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敏捷的躲开裴耀一掌,掌风犀利,若是挨在身上,不死及伤,不躺个把个月,是不会好的,男子脚一蹬跃上房梁,笑嘻嘻的回道:“父亲大人,你都一把年纪了,不要伤了胫骨。你瞧,若是被外人传了出去,还说咱定安王府家教不好呢。”
裴耀坐了下来,气呼呼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王氏连忙为他顺气,王氏的温柔贤惠,善解人意,裴耀啪啪她的手示意无碍,脸上也好了不少。
王氏是个哑巴,出生低贱,有一年冬天裴耀奉命前往武台上镇压匪祸,不料途中遇到埋伏,裴耀大军两千人全军覆没,被打下悬崖,救裴耀的是一黄衣女子,女子眉清目秀,鹅蛋脸,一双干净的眼,那时裴耀对这女子一见钟情,不顾家人反对娶了这位女子为妻,她就是王氏。
估计除了太后也没人知道这件事的原尾吧。
“抱歉,这是我的小儿子裴韵,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主原谅。”裴耀看了一眼站在他们面前的兄妹,妹妹貌美如花,哥哥俊朗非凡,若尹天骄非傻子,这两人都非池中物。
见裴耀静了下来,裴韵跃下房梁,打量似的打量着面容平静穿着青绿色长裙的公主,腰间挂着一枝精致、色泽剔透的玉竹萧,两个人的皮肤都很白,如雪般近乎透明,更显得他们的眼睛很大,男子笑容十分灿烂,那摸样,说有多恭顺就有多恭顺,而女子平静,毫无生气,一双眼睛暗如寒潭,无波无澜。
“裴韵拜见九公主,八皇子。”说是拜见也不见他下跪。
“韵儿。”裴耀不满。
“不知道九公主来我家有何贵干?”
裴耀顿时醒悟,听说尹千娇四岁被派到落日城照顾禄太妃,十年后那小小任人宰割的女孩儿变成了美丽,华贵的九公主,他不知道十年来尹千娇是如何过来的,在落日城时他们定安王府也不曾去看望过她,说关系,他们就那么点血缘,为什么九公主会在满月节前来定安王府。
什么目的?
尹千娇冷笑,表面却没任何变化,有何贵干?外人?九公主?八皇子?你们倒是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昔日裴后是如何保护你们的,就算是死,她也用了她的方法保了你们这一族,皇帝才没对你们赶尽杀绝。
如今她不把他们当外人,还要执行母后的遗言保护他们,可他们死死的希望她和他们划清界线,撇清关系,好,好得很,既然如此,她就与这些人再无瓜葛,他们的死活与她无关。
“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定安王府帮忙?”
裴韵的话是让裴耀在也坐不住,客客气气的说到:“九公主不知,如今裴氏一族没有一人在朝为官,我们的势力单薄,怕是帮不了九公主的忙。”
“我本想考状元的,何奈家中事业为重,也只好放弃,若九公主真的有难处,我可以向你引荐我爷爷的朋友,他也许可以帮你。”
尹千娇还是平静的,没有怨恨,没有悲愤,没有被族人遗弃的哀痛,乌黑的眼中一片死水,长长的睫毛仿佛远山凝聚而成,却不显生气,她的平静让这些人觉得她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象神一样俯视众生。
就那么站着,高高在上。
“乐乐,将八皇子带上马车,我还有事要与裴府的人说。”
“是,八皇子,我们先走吧。”
来了,就要走,这九公主什么意思?一向聪明绝顶的裴韵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九公主。
“裴大人误会了,本宫真的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从舅舅立即换成了裴大人,也从自称娇儿换成了本宫,不是称呼的变化让人们震惊而是尹千娇的变化令他们吃惊,就在刚才她还娇俏可爱,待人和谐,说话温柔,而在尹天骄走后下一刻,变得冷漠,眼神犀利。
言行举止,冷到高贵,比玉后更胜的凌厉气质。
尹千娇走到裴耀跟前,嘴角勾起的笑,令人寒栗,“裴大人,本宫不是魔鬼,你抖什么?本宫在落日城时曾写过信向你们求助,那时候我小,希望亲人在年夜时带上暖暖的衣服,热乎乎的年糕来看望我,我每年都眼巴巴的望着大门口,蹲在那里,可我等来的是禄太妃的嘲笑,宫女们说我是个有爹娘生却没爹娘养的孩子,我的母族抛弃了我们,那时我不信。”
“后来渐渐长大,就什么都明白了。谁也不会保护我们,谁也不会可伶我们,他们除了让我们不好过之外,就巴不得我们死。所以我必须变得比他们冷酷、残忍,想要伤害我们的人,我就先快一步撕了他们的皮,剥了他们的骨,流干他们的血,我这人比较自私,得罪我的,我会数十倍奉还,叫他们生不如死,有恩于我的,我也会十倍还之。”
众人深深呼气,他们很难想象这令人胆寒的话会出自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口中,她这话不是在警告像是在申述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仿佛她不怕他们将她说的话抖出去,因为她有十足的把握在他们将话说出口的同时叫他们暴死荒野。
你能想象一个孩子慢慢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的场景么?你能想象那孩子身上有多少条伤疤,挨过多少次打么?他们不能,因为他们从未介入她的生活过。
裴韵想要说些什么,他不讨厌这个表妹,只是裴家已经只有他们这一族,不想裴家在遇到什么危险了,刚张口就见尹千娇也看向了他。
尹千娇挥手,裴韵闻见一阵清香,宫女微儿将抱着的锦盒呈给了尹千娇,尹千娇轻柔的将锦盒递到了裴耀的手里:“昨夜做了个梦,母后说她想家了,想回家,她说她想回家。皇宫太冷,不管她穿上多少棉衣,点起多少火堆,还是太冷。”
裴耀接下骨灰盒,不可置信的望着尹千娇,裴蔻已嫁人皇家,按理说裴蔻的骨灰不是在皇陵么?尹千娇是怎么弄出来的?
“你母后……”
“母后的骨灰一直在和庙,并未进入皇陵,和庙大火,我就把骨灰带出来了。你们将我母后的骨灰葬在她的院子就好,可以不用设墓碑,可以不用每年为她上香,在她坟前载上些花草吧。”
母后,你回家了。
可我和哥哥的家又在哪里呢?
转身,向外走去,“裴家生,裴家亡,都与我无关,千娇生,千娇亡,都与裴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