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A级监区,监房大楼前的空地。
一群黑人围成一圈聚集于此,他们相互交谈着,脸上都带着轻松自如的神情,但仍不难看出那股潜藏的凶恶。这些人个个健壮如虎,囚服下成块的肌肉大幅隆起,仿佛雕塑一般带着硬朗分明的线条。
四下周围,狱警们高度警觉地站在各自的位置,除非换班,没有一个人会轻易离开自己的位置。他们的身形相较之前两个监区的狱警要壮硕不少,这是监狱为了防范这些危险的囚犯的特意安排,这些充满力量和暴力因子的黑人不止一次挑起大规模的事端,尤其是在种族矛盾方面。狱警们的目光便如黑夜里的探照灯一般,在一定的范围内来回扫视着,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唯独有一个人永远都在狱警的监视范围之外。
位于空地靠近B级监区的墙角下,灯光在墙上方几米的地方便被截断了,下方自然形成一块不小的阴影。按理说,任何一个角落都该处于监狱的监控之下,但这样的暗处是一般人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区”——狱警对此有一个统一的称呼——暗礁。
这是他们即便想要清查也无能为力的地方,就仿佛海里的暗礁一样,一方面想要探查出位置,另一方面却又担心会触礁身亡。
在A级监区的这处暗礁里,隐约能够辨识出一个盘坐在地的人影,但由于那人自身太过黝黑,以至于和黑暗近乎融为一体,必须靠近才能辨识清晰,但同时距离死亡往往也只剩咫尺之遥。这也是这些狱警不敢监控的缘由所在,监狱方面也不希望因此导致不必要的人员损失。
那个人影微微低垂头颅,上身挺直,双手有力地按在膝盖上,双腿交叉盘在一起,整个姿态仿若神灵,带着生而俱来的威严。他的全身上下都覆盖着紧实结块的肌肉,便如一副贴身的铠甲,肌肉间紧密地拼凑在一起,即便远观似乎都能感觉到来自肌肉的那种硬度,如同黑曜石一般黝黑坚硬。
监狱里的人早已忘记他的真实姓名,恐怕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只记得自己现在的名号,一个人人闻而丧胆的名号——“屠夫”。
关于他的传说委实太多,以至于同一件事在囚犯中间都流传着好几个版本,但即便从中任意抽出一个,也足以让人感到心惊胆战。无论这些传说是否真实,但有一点至少能够得到确证,那就是他曾经凭借一己之力斩杀了上百狱警,最后甚至将前任典狱长杀死在办公桌后面。至于他为何没有被处以死刑,如今没有人能够说得清,那以后的每一任典狱长接管监狱时,也不会过多干涉,只是祈祷这个堪比绞肉机的杀人机器能够稍许安分一点。这样的情况到了尤里这里却忽然转变,据说是因为屠夫遭遇一场变故,从那以后变得格外温驯,近十年来都相安无事。
屠夫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若有若无的光芒,就好像一块漆黑的岩石上突然开了两道闪光的口子一样,那对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折射着耀眼的光辉。他双手撑地借力缓缓起身,长久盘坐的双腿仍旧显得分外有力,丝毫没有疲乏的感觉。他缓缓地环视周围,便如雄狮巡视自己的领地般,那些聚集谈笑的黑人纷纷警觉起来,彼此交换着眼神,同时各自散开来,分散地站在空地各处。
同一时刻,周围狱警似乎也察觉到空气中愈发躁动的成分,纷纷下意识地摸向后腰的电击警棍,时刻防备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他们在来到监狱工作之前,自然也听前辈说起过关于这些黑人的故事,他们下意识地以为这一次这些躁动分子又要挑起暴乱,甚至准备向上面通报情况,请求增援。
正当这时,两名狱警身后的铁门突然打开。两人猛地转身,顿时便意识到不对劲,那是通向S级监区的大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打开的,即便是要转移囚犯也是经由直行通道,不会这样贸然闯进另一个监区。更糟糕的是,两人旋即便注意到一根金属短棍从眼前飞过,斜插入地。
那是大门的门栓,从不规则的断截面不难猜测出,刚刚有人凭借蛮力将门栓生生破坏掉了。
两名狱警还没来得及从腰后抽出警棍,断裂门栓的另一截便先后捅入他们的腹部,两人无力地抓着那人的衣角,缓缓地滑倒在地。周围狱警这时已经聚集起来,企图凭借各自健硕的身躯拦住那人的去路。但随即他们便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决定有多么愚蠢,因为在大门那一边,几名同样壮硕、装备电击警棍的狱警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他们共同的上司无面人昆特正匍匐在地上,一脸的血污难掩惊恐的神色。
马克迅速地出击,迎面一拳打断了其中一人的鼻梁骨,强劲的力道甚至逼得对方差点跌倒。其余狱警咽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掏出警棍迎了上来,尽管知道是死路一条,但还是不能就此退缩,尤其是在上司面前。
没等他们的警棍触及马克的身体,这些警棍已经接连飞了出去,一旁的一个黑人囚犯顺势借助警棍,毫不犹豫地又朝马克回掷而来。马克侧头闪过,旋即猛地蹬地冲锋,身前的狱警顿时被冲击溃散,纷纷跌坐在地。
那个黑人囚犯见状,微微蔑笑一下,径直冲了上去。两人迎面对冲,随着距离的缩短,周围人的呼声也随之高涨起来,唯独屠夫仍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这些黑人看来,马克以一个白人的身份前来挑战,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便如一场斗牛赛般,令人热血沸腾。
在两人碰撞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马克和黑人囚犯同时停止了前进,双方都无法再向前半步,力量在那一刻达到了一种平衡的状态。马克一面隐隐发力,一面观察自己微微红肿的手臂。两人的小臂交叉在一起,在相撞的时候承受了来自对方的全部力量。显然,黑人囚犯更习惯于这样的冲撞,他甚至还能够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正当对方得意时,马克出其不意地狠狠踢向黑人的胫骨,黑人顿时跪倒在地,那一脚几乎踢断了他脆弱的胫骨。马克紧接着提膝猛撞对方面部,黑人顿时身体后仰着倒在地上,满脸的鲜血淌了一地。他伸手罩在脸上,一条腿蜷曲着,整个人左右翻滚着,剧烈的疼痛让他实在难以忍受。
马克上前一步,环视围上来的几个黑人,目光随即越过这些人,落到后面的屠夫身上。从马克踏入这里的第一步,屠夫就在注视着对方,而现在这种注视转化成两人间的对视,仿佛两柄利剑即将交锋,两股凌厉的杀气交缠在一起,将周围的空气都尽数撕裂。
几个黑人接着上前半步,他们和马克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臂,只要任何一方出手,双方都会立刻陷入缠斗。但黑人囚犯们似乎并不急于给兄弟报仇,而是嬉笑着又退了回去,各自分散开,朝着对面的整栋A级监区大楼尖声呼哨,一时间几乎所有A级监区的囚犯都从监房里走出,开始围观即将上演的好戏。
囚犯们甚至纷纷走下阶梯来到空地上,围成一个大圈,沿着空地边缘将他们全都围住。这些囚犯大都是黑人,对于屠夫的统领毫无异议,甚至如同士兵之于军官一样忠心于他,一旦任何人和他发生矛盾,他们都会倾巢而动,即便是将整个监狱掀翻也在所不辞。这些黑人间的强大到近乎疯狂凝聚力正是监狱方面所畏惧的。
黑人囚犯们纷纷欢呼着,不时传出尖利的呼哨声,仿佛这里不再是不见天日的监狱,而是某个狂欢派对。事实上,这些黑人很乐于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于暴力的渴望,他们越是情绪激昂,那么接下来的冲突就越是激烈。
这时,那几名被击倒的狱警被这磅礴的声势吓到了,他们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已经聚集成圈的囚犯死死地封住了大门,他们脸上带着的邪笑已经预示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人群持续地欢呼着,刚刚那几个黑人转而敛起笑容,面部跟着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顿时,几人那种凶恶残忍的气态展露无遗。不光是这几人,就连周围那些围观的囚犯也隐约透出一种戾气,马克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环绕在自己周围,如同一群来自深渊的幽灵一样。
他缓缓地旋转身体,环顾四周,和每一个人都迅速地目光交锋。与之前所遇到的情况截然不同的是,这些人丝毫没有因为马克的眼神而退缩半步,反倒个个显露出一种蠢蠢欲动地状态——几乎这里的每个囚犯都想要和马克这样强劲的对手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