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破阵

两日后，寅时
十三岁的苏洛羽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双眸似水，却带着孩童没有的清灵，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
“娘亲，现在还很早。”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任由尉迟芷摆弄自己。
“那怎么行，我的羽儿一定要第一时间夺走所有人的目光。来，再带上这镂空金步摇。”尉迟芷给苏洛羽穿穿脱脱了好几件衣服后，又拿起一枚精致的首饰，正要插入发髻中。
苏洛羽连忙躲开，她才不要带这么花哨又厚重的东西。吐了吐舌头，撒娇哀求道：“娘亲，我还小，不想戴那个。”
尉迟芷想了想，又收回金步摇神秘兮兮地说：“以前有个朋友送给娘一支水晶簪子，娘去找找看。”
说完她又风风火火地跑出房间留下一脸无奈的苏洛羽。
就是个国宴会，不至于这么隆重吧！
等了许久也不见尉迟芷回来，四周安静得诡异，不安的预告逼迫心房，苏洛羽额角冒出一滴冷汗。
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她脑袋猛的一痛，陌生的画面充斥脑中，一股撕裂的痛楚传遍大脑，“不，别杀我娘，别杀我娘……”
她慌忙地甩甩脑袋。脑海中的那个人……那个人正提着娘亲的脑袋！他竟然杀了尉迟芷，他竟然在她面前杀了娘亲！
苏洛羽发狂似的跑向尉迟芷的房间，心里只剩一个念头：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伤害娘亲！
外界，阎陌笨拙地用袖子擦了擦苏洛羽额间的细汗。
她表情像是一只困兽，悲痛的表情仿佛重要的东西快要失去。
楚离也从没有看过她这样，紧揪着的心不觉然地有些恐慌起来。该死的，他竟什么也做不了！
苏洛羽猛地推开门，除了弓着身子翻箱倒柜的尉迟芷还是尉迟芷，没有黑衣人、没有鲜血，也没有满地的破碎肢体。
“娘……”她喘着粗气，高悬的心终于放下来，但方才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幻境让她仍是心有余悸。
尉迟芷高举着一支水晶簪子兴奋道：“找到了？羽儿你怎么跑过来了？”
“没什么，娘亲。”苏洛羽扬起一抹微笑，又兴冲冲地跑到尉迟芷身侧，“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她不想娘亲为她担心，但刚刚那些突现的画面……
“娘亲，我还有些困，先回房间了。”她打了个哈欠，语气困乏地说道。
“好，羽儿多休息，国宴会或许有些无趣。”尉迟芷颇为心疼摸摸她的小脑袋。
苏洛羽应下，朝着卧房边走边着，眸中的星光暗下来。
这绝不是她凭空想象，那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每次提起国宴会时她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会不会跟这个有关？似乎有些东西埋在脑海最深处，到底是什么？
苏洛羽回到房间，干脆躺在床上冥想起来，在记忆中翻索，直觉那份丢失的记忆很重要。
国宴会，国宴会，仿佛是很糟糕的一天，她好像没去成，可为什么没去成？
似乎是来了一群人不让他们去，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面纱，什么话都不说，然后，然后……
“不——”苏洛羽突然尖叫出声，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挣扎。
幻境外，楚离抱住她小小的却颤抖不止的身子，运息将玄气渡入她体内，慢慢的让她镇静下来。
“洛羽，你醒醒。”他紧张地轻喊，却不见苏洛羽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一片血红，天地都被染上雾霾，四处都是残破的身体，没有哭声，没有笑声，只有森冷的刀割下肉体的声音，只有冰冷的金属与骨头碰撞的酸涩……
“不……不要……”苏洛羽疯狂地摇着头，一股猩红袭入脑海紧紧，恐惧攥住了心脏。
苏子晋闻声赶来，一把紧紧抱住她：“羽儿，做噩梦了吗？爹在，不怕，不怕……”他语气里尽是心疼，温厚的大手抚着苏洛羽的背，渐渐让她缓和过来。
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这么想着，却已经再也无法否认。她看到苏子晋一身红衣，玄纹云袖，红色穿在他身上不显花哨，张扬火热而衬得那倾城之姿更是耀眼。
只是她到现在才知道他穿的是红衣，而在那画面里，他也是这件衣服啊！
是真的，这都是真的……
“爹爹，快跑。”苏洛羽跳下床，扯着苏子晋就要走，又被他轻易地一把捞回来放在怀中，宠溺道：“傻羽儿，跑什么啊，噩梦是假的，有爹在没有人敢伤害羽儿。”
苏洛羽跌坐回床上。屠杀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坐在床上，傻傻的，似乎没有神智。
……不，她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难道，我不是“她”？那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苏洛羽喃喃道，无助得像个孩子。
阎陌凑在她耳边轻唤，语气按耐不住的焦急，“你是洛羽，苏洛羽，苏洛羽。”
苏洛羽隐约听见有个声音这么说着，她是苏洛羽。那个声音中含着心疼，慌乱，又万分的肯定。
但……“不，不是的！我不是苏洛羽，我是，我……”
我到底是谁啊！
记忆被撕扯着，子弹划过脸颊，飞机坠落的爆炸声，三角大楼上一身狂傲的女子迎光而立：“我鬼刃，定将你们全部打入地狱，如影噬骨，不死不休！”
鬼刃……鬼刃——断玉！没错，她是断玉，傲骨斐然的断玉！
她猛地睁开眼，锋芒毕露，再也掩不住其中的光华。
抱歉，又迷失在你的记忆中了，苏洛羽。但为什么会这么巧合？
前世的院长曾说过她的父母是因为害怕自己才送到孤儿院，两人的容貌虽有差异却但有八分相似，苏洛羽又是天生痴儿……不，她明白了，苏洛羽不是痴儿，而是根本就没有灵魂！
看来她的穿越并非偶然，命中注定，前世今生。苏洛羽就是断玉，断玉就是苏洛羽！
她抬起埋在苏子晋胸口的头，扬唇一笑：“我没事了，爹爹去忙吧。”
苏子晋拍了拍苏洛羽的头，温柔地笑笑：“羽儿真勇敢，那爹爹先去忙了，待会儿再来叫你。”
“恩。”苏洛羽应下。记忆正在漫漫复苏，鬼遥山、寿宴、苏擎傲、严虑、修罗鞭、灯庙会……这是，幻阵？！
想起来了，这是金系玄修赤炼队布下的上古幻阵——“失却之阵”！好，现在就让她看看，这幻阵有多玄乎。
但很快的，苏洛羽就没那么自信了。
她跳下床仔细端详公主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可呈现在她眼前每一个景物都具细而微，却没有一丝异样，真实地让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第一次进入幻阵，还是这么高级的，天知道怎么解啊。心底郁闷，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假的就是假的，她一定能找出破绽！
幻阵分为两种，一种是杀，一种是困。南宫淑敏杀了她就是不打自招，那这一定是“困”阵，利用人性的弱点制造幻境以求困住对手，权财美色只要能让人沉迷都会出现在幻阵中。
的确，苏洛羽眷恋公主府的温暖，但南宫淑敏万万没有料到，这记忆，根本不能控制住她的心神！
凡是阵法都会有阵眼，只要破除了阵眼，幻阵自然就会消失。阵眼可以是动物、人、植物、甚至是块石头，玄修师通过这唯一真实的物体传送玄力，所以，来路不明并且散发金元素的物体都有可能是阵眼。
金元素，金元素，金元素……
苏洛羽默默的念着，精神力扩张到几十里以外更甚，锁定金元素的存在。
可是，太多了，金元素无处不在，或者说是这世界组成的一部分。该死，这样下去怎么才能冲出幻境？已经过了九天，也不知道阎陌能不能守好她。
失却之阵应该是上层阵法，她不能按照普通的幻阵对待，阵眼藏匿的方法不会太过平常，很有可能是融合在其他元素中。
木系，精神力能轻松捕捉到；水系，虽能融合金系，但聪明一点的人都会想到，只剩下火系和土系。
魔舞大陆很少使用自然火，而失却之阵需要体积大的东西来转送玄气，玄修师可以创出火，但幻境中突然出现那么大的火定会很突兀……
那么，会是土系吗？
苏洛羽眼中快速闪过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原来是这样！
大的阵眼，大地够不够大？
何况谁能想到，处于阵法中央的“小物件”会是自己脚下踩的土地？真不愧是上古幻术，精妙程度非常人所能猜透啊。
苏洛羽立马从公主府找来一把与她身高极不相符的铲子，朝着地下卖力地挖起来。
一铲一钵土，两个时辰后，原本黑褐色的土地开始趋于黄色，
不，是趋于金色！
快了，苏洛羽擦擦脸上的汗，这幻境真是神了，连汗都会有。
金色的土地中散发出微光，元素之力欲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