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欧阳靖予按照惯例到了主院用晚膳,一进门,就看见本该在床上休息的木芳夕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含笑看着她,脸颊上的几道暗红的伤口看上去刺眼极了。
欧阳靖予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英俊但冰冷的脸上浮出不耐烦的神情:“谁让你起来的?”
经过半年的相处,木芳夕早就摸透了欧阳靖予傲娇的本性,也不在意他此刻的冷言冷语,笑道:“殿下,妾身总躺在床上,身子都要僵硬了呢。”
欧阳靖予依旧皱着眉头,但好歹没有再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了,让许安推着他到了桌边,任由丫鬟给自己布菜。
因为欧阳靖予的心情不好,一顿晚膳吃得有些沉闷,让丫鬟将桌上的菜肴全都撤下去,木芳夕和欧阳靖予一起进了寝室,并没有走到一边去看书,而是小心而缓慢地坐在了欧阳靖予的身边,柔声地问道:“殿下和月歌的婚事,还是如期举行吧?”
欧阳靖予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出了木芳夕这件事,他这两天完全没有想起月歌,此刻骤然被木芳夕提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心虚:“本王娶月歌并非是出于喜爱……”
“殿下慎言。”木芳夕强压下心中的期待和酸涩,带着温柔大度的笑容面具打断了欧阳靖予的话,“月歌倾慕殿下多年,忠心可表,殿下可不要寒了月歌的心才好。”
欧阳靖予的眉头皱了起来,盯着木芳夕,冷声道:“你一点都没有不高兴?”
木芳夕笑了笑:“妾身不敢。”不给欧阳靖予开口的机会,她紧接着问道:“若是殿下没有意见,那妾身就让人去通知月歌了。到时候,府里也要好好热闹一番才好。”
欧阳靖予像是被木芳夕气到了一样,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木芳夕在心中低声叹息了一声,其实有没有月歌又如何呢?西苑中可还住着那如花似玉的四位夫人呢,对于木芳夕而言,多一个月歌不多,少一个月歌不少,何不成全了月歌的心意呢?
这么想着,木芳夕面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柔声换了一个话题:“殿下既然免了四位夫人对妾身的请安,倒不如赐一个清净的院子给妾身,也好让妾身休养生息。”
欧阳靖予怒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木芳夕早就料到了欧阳靖予会是这样的表现,笑了笑,道:“妾身自然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妾身忘了告诉殿下。”
欧阳靖予的视线紧紧盯着木芳夕:“本王不会让其他人取代你的位置,也不会放任其他人伤害你,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木芳夕有些无奈,虽说面上还是带着笑容的,但心中已经有些烦躁了,语气也有了些僵硬:“殿下,沔影神医的药素来有奇效,以殿下的眼力,可否看出,妾身今日的行动与昨日有和不同?”
欧阳靖予愣了一下,他今天心思有些烦乱,再加上木芳夕不过用了一天的药,他如何能看出不同来?
木芳夕微微侧开视线,缓缓道:“臣妾身上的伤并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这下,饶是欧阳靖予不通医理,也知道事情不对了:“你用了药,但伤口却没有丝毫好转?”
木芳夕点了点头:“妾身应该在中秋庆典上就已经中了什么类似迷药的东西了,被宫女扶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意识,当妾身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某个侍卫的房间里,头脑清醒,但手脚无力。当时是个什么情景妾身就不说了,后来那侍卫纵火想要烧死妾身,妾身无法,只好服用了……九转丹。”
木芳夕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欧阳靖予的眉头猛然跳了一下,张了张口,最后发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干涩和沙哑:“九转丹……”
九转丹是前朝军中禁药,服用或者是用火烧后吸入,都能让人精神亢奋、力大无比,但用了这种药之后,却会让人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会出现诸如精神萎靡、四肢无力的后遗症。因为危害太大,到了本朝已经成为彻底的禁药,没多少人知道了,更不会有人知道怎么制备。欧阳靖予在主院留宿的时候,偶尔被木芳夕挑起了谈性,和木芳夕说过这种东西,但也只是一笔带过,木芳夕怎么可能会知道九转丹的做法?
知道欧阳靖予在怀疑什么,但木芳夕并不打算解释,一来她心中有气,二来这种不属于这个朝代的知识还是不要太过张扬地显摆比较好,就装作看不懂欧阳靖予的神情一般,继续道:“沔影神医告诫妾身不能妄动心神,再加上妾身有伤在身,恐怕一个清净的院子,是必不可少的了。”
木芳夕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是带着点笑意的,但眼中却没有太多的情绪,这种模样,忽然就触动了欧阳靖予心中最柔软的那个角落,他微微垂下眼睑,沉默半晌,忽然道:“你……恨我。”
木芳夕被吓了一跳,连忙道:“妾身不敢。”
欧阳靖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本王受伤之后,也曾经想过,父皇放弃了本王,母后又不知为何恨上了本王,本王倒不如就此消沉下去算了。”
反应过来欧阳靖予说的到底是什么之后,木芳夕简直要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了——她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都没有撬开欧阳靖予的心防,现如今他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说出来了!
欧阳靖予并没有看木芳夕的表情,他的思绪有一部分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还有更大的一部分则被抽离了出来,冷静地俯瞰着难得软弱的自己:“本王的前半生顺遂无比,本王出身高贵,智谋勇武颇受赞誉,又身披赫赫战功……但,是母后亲手把本王毁了!”
类似的场景,木芳夕已经和沔影排练过好多次了,但真正到了实战的时候,她却紧张得根本不敢张嘴说话——万一有什么说的不对,让欧阳靖予啥都不愿意说了可怎么办!那她不得懊恼死!
好在,欧阳靖予也并没有要求木芳夕说什么,推动着轮椅道木芳夕身边来,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木芳夕的侧脸,语调难得有些温柔:“在本王的双腿不能动的那段时间,母后冰冷的态度彻底伤了本王的心,她甚至利用本王的伤痛去为她自己博取父皇的宠爱……呵,真是,太可笑了。”
木芳夕一动也不敢动地任由欧阳靖予抚摸,但眼神却控制不住流露出了些许同情和安慰来。
欧阳靖予注意到了她眼神的变化,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皮,继而单手盖住木芳夕的眼睛,轻笑一声,道:“本王怎么都想不到,本王不过出征了一趟,为何慈爱温和的母亲却变得恨本王入骨?那个时候,本王还对母后抱着期望,还想着,母后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木芳夕有种直觉,欧阳靖予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心理治疗中最为关键的一点了,她的睫毛颤了颤,到底没有违背欧阳靖予的意思睁开眼睛。
欧阳靖予想起当时的那一幕,胸口激荡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尽成了灰烬,冷笑一声,道:“但是本王的好母后,竟然还担心本王伤得不够重,派了宫女来为本王灌毒药!”
木芳夕被他语气中的冷厉和阴狠吓了一跳,虽然心中早已有了他们母子二人产生了嫌隙的预感,但亲耳听见欧阳靖予诉说当年,那种震撼是想象不到的。
欧阳靖予浅浅地调整呼吸,他的情绪还有些激动,但接下来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木芳夕说了,强迫自己沉默下来,他摆了摆手,道:“你是暂时要一间清净的院子,还是想一辈子都只住在那清净的院子中?”
整场心理治疗——好吧,以木芳夕的资质,只能叫“心理咨询”结束得有些突兀,但因为原本咨询的主动权也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木芳夕也没有强求,语气自然地道:“自然是暂时的。”
欧阳靖予点了点头,脸色好看了一些,松开捂着木芳夕的手,也没问理由,面上甚至还带出了些浅浅的笑意,淡淡道:“本王准了。”
木芳夕松了一口气。
欧阳靖予继续道:“从你搬出主院开始,本王不会再和你一起用膳,也不会留宿你的院子。”
木芳夕笑了笑,道:“妾身就是这么想的。”
只有这样,只有表现出木芳夕已经被欧阳靖予所厌弃的样子来,府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才会露出马脚,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会躲在幕后、制造些不痛不痒却又十足膈应人的谣言出来。
顿了顿,见欧阳靖予似乎有就这样结束谈话的意思,木芳夕不得不主动提出:“听说殿下在处理谋害妾身的人?”
欧阳靖予微微挑眉:“你想对付谁?”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木芳夕干脆道:“不是妾身想对付谁,而是妾身想提醒殿下,木晴雪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要不是主谋,要不就是那主要的帮凶,若是殿下愿意分出一些精力来在她身上花费些功夫,怕是能有不小的收获。”
欧阳靖予的眼神有些怪异:“她是你的妹妹。”
木芳夕笑了笑:“殿下说笑了,妾身和木府并没有关系。再说了,木晴雪违逆人伦,当妾身还在木府中的时候就几次三番地折辱、打骂妾身,如今更是她不念姐妹情谊,妾身不过是为殿下提个醒,又何错之有?”
木芳夕提出木晴雪,对于欧阳靖予而言,还有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众所周知,木晴雪能在后宫之中站稳了脚跟,凭借的主要还是太后的宠爱,木芳夕受辱这件事若是有木晴雪的参与,不用多费力气,定然能找到太后插手其中的证据!到时候,碍于皇家脸面,这些证据即使不能公布出来,却能在适当的操作之下,成为钳制太后最好的把柄!
“有妻如尔,是本王的幸事。”欧阳靖予含笑看着木芳夕,推着轮椅朝着耳房去了。
从昨日木芳夕受伤之后,原本欧阳靖予在寝室休息、木芳夕在耳房休息的状况就颠倒了过来,寝室中宽大松软又带着阳光香气的床铺彻底归了木芳夕,而耳房中稍嫌小而硬的床则归了欧阳靖予,奇异的是,两人对于这种转换都看得十分自然,连基本的推辞都没有。
因为身上大面积的皮肉伤,木芳夕在床上是不能随意翻身的,在床上挺尸一般躺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和欧阳靖予一起用了早膳,把人送出门去,就吩咐了夜莺去收拾一个清净的院子出来。
夜莺还没理解木芳夕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许安就去而复返了。
许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夜莺有些迷惑和惶恐的眼神,笑着对木芳夕道:“主母,殿下有命,请主母移驾无名院。”
无名院,也就是木芳夕第二次来苍珣王府的时候,欧阳靖予带着她去的那个、他平日里静心修养的地方。那地方被欧阳靖予严令禁止任何人进入,不知不觉就成了府中一块禁地、一块绝对不被人待见的地方。
如今欧阳靖予不声不响地就要让木芳夕搬到无名院去居住,这……这是什么意思!
夜莺率先反应过来,扑倒在许安脚下,还未说话就红了眼眶,什么也顾不得了地一叠声问道:“许侍卫!许侍卫,这是怎么回事啊?殿下最是怜惜主母,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呢?”
木芳夕的心中却是充满着感动的,无名院被众人忌惮不假,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所求的“清净”才不会变成一纸空文,也因为欧阳靖予的威慑力,府中的某些人就算再恨她也不可能会擅自闯入无名院对她做什么,这样一来,木芳夕所要做的,不过是智谋碾压罢了,倒是没有了体力上的后顾之忧。
夜莺求了半天,见木芳夕只是坐在原地动都没动,心中不由有些绝望,跪着爬到木芳夕的身边,抱着木芳夕的膝盖,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主母……主母你是不是惹怒了殿下?夫妻哪有隔夜仇,主母你就服个软吧!”
木芳夕简直哭笑不得,正要说什么,许安就接着说了一句:“主母在无名院中休养生息,且别忘了要来参加殿下迎娶月歌的婚事。”
夜莺立即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
木芳夕简直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夜莺的肩膀,问许安:“所以说,这件事是殿下亲自去宣布的?”
听说关于不更改月歌婚事的时间这件事还是主母的提议,许安实在想不明白这位主母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但作为欧阳靖予的心腹,他自然是知道木芳夕在欧阳靖予心中的地位的,也不敢怠慢,笑着应了:“回主母,是的。”
木芳夕放心了,摆摆手,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许安连忙笑着说不敢,又等了一会儿,见木芳夕没有别的吩咐了,才转身离开。
夜莺跪在木芳夕的身前,看着木芳夕和许安的互动,眼中有些疑惑,含泪的双眼紧紧盯着木芳夕:“主母……主母,许侍卫对您如此恭敬,是不是说明……”
“夜莺。收拾东西,你带两个侍女,随我去无名院吧。”木芳夕神情淡淡地打断了夜莺的话,有些费力地推开夜莺,起身率先走出了房间,站在了前院中。
算起来,这半年的时间,木芳夕也算是将府中的地形、亭台楼阁摸了个清楚,知道哪里的景致最好,也知道往哪里走最能避着人,但现在,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保护自己,木芳夕却连主院都不能擅自离开,一切都要等着侍女收拾好了东西,一行人才能悄悄得入住无名院。
跟过街老鼠似的。
木芳夕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心中叹息,却没有丝毫要退却的意思。
夜莺即使心中不愿,但也不敢明着违抗木芳夕的意思,带着两个丫鬟,很快就将木芳夕平日里生活起居所需要的东西收拾了出来,三个人手中都提着两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看上去东西确实还挺多的。
夜莺走到木芳夕身边,哭丧着脸,踌躇了片刻,正要说什么,就见木芳夕摆了摆手,率先道:“走吧。”
夜莺无奈,只能和两个丫鬟一起,和木芳夕一起无声地朝着无名院走去。
木芳夕一行走得安静,她又刻意挑选人少的路走,一直到她入住无名院之后,欧阳靖予的这个命令在府中传开之前,无名院中都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居住一般。
西苑烟柳夫人的住所。“你说什么?木芳夕住进了无名院?”烟柳夫人有些惊讶,向来平静妩媚的眉眼间带上了点焦急,“可不能让她一直龟缩在那里啊!”
丹珞秀美但阴郁的脸上浮出一抹疯狂的神色,斥道:“也就是你这般无知!你以为无名院是什么地方?那地方闹鬼!殿下让木芳夕那贱人住进去,摆明了是彻底厌恶了她!我们就算动手,谁又会为木芳夕说什么?”
烟柳夫人却是更加担心了:“但是……但是殿三申五令府中的人没有他的允许绝对不准靠近无名院,如今木芳夕住了进去,我们却要如何动手?”
丹珞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你没听说吗?殿下下令让木芳夕不准缺席月歌的婚事呢!殿下这是要折辱木芳夕呢!昔日伺候她的侍女成了和她一起服侍殿下的夫人,木芳夕参加婚礼的时候,能舒服吗!”
烟柳夫人呐呐地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丹珞疯狂而扭曲的脸,心中却开始隐隐地不安了起来。
丹珞没有等到烟柳夫人的回答,眼神一厉,用力抓住烟柳夫人纤细柔嫩的手腕,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烟柳夫人的肉中:“你敢不答应?你别忘了你写的那些信!”
烟柳夫人的脸色顿时苍白如雪,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为丹珞话中提及的“信”,也顾不上挣脱丹珞如铁钳一般的手,连忙点头道:“妾身知道了,妾身定不负小姐所托!”
丹珞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松开了烟柳夫人的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吃吃地笑着离开了。
烟柳夫人白着一张脸,愣愣地看着丹珞离开,半晌,才终于从木雕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趴在桌上,压抑着声音痛哭出声。
和西苑那边波云诡谲的气氛不同,木芳夕在无名院中走了一圈,顿时觉得那叫一个心旷神怡——这里不愧是欧阳靖予静心修养的地方,庭院中处处精致,因为少有人来,空气中还带着点冷冽的味道,混杂着植物的清香,特别舒服。
除了优美茂盛的植物和清冽的空气,无名院中的各色陈设也透着一股子贵气。院子中的家具看上去有一定年头了,上面的花纹并不是时兴的,但因为本身的木材用的就贵重,再加上这些年保养得很好,一件件家具都透着润泽的光,看上去让人格外舒服。
木芳夕因为身上还带着伤,不敢随便乱坐乱躺,而是让夜莺先将带来的软枕、褥子之类的东西铺在榻上、椅子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在主卧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夜莺忍着心中的不安和怒其不争的情绪,带着两个丫鬟干净利落地将房间收拾了出来,这才有空走到木芳夕身边。
木芳夕看着夜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着道:“终于忍不住了?”
此言一出,夜莺顿时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特别顽强地控诉木芳夕:“主母你到底在想什么呀!这王府到底还是殿下的王府,主母却丝毫也不争取殿下的宠爱,如今一朝失宠,主母却还能笑得出来!可不是要让西苑那边的人称心如意吗!”
木芳夕顿时有些头疼。
夜莺服侍木芳夕也是尽心尽力的,但是她和月歌不一样,月歌忠心,但是她见识广,有自己的打算,为人坚定而理智,就算偶尔冲动一回,也能自己很快就圆回来。但是夜莺不一样,她是在小时候被府中的管事采买回来的丫鬟,虽说签的是死契,但心中到底存了几分不安全感,对于荣华和安稳的渴求是常人理解不了的,再加上她这大半辈子都在王府中度过,没见过几天外面的世界,眼界难免就小了些,遇事容易慌乱,又爱哭,汲汲营营的,全在女人争宠这上面。
见木芳夕皱起了眉头,夜莺赶忙擦干眼泪,只是她如今这样红着双眼、眼中含泪的样子,却是要比之前直接痛哭的模样更加让木芳夕头疼。
低声叹息了一声,木芳夕摆摆手道:“王府中现在流言四起,你家主母我暂时没办法找到到底是谁在背后放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流言,暂时躲避一下,等着殿下出手,难道不好吗?”
“可是……可是……”夜莺抽噎了两声,狠狠地吸了两口气,才勉强止住了打嗝,“可是主母,殿下都把您赶到了这里了,这里可是府中的禁地!你说,殿下会不会和月歌管事成亲之后,就再也想不起你了……”说到最后,夜莺像是已经看到了木芳夕惨遭抛弃的悲惨画面,豆大的眼泪忍不住又滚了出来。
木芳夕简直被她闹得没办法,但她和欧阳靖予之间的约定和计划又是绝对不能和这样一个侍女说的,心中不耐烦,直接挥了挥手:“你要是不想伺候我,就回去主院,我这里不留哭哭啼啼的人。”
木芳夕这话说得重,夜莺被吓了一跳,小心地看了眼木芳夕的神情,知道这位好性子的主母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嗫嚅了半晌,才低声答应了一声,缓缓退到了一边,等着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