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亮,宇文贇很早就起来了,硬是挨了一夜的冷风吹拂,他的身子却还算是硬朗,没有生病。
他刚醒,朝露殿的大门恰好打开,他从柱子后面伸出头去,看到了宇文邕步了出来,没有带随从,想来他是要回御书房去梳洗,之后才去上朝。
探出的身子想要再收回,却再也收不回了,宇文邕的眼睛太过尖锐,一眼就看到了大半的身子还躲躲在柱子后面,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来宇文贇。
宇文邕没有说话,想来是怕吵醒了屋里的人,只大步朝柱子旁边走来,宇文贇不知何故,急忙行礼,那几句客套的词还喂出口,就见宇文邕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宇文贇赶紧闭了嘴。
宇文邕大手揽住宇文贇的肩膀,将他带离了朝露殿,至御书房门口才放下。
“昨夜你就来过朝露殿吧!可有什么事要找朕的!”
宇文贇却问:“父皇,若是母妃犯了错,你会原谅她吗?”
宇文邕一听,笑起来,“你母妃会犯什么错?这不是说笑吗?以后别乱问这样的傻问题。”宇文邕看了看天色,道:“也不早了,朕梳洗下就要上朝了,你母妃大早上就找不到你,该急了快回去吧!”
宇文贇却抱住宇文邕的大腿,紧紧不愿放,口中却说:“父皇,儿臣想要出宫住,儿臣不要和母妃住在一起,儿臣实在受不了了!”
宇文邕听罢有些恼怒地掰开宇文贇,对他又恢复那副严父的模样,“赟儿,你不是把礼记都背得那么精了吗?怎可如此对你母妃不敬!再说这样的话,不要怪父皇罚你!”
宇文贇有些害怕地放开手,宇文邕则对御书房门外的侍卫何泉道:“送他过华清殿去,一定把他交到李夫人手里才许回来!”在宇文邕眼里,李娥姿一直是个温婉大方的女子,有伴他多年,即使他对她没有爱,也总会以一种亲人的态度去对待,尽管最近她好像有那么一点可疑,但也不至于让他对她怎么样。她待赟儿如何他不知道,但她一定会是个合格的母亲。或许是她对赟儿的学习管得紧了些,赟儿有几分反感罢了,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查看赟儿的功课,但若不是她对赟儿严加管教,赟儿最近也不会进步那么多。
何泉毕恭毕敬地道:“属下遵命!”步下台阶,到宇文贇身边,道:“大皇子,走吧!皇上待会儿就要上朝了,你不要再耽搁他的时间了!李夫人也该等急了您!”
宇文贇恨恨地看着宇文邕消失在门背后的身影,又听了何泉的话,心中更是不爽!人人都说她好!她好在哪里?就是戏演得好!原来父皇也不是那么英明的人,活该被母妃骗!你们不让我出宫,我偏要出去!哼!
宇文贇在心里暗骂了几句,然后自己朝习武场的方向跑去了,何泉急急忙忙拦住他:“皇上让大皇子过华清殿去,大皇子要去哪?”
“我去习武!昨日父皇为我请了师父了,相比父皇更喜欢看我勤奋点不是?何侍卫就如实去告诉父皇,他不会怪罪的!”宇文贇试探了这么久,就知道他父皇只喜欢看他的功课,这习武也是一门功课不是,他只要好好学了,有所进步了,才出宫了才能自我保护。
何泉想了想,好像也挺合理的,一抬头,哪里还有大皇子的影子?看来小孩子调皮,大皇子也不例外!跟过去看了,因天色还早,习武场上除了站岗的士兵,还没人来。但练拳的地方却有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在奋力的击打着木桩,他那略显稚嫩的拳头上已经伤痕累累,还有鲜血从指缝了渗出来,何泉心中一紧:大皇子不过才四岁,就已经开始习武,是早了点,不过想想当年的皇上,四岁就已经被送去突厥做人质,受的苦肯定也不少,所以对待大皇子,他自然也希望从小教起,皇上对大皇子其实很重视,对他有培养之心,只希望大皇子能理解皇上对他的苦心。
从怀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上伤药,放在了打拳场地后休息台上面,然后就回去复命了。
宇文贇就知道何泉定会跟着他来查看情况,他打得特别费劲,昨日的伤未好,今日又添新伤,他其实很疼。
见何泉走远了,训练的人还没来,他停下了打拳,到休息台暂时休息,见休息台上有一个塞着一块红布塞的瓷瓶,他拿起来打开,闻到了熟悉的药味,是擦外伤专用的药,效果很好。他在华清殿有时候被母妃打伤的时候,回房都是用这个药擦的伤口。
宇文贇看了看何泉消失的方向,俊眉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自个给自个伤上药。何泉,他记下了,他是又一个还算关心他的人,他将来会记得他的赠药之情。
冰凉的药膏擦在伤口上,血停止了流出,痛感也渐渐消失了,他的手受伤,不能再去打拳,他只好又开始连扎马步,静静地等着他那什么也教不了他的师父和师兄们来。
李娥姿穿得单薄暴露,却因喝醉了,又被宇文贇气到了,昨夜就摔倒在殿里,躺在冰冷的地上睡了一夜,还是被早上来伺候她梳洗的宫女发现的。李娥姿知道自己喝酒后容易发脾气,也容易乱说话,所以夜间她都不要宫人在内伺候。也不要宫人守在她的房外。
宫女把衣衫不整的她扶上了榻,用被子盖好后,指派人去传御医,剩下的几个宫人则手忙脚乱的收拾桌子上几乎没有动过的冷菜冷饭,拿起那酒壶的时候,才发现酒壶里的酒已经喝空了。
皇上来华清殿里的时候,每次收拾,酒壶也就喝了一杯酒的份量,娘娘与皇上一块用膳时都不曾饮酒,陪皇上的时候顶多也就喝一小口,昨儿皇上没有来,娘娘定是忧愁了,可也不能喝这么多吧!比皇上还能喝!
过太医属的宫女夏荷还是与往常一样,请御医请的都是首席御医刘旬,这回也不例外。
夏荷才到太医属就看到很多人都在忙碌,好像与往常不太一样,往常太医属的人除了刘御医,个个都很是闲散,可今日也不知怎么都忙,也没有个人来问她是来干什么的,好像把她当做了透明人。
娴熟地过刘御医专管的药房去,却见刘御医正在煎药,夏荷有些疑惑,煎药的事怎么还要劳烦刘御医亲自动手?他不是该开了药方,让其他下属的地位比较低的医官来煎药吗?夏荷虽满腔疑惑,但还是上前行了一个礼:“奴婢夏荷参见刘大人!”
刘旬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活,注意丽也集中在汤药上,时不时地拨弄着药炉里头的柴火,只嘴上说:“李夫人出了什么事?”
“回大人,我家娘娘昨夜受了凉,今日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又发冷,病得很严重,至今还不曾醒过!”夏荷如实道来。
刘旬皱眉,对着药房里喊:“苏蘅,你随夏荷姑娘过一趟华清殿!”“是!师父!”药房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男子充满磁性地嗓音就传出来,夏荷随即便见到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年轻的御医,这御医长相俊美,看着才二十出头的模样,看着竟有种书卷气息,他给人的感觉不像医者,而更像儒者。
“刘大人何时收了个弟子?您一向都不收徒的!”
夏荷不禁疑问,刘大大人医术高明,如今年纪也大了,众所周知他的儿子不喜欢学医,刘大人也不勉强,只是担心这一身的医术后继无人,于是便想收一个弟子。太医属里报名参加的御医很多,可是却没有一个御医是刘大人看得入眼的,此事一拖,又到了如今,却不想他真找到了一个适合做他徒弟的人。只是这叫苏蘅的御医眼生得很,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
苏蘅将夏荷眼中的怀疑和陌生尽收眼底,但此时也不多说。
刘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催道:“还不快去!李夫人的病可耽误不得!”
“是!师父!”苏蘅不仅看起来像儒者,对礼仪也甚是精通。
出了太医属,夏荷一直跟在苏蘅的身后,突然想起了刘大人今日对那药的重视程度,不禁疑惑,她想问,但还没开口,苏蘅就说了。
“夏荷姑娘是不是想问师父为什么肯收我为徒,还有为什么师父今日要亲自熬药?我还以为,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呢!”
“苏大人说的是什么事?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苏蘅年轻俊逸的脸上扯出一抹看似阳光的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唇角微微勾起,说道:“库汗姬娘娘怀了龙嗣,这事不已是人人皆知了吗?怎么夏荷姑娘还不知吗?还是只有你们华清殿的不知道?
夏荷心中微愣,娘娘要是知道库汗姬怀了龙嗣,该有多难过!
“苏大人想说什么?”听到苏蘅说了这样的话,说这话的语气,她的心里却突然有一种不适,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她却觉得这苏蘅苏大人不像是表面上这么儒雅的人。
苏蘅却说:“我想说的,只会对你家主子说,你不必知道!”罢了,不再说话,只娴熟地往华清殿去。
夏荷惊讶于他对华清殿的熟悉,按理说他若是新来的御医,必不会对皇宫如此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