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长安也进入了初冬季节,宇文邕筹谋的事情也已经得到实现,长安城的守卫果然加严了几分,对外来的人都进行更加严格的查验。守城的将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散慢,因为宇文邕在宇文护的强烈要求下颁布了一道圣旨:凡长安城内再出现城外来的人盗窃,赔偿则由守城的将领来赔,而且京幾守将的职位要实行更换制度,如果当职的守将做得好,则可继任,做不好则退位让贤。
圣旨下发的急切,守将的位置暂时无适合的人更替,宇文邕乘机安排了自己的人进去,但还是继续用原来的侯龙祥,侯龙祥是禁卫军统领侯龙恩的兄长,两人都是宇文护的人。宇文护之所以会这么急切的要求长安加严防守,是因为他一向守卫森严的晋国公府居然被岛了,怎么想怎么都气,让应天府查,说是城外的盗匪,来源不知,应天府衙长官还因此被摘了乌纱帽。
高高的城墙上,宇文邕和宇文护并肩而行。
宇文护精明的老眼睛不由地又盯往城门那里,看到那侯龙祥只是站在一边指挥着士兵搜查一位满头斑白头发,手无腹肌之力的老夫人,士兵对她很是无礼,把她的包裹扯到了地上,打开,却是一包被士兵摔坏了的鸡蛋,老夫人哭着求那士兵赔给她,可士兵不但不给,还把老夫人提出了城外,不让她进城。而侯龙祥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止,另一个进城的富商打扮的人进来,好像给了侯龙祥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贿赂,侯龙祥随便的上下看了他一眼,没有搜查就放他进去了。
看到这样的场面,宇文护不知抽风了还是怎么,一向视人命如草芥的他居然关心起那夫人来了。他对宇文邕说:“皇上!那守城的士兵对老人无礼,当发他一百大板再革职查办!”宇文护到底还是没有说侯龙祥什么,他始终还是护短,因为侯龙祥是他的人。
宇文邕却笑着道:“属下不遵手规则,上司也应当受到责罚,这不是堂兄你定下的吗?怎么今日只说罚那士兵,而不罚那私自收受贿赂,放任属下欺负老弱的守将侯龙祥呢?”
宇文护也自知理亏,被宇文邕抓住这一点,他倒是不在意,只是说:“看来皇上还是记得在军中老夫定下的军规的,不错,侯龙祥更应该受罚,而且还应该加倍罚。那家伙把老夫的命令当耳旁风,老夫绝不轻绕!”
宇文护强调了后面几个字,眼睛却是看着宇文邕,他表面上是说不轻绕侯龙祥,实则是想告诉宇文邕,不要太明显地在他的头上动土。宇文邕如此说,很明显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宇文护不做些什么反应,岂不是让宇文邕的心思白费了?不如此,又怎能掩饰得了他做这一切的初衷呢?
宇文邕琥珀色的眼眸看进宇文护的眼睛里,两人就这么站在城墙上对峙着,寒风吹来,两人的衣角都被风吹得翻飞起来,直到在城楼下方搜查进出城门的人的侯龙祥看到了城楼上的两人,赶紧将那些收到的贿赂他的东西藏好,继续装作认真在看守的模样,可是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能站着在这里当京幾城守了,往后的日子他若是知道,也不会这么贪心地收那点贿赂了。
回宫后,宇文邕直接去了李娥姿的华清殿,感觉今日心里愉悦了些许,但他绝不会放松,他从宇文护的眼睛里看出了另一种连他也看不懂的情绪,而那情绪也是宇文护费尽心思心力去掩护的东西。
“皇上!您今日看起来与往日不太一样!”端了点心回来的李娥姿看到宇文邕脸上少了往日的那一丝紧绷,这样的他看起来倒是更加的平易近人,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不是帝王的他,还不是她的夫君的他。
宇文邕闻言,微微勾起唇角,绕有兴味地看着盘中精致的梅花形状的糕点。他欲伸手去拿,却又担心破坏了那梅花的完整。
李娥姿见他很是喜欢这糕点,就用她的纤纤玉手拿起了一块,送到了宇文邕的唇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皇上吃一块吧!这是年前采摘的桃花晒干了藏起来的,这会儿正好拿来做这桃花糕。”
“原来是桃花糕!”宇文邕一愣,终于把目光从那糕点上移开了,张口咬了李娥姿递来的桃花糕,心里却在叹息它不是梅花糕。
“你的手艺,在这宫里,还是无人能敌,把朕的御厨都比下去了。”
李娥姿盈盈一笑,“皇上过誉了,妾身哪能与御厨比,只是妾身跟了皇上久了,知道皇上的习性罢了。”
宇文邕但笑不语,继续吃起了糕点,方才他以为是梅花,不忍动口,可如今她说是桃花了,他便不会再犹豫,逢场作戏,不演得逼真一点,又怎么能成大事呢?他进来了解,一向清高自律的李娥姿居然与宇文护派进宫里来的那几个妃子走得很近,他有些不悦,但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怕打草惊蛇,他要慢慢地看。
宇文邕这几日都在自己这里歇息,但都没有碰她,对她也与往常不同,但她又找不出是哪里不同。他好像在怀疑她!
宇文邕一连吃了好几块,才停下来,这才又想起了正事。
“对了,赟儿的功课最近做得不错,夫子都夸他了,他在哪儿?朕与他好像很久没有单独聊聊了,朕想好好奖励他一番。”
说到宇文贇,李娥姿心里有些不悦,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这家伙自从见到了颖儿以后,就开始勤奋了,也不要她再给他出主意了,只是他的目的就是要见到颖儿,可颖儿哪里还在宫中?这么久没消息,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库汗姬的手段,够狠够毒辣。
宇文邕见李娥姿半天不说话,随问:“这会也早该下学堂了,他不在你这里,还能跑去哪里?”宇文邕刚刚才对他最近的成绩夸奖过,现在又发现了他不听话下学堂乱跑有些不满了。
宇文邕常来她这里,大多也是因为宇文贇的关系,她可不能让宇文贇惹恼了宇文邕,不然她这华清殿又该冷清了。遂道:“赟儿在偏殿呢!他怕妾身打扰他学习,遂自个儿搬到偏殿去了,只用膳的时候才过妾身这儿来。”
“朕去看看他是怎么学习的,你不必跟来!”说罢就走了出去,表情还比来时严肃了几分。
李娥姿有些着急,以往宇文邕来她这都是来检查宇文贇功课的,她与宇文贇都会事先商量好对策,可这几日他天天来这,也没有提宇文贇的功课半分她就疏忽了,没想到这会子又提起。她真担心贪玩的宇文贇又在鼓弄其他与学习无关的东西。于是,她也去了卧室,想赶紧通知宇文贇。
李娥姿卧室的一副画卷后面有一个孔,与偏殿联通,可以看清偏殿里发生的事情,同时也是他们娘俩相互通风报信的秘密武器。这个法子可是宇文贇想出来的,他才四岁多点,就这么滑头了。
眼睛盯着洞看,她怎么做动作提醒,宇文贇都毫无反应,还在那认真的画画,画的好像是一副幅美人图,还有亭台楼阁的背景,但她看不清那画的人的是谁。
宇文贇开着偏殿的门,就是专门方便宇文邕进来检查他的功课的。
宇文邕进来,见宇文贇还在埋着小脑袋在作画,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宇文邕也不打扰他,只是有些好奇他在画什么,但看到了另一章桌子上是宇文贇做好的功课,用砚压轴压着一角,宇文邕就先去检查了他的功课。
宇文邕发现宇文贇的字写得又进步了,作的文章内容又深刻了几分,他书桌上放的书籍也是更深层次学问的《汉书》,《后汉书》,《史记》和《公羊传》,对他的进步很是满意。
宇文贇终于停笔,洗笔,收笔,用另一压轴压了画的一角,然后站起来静静地欣赏这他的杰作。
宇文邕恰好检查完了他的功课,也过来看了他的画,画上的人他一眼就看得出是谁,除了她那身朴素的毫无修饰的布衣,就是她那双明澈的幽蓝色水眸,而那背景,不正是麟趾殿吗?
宇文邕的心不禁柔软了几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郑恩铭跟着去,到现在也没有回个消息,听孝伯说他们在突厥王城遇到了大规模的刺杀,不知道有没有谁受伤。
宇文贇刚才作画太认真,太投入,因为他在画中人的眼睛,她的眼睛很美,颜色也很特殊,他调色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调出来,画的时候更要小心谨慎,所以都没有发现有人来。这会停笔了,就感觉到有人已经进来了,他的鼻子可灵敏了,一闻到那淡淡的檀香气息,就知道是他的父皇来了,赶忙转身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宇文邕这才将目光从那画上移开,看向了宇文贇,“平身吧!”随即,亲手把宇文贇扶了起来。
“谢父皇!”宇文贇抬头,稚嫩的脸庞长开了,越发像宇文邕,那剑眉,那琥珀色的眼眸,还有那高挺的鼻梁,都像极了宇文邕,简直是宇文邕的缩小版。
宇文邕双手搭上了宇文贇的肩膀,他倒是又长高了不少,自己和他这般年纪,也是这么高,只是那时他就已经被父亲送去突厥了。宇文贇长了力气,宇文邕轻按他的肩膀,他还是稳当当地站着没有晃动身体,宇文邕对他的赞赏又增添了几分。
“不错,功课长进了,身子也长结实了,该是开始习武的时候了!明儿个父皇让王轨将军当你的师父,你可要好好跟着他学!”
宇文贇听罢乐了起来,但还是中规中矩,“嗯!儿臣早就想习武了,就怕父皇不允许!儿臣谢父皇恩典!”
宇文邕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皇怎会不允许,只是担心你还小,身子受不了那个苦。”
宇文贇心里一甜,他难得听到宇文邕夸他一句,关心他一句。
“父皇看你最近都很上进,夫子也夸你了,父皇想满足你一个小小的愿望,你说吧,想要什么?”
宇文贇呵呵笑了一下,转身就取了那张已经风干了的画卷,举到宇文邕面前,说道:“儿臣想见见画中人。”
宇文邕接过了宇文贇手中的画,细细端详了起来,发现宇文贇的画工也真不错,将她画得有七分相似。
“她,已经不在长安了!”宇文邕看得出,宇文贇与颖儿处得好,那时候他还未做皇帝的时候,她当左将军的时候,在司空府就只对赟儿展露笑颜,几月前回来,宇文贇也还记得她,他们两也真够投缘。
宇文贇听说颖儿不在长安了,突然觉得自己多日的努力都白费了,后悔起来,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问:“那姐姐多久才会回来?”
宇文邕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父皇在很努力的想办法把她找回来。”
听到宇文邕的话,宇文贇也少难过了几分。
“走吧,该用膳了,和朕一同去吧!”说罢,宇文邕拉了宇文贇的手,走出了偏殿,往李娥姿的正殿去了。
李娥姿在卧室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气得不行,宇文贇居然会用那个女人的画像来取悦宇文邕,宇文邕果然一改常态地对宇文贇,但她还是忍住了怒气,毕竟,宇文邕还要在她宫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