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俨乖乖地跟丽娜进了屋,颖儿才展露出了心里的担忧。
“宪,陪我去一趟父汗那,长安那边来消息了。”
宇文宪见她眉宇间满是愁色,抬手轻轻抚平了她紧皱的眉稍,“好,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面对,你也别太忧心,慢慢说!”
“宇文护催我劝服父汗出兵相助,他们要在今年黄河冰封时渡河去攻打齐国。”颖儿早已经把宇文护让她回突厥的目的和要挟告诉了宇文宪,因为她信得过宇文宪。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宇文护此举不仅是消耗我大周的国力,也叫百姓水深火热,背井离乡啊,他就不怕失去民心?”
说到让宇文护失去民心,颖儿突然想到了一计,笑着说道:“不如我们就让他打败仗,让他彻底失去军心和民心,那祢罗突就可以趁机收回兵权!”
“此法虽不错,但要劳烦突厥大动兵戈,恐怕可汗也不愿意!更何况宇文护的要求,对突厥根本就没有一点好处!”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如果父汗真在意我这个女儿,他一定会同意的。”
宇文宪似乎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种危险的意味,总觉得她会伤害到自己。握紧了她的手:“我不许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颖儿拍了拍宇文宪的手,回以一个安心的笑:“放心吧!”
可她的心里确实在筹谋一个或许可以逼迫父汗的计划。可她却有些感到,宇文宪竟能看出她要做危险的事情。他为了她,被父汗强迫留下,不能回周国去,无疑又做回了曾经的人质,可他却毫无怨言,还愿意帮她照顾俨儿,还总能猜透她的心思。
“最近身子还好吗?腹中的小鬼有没有折磨你?”宇文宪扶着她,过了一段有些斜坡的路。
颖儿难得敛起了方才的愁容,微微露出笑意:“他还算听话,闹了,我说他几句,就不闹了!”
“真有那么神奇?恩,皇兄的孩子肯定不一般!”宇文宪笑了笑,但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笑富含了多少辛酸。
“或许吧!我只希望,他能像他父皇一样顽强!”颖儿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很可能会威胁到孩子的性命,犹豫了,但又希望能帮宇文邕拿回兵权。
“会的,他一定会很坚强,长大了以后也一定会很优秀!”
宇文宪不知道她话中的意味,但自从方才她说的那句话开始,他的心里就隐隐不安。
不远处,刚从可汗宫中辞行回来的郑恩铭见到两人,宇文宪的手拢着颖儿的肩膀,颖儿的双手拉着披风,把自己的身子完完全全地遮住,好像怕被风吹进去,而宇文宪也是有意无意的在为她挡风。这样的场景,他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对了,那是三年多前,她还是郑府小姐的时候,他们俩曾一起踏雪寻梅,走在寒冬的雪日里,她畏寒,却还是不顾被冻到的风险也要去看梅花。那时寒风吹来,她也冷得拉紧了披风,蜷缩在披风里,他则害怕她摔跤,也扶着她的肩膀,还用身子为她挡去一阵阵寒风。
其实,他们两才应该是一对。他从丽莎的口中得知,宇文邕和宇文宪两兄弟自小就被送来突厥做人质,后来突厥先可汗愿意放他们回去,宇文邕那时就放下了颖儿回长安了。而宇文宪竟然为了守护颖儿,放弃了与宇文邕一起回周国建功立业的机会,因此如今还是碌碌无为。可他看得出,宇文宪本就是一个良好的将才,只是他如今还是为了颖儿留在了突厥。燕都可汗还说,宇文宪愿意就此投靠突厥,只为能在颖儿身边守护。
这样一个男子,颖儿怎能不动心?何况她离长安千里迢迢,人长久不联系没有交集,感情是会淡的。何况,她与宇文邕的感情都是年少时的一时冲动,两人又相隔了多年,颖儿还失忆过,就算恢复了记忆,仅凭他们那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真的能产生爱情吗?年少时那些仅存的记忆真的能再让他们再续前缘吗?有可能,但是几率太小。也许颖儿还一直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归属,因为两个男人都爱她,都对她好。
作为一个衷心的臣子,他希望颖儿能嫁去长安,完成皇上的任务。可作为颖儿的哥哥,他更希望颖儿能嫁一个能给她唯一的人。因为后宫险恶,她还没入后宫就已遭到后宫女人的陷害,那入了宫,更是危险重重,宇文邕再爱她护她,也总有疏忽的时候。而宇文宪,一个能将功名利禄视为粪土,能将生死置之度外,能够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才应该是她最好的选择。
而他自己,自从告别了那个身份,自从她回到自己的家,她便已是高高在上的突厥公主,而他却还是蒙受着冤屈,不得已真名现世的人。他们之间差得太多,他没有资格再存妄想太多。
迎面,郑恩铭迎上了颖儿与宇文宪,待颖儿站稳后,宇文宪才放开了扶她的手。
宇文宪道:“郑将军怎会在此?”宇文宪自知道郑恩铭现在是宇文邕的得力手下之时,心中既高兴,又为难。
“是很巧!”郑恩铭打量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颖儿,皱眉,有些疑惑地道:“既然畏寒,怎么还出来吹冷风?”说着,他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再给颖儿加了一层。
颖儿却不能说,对于这个孩子,父汗说现在还不能公布,这影响的不仅仅是她个人的名誉,还会影响两国和亲。所以,哥哥也不能知道,因为他是祢罗突的人,他知道了的话,自己定会求他保密,而那时他就会很难做人。
郑恩铭看到颖儿见了他,眼神躲闪,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但看到身旁的宇文宪一脸戒备的模样,他大抵猜出了些许,随即握起了颖儿有几分冰凉的手,认真地看着颖儿,道:“不管颖儿做什么决定,不管颖儿选择谁,我都支持你的选择。”
本就紧张被发现她有孕的两人听到此放松了,却又尴尬了,郑恩铭以为,他们两人有私情么?可如今要瞒过他,最好的理由不也是关于他们的“私情”吗?
宇文宪倒是主动,从郑恩铭手中夺过了颖儿的手,竟说道,“我喜欢颖儿,你发现了又怎么样?你不是她的亲哥哥,就应该与她保持距离!”宇文宪的话果然把颖儿也抹黑了,他两果真成了郑恩铭想的那样了。
“呵,好!”郑恩铭尴尬地笑了笑,但他却觉得,宇文宪对颖儿的维护欲太强了,不过,这样也很好!拍了拍宇文宪的左肩,“有你这句话,我也能放心离开了,你放心,你们的事我不会告诉他的。”说着,有些神秘地凑近了宇文宪的耳边,轻道:“不过,你可要加快脚步了,不然两国联姻一旦议成,就没救了!”
宇文宪听着郑恩铭的话,觉得很是受用,唇角一勾,甜甜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颖儿听不到他们两在说什么,便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男人的话题,女孩子不方便知道!”宇文宪和郑恩铭没来由的一句,却是异口同声,不谋而合,配合得很。
“额!”颖儿一阵汗颜,脑海中搜寻方才他说的话“离开”?急忙揪着郑恩铭的衣袖问道:“哥哥要回长安了?可不可以再留些时日?”
颖儿很舍不得他,好不容易他才“死而复生”出现在自己面前,又刚大伤初愈,都没有怎么和他一起去玩。身子撒娇地往他身上蹭,渴求道:“你就再多留些时日吗?”
郑恩铭摸了摸颖儿的头,将颖儿往宇文宪怀里送:“都成年了,还这么爱撒娇,要撒娇就到未来夫君那里去吧,你哥哥我都快要被某人记恨的眼神看穿了。”
宇文宪接过郑恩铭推到自己怀里的人儿,笑道:“谢谢大哥!”
宇文宪故意把那声“大哥”叫得很响亮,是在告诉人两个讯息,一是警告郑恩铭不可越了兄妹那条线,而是在宣告自己的归属权——颖儿是他的人,他是颖儿的大哥,那他也勉强叫他一声“大哥”。
郑恩铭笑着看着两人,将颖儿的手放入了宇文宪的手里:“从今以后,我把颖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你这声'大哥'可:不是白叫的!”
说完,郑恩铭再看了一眼颖儿,“我明日就启程回长安,今日就当道别了,我就不特意去与你们辞行了。保重!”
郑恩铭转身欲走,却发现颖儿又拉住了他的衣袖,转过身,问:“哥哥你什么时候成亲?”
郑恩铭脸色一震,有些尴尬,但随机答道:“看缘分吧!”
“如果腾格里已经把一个女子送到了你身边,只是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愿意接受这份缘分吗?”
郑恩铭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身影,他知道,颖儿说的是谁。可是他却摇头了:“告诉那个人,不要太过执着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了感情。”说这话的时候,郑恩铭的心有一丝酸疼,大概是他不想伤害她吧!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只是自己,恐怕以后都不会再娶妻生子了。
颖儿有些失望了放开了他的袖子,心中微微叹息。
“替我告诉她,我对不起她!”郑恩铭抬头望着天,天空居然开始飘起了雪,雪落在他的身上,孤寂,凄凉。
“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颖儿还想再争取些什么。
“少见一次面,少留一些印象,早日能放下!不爱,就不要再给她错觉!”
郑恩铭说完,飘然而去,雪越下越猛,他的身影往北苑的方向去了,身影渐渐淹没在风雪中。
宇文宪被晾在一旁当了很久的旁观者,忍不住问:“你们说的是谁?”
颖儿给了他一记白眼:“和你没有关系!”
宇文宪还沉浸在刚才郑恩铭的话里,还真以为自己是颖儿的那个谁,越发放肆了,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继续往燕都王的宫殿去。
颖儿在他怀里睨着那个放肆的家伙,可惜只看到他光洁的下巴和得逞的笑。
“人走远了,戏是不是该结束了?别太过分了!”颖儿不满地提醒着。
“我可没有在演戏,我是认真的!你哥哥已经把你交给我了,你刚才可没有反对哦!所以……呵呵。”宇文宪笑着用自己的披风将穿了两件厚厚披风的她盖住,以免冰冷的雪落到她的脸上。
他的披风很薄,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穿披风,但他想着自己穿了或许会有用,比如——为她遮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