终,都尚且能够不对自己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甚至恍恍惚惚之中,她还能够记得,似乎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连那淡淡的戏谑和轻佻的意味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认真。
后来,他确乎好像对自己说了一些话,但那究竟是什么……她费劲了力气,却只是想的头越来越痛,也根本记不清那些话。
只是隐约感觉到,他温热的吻点轻轻的落在额前,然后,所有的记忆都只剩下两个那个无限绵长的梦境。
这么想着想着,恍然之中尚薇才突然的意识到,原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脑海里所有的思绪,都已经被他们两个人给占据了。
她抬起小手用力的抱紧了头,愈发蜷紧了些身子,想让自己安定下来。
去想这些做什么,去想这两个男人做什么。
他们和她,本来就不应该有分毫的关系,不是么!
可是老天,为什么当视线里浮现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在不停的交错着的时候,她的整颗心都开始无端的痛到发搅,然后整个五脏六腑都开始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直让她疼到想要作呕。
她终于再也躺不下去了,掀开被子,便从床榻上起了身来。
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压下了那翻涌的感觉,尚薇用力甩了甩头,转身便到了梳妆台之前。
只是宿醉的感觉还是让她虚弱的晃了晃,她下意识抬手扶住了梳妆台的台面,而后视线,便落到了铜镜上,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
她微微一怔,镜子里的这个女人,真的是她么。
她整个人显得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狼狈,长发也被她方才抱住头的时候微微揉乱了些,垂落在肩上,这么散落开来,映着她身上白色的寝袍,也映白了她的肤色。
都是那个男人,他竟能把自己害成了这么狼狈的模样!
尚薇陡然握紧粉拳,跟着抬手用里的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到了地面上。
听着铜镜和朱钗盒掉落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七零八落的声音,尚薇也终于冷静了些,只是心中,那淡淡的恨意愈发的明显。
外间,本来被公主强行赶了出来就很不放心的欣瑶尚且还守在门口,忽的听到了里面传来东西摔落到地面上发出嘈杂的声响,吓了一跳,生怕公主出了什么事,都来不及通报一声,就赶忙进了屋来。
然而又是一地的狼藉,让她吓得顿了顿。
不过看着梳妆台边正是怒气冲冲的公主尚且完好无恙,她的心也才终于放下了一些。
“公主如何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切莫气坏了身子,奴婢先扶公主坐下吧……”她也不管地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忙先到了尚薇的身旁。
但尚薇只是微微后退了一步,抬起小手虚弱的对她摆了摆,声音里却竟是透着丝丝的艰涩,“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可是公主……”欣瑶看着她脸色发白的模样,实在不敢相信她的那句“没事”。
“他……走了?”
一开口,她才陡然的意识到,自己竟然又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去想到了他,粉拳愈是握紧了些,直用力的让那骨节处都微微发了白。
咬了咬牙,她眯起了双眸,她真是恨死了自己的没用,怎么就算是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了她,她却还是在心中,无法放下了他。
欣瑶看着公主的模样,虽然知道公主这么突然问起了王爷有些不好回答,但她还是不敢推说自己不知道,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嗯,方才奴婢替公主更衣的时候,龙泽宫就来了人,说是有要紧的事要请王爷回去。”
“算了,我不想听。”尚薇阖上了眼帘,别开了头,也不想去听到任何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事情。
她抿了抿血色稍淡的双唇,而后才舒了口气,复又把视线投回到了欣瑶的身上,“好了,你也莫要陪着我了,下去休息吧,晚些时候还要陪我去皇陵祭拜母后。”
欣瑶不放心的看着她,“可是公主……奴婢担心公主……”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尚薇勉强的扬了扬唇,给了她一抹微笑,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这笑意实是太过勉强。
只不过通身上下的疲惫,也实在让她根本打不起精神来伪装。
欣瑶知道公主必定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好,故而也只能点了点头,“那,奴婢吩咐御膳房给公主准备些清淡的膳食送来,请公主也多少要吃一些。”
而后,她才悄无声息的叹了声,跟着才悄然的退了下去。
寂静再度袭来,仿佛紧跟着那死一般的静默无声,一同覆盖而来的,还有那个男人始终挥之不去的身影。
真是该死……她忍不住咒骂了自己一声,但是无论她怎么试着让自己不要去想,却也还是无济于事。
片刻,她终是再也呆不下去,推门而出,到了院子里去。
龙泽宫。
朝中的几个官员方才离开,屋里便跟着安静了下来,靠在软座里的墨澜亦是轻轻的扣下了手中的书册,长长的睫垂了下来。
修长白净的十指轻轻交叠在了一起,而后放置到了衣摆上。
“王爷今天,似乎有心事。”忽听一个婉转清晰的女声飘了过来,而紧跟着飘然从房梁上下来的,便正是柒音。
那一身杏色的长裙随着她的脚步落下来,轻然的飘舞着,而后那一头长发闪过了淡淡的光芒,亦是跟着垂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狡黠如猫儿的眼睛微微扬起,看着面前软座里的男人,虽然看不到他身上有和往日太过不同的情绪,但就从方才她躲在横梁上面看着他和那几个官员谈事的庆幸,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异样。
“哦?为什么这么觉得?”墨澜将视线从交叠在一起的十指上慢慢的抬起,定到了她的身上,海蓝色的眸子里一如往日般幽静。
这一刻,柒音倒是开始怀疑起方才自己的判断来了。
只不过她细长的柳眉微微一扬,对他心中所想便也就懒得再去探究,毕竟今日到了这里来还未和他说上话,那几个官员就已经到来,冗冗长长的说了好些话,让她只能在房梁上待着不能现身。
“嗯……只是感觉罢了,不过也许是我看走了眼。”她把话题转了回来,“其实今日过来,实是有重要的事要和王爷说。”
“嗯?”
“是那丞相的事……王爷可知道,那丞相和宫里的若美人,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勾搭上了,而那个大将军表面上看起来恭恭敬敬,私底下,也还是握着不少的私兵呢……”
虽然她说的这些消息他都早已知道,但他也并未打断她的话,只是这么安静的听着她说下去,薄薄的唇瓣才慢慢的勾起了一个弧度。
忽的看到了他面上的笑意,柒音才陡然的明白了什么,“这些……王爷该不会都已经知道了吧?”
他不答反笑,“你说呢?”
柒音这才忽的明白过来,他对自己何其了解,甚至都不止这些事,只怕那个自己偷偷安排到了若美人身边的宫女小希,他也早应该知道了吧……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手掌心。
看着她如此的模样,那双海蓝色的眼底愈发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而后他才又懒懒的开了口,只不过这一次,愈发带上了认真的情绪。
“那个若美人并无什么本事,你纵然是放了人在她身边,我虽不反对,但这到底是在后宫里,很多事我不得干涉,你,自然也是知道的。”
柒音知道,他说这话,其实是在告诫自己要小心一些。
她听话的点了点头,“嗯,这个我知道,其实我安排小希过去,至少也还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些和那大将军有关的信息,到底他们父女二人之间,有些事也不像是外人那般避讳。”
“更何况……”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下去,“如今丞相在这里,我只怕若是夏国出了什么事,他会想要快些解决这里的问题……而且,现在浅瑜也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人。”
忽的听到这个名字,修长的眉便是微微扬起,“浅瑜?”
这个女人,不是齐国安排在夏国宫中的细作么,怎么居然,也会卷到了这些事情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