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虚幻与现实

“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昏暗的夜色中参杂着朦胧的灯光，程怡敏站在很深的弄堂路灯下，阴影打在她的侧脸上，整个人显得神秘，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长。
她对面站着一脸冷峻却不失宠溺的男人。
“说什么，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高智倚着墙，一副故作轻松的表情。
“其实你和辰朗早就知道了怡婷的下落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程怡敏焦急的问道。
“怡敏我求求你，别再逼我了！程怡婷虽然是你妹妹，但是你好好想想，她以前把你当姐姐看了么，她以前在程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不把你这个姐姐放在眼里！现在她不见了，你反倒落个清净！”高智说。
“你这说的什么话！怡婷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看就是你不想放过她，你说，你不告诉我她在哪，是不是想抓她交给薛义处理！还是一开始就是你把她抓走了！”程怡敏的激将法用在此真是恰到好处。
“程怡敏你这女人，我真是好心让你当成驴肝肺！”高智被程怡敏激怒，真是奇怪，他自从遇上这个女人，情绪真的越来越受到她的影响了，“我为了命都不要了，你竟然还说是我的错！”
“你为我不要命？！”程怡敏出乎意料的望着高智，不依不饶的抓着高智的手臂，紧张的问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你别问了好不好！这些跟你没关系！”
“如果你不跟我说实话的话，咱们的交情也到此为止了。”程怡敏松开了抓着高智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喂！怡敏！”高智冲上去拉着程怡敏的双臂，认真的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要离开这里，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程怡敏眨了眨眼，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方面不想伤害高智对她认真的心，另一方面她不能一走了之，更放不下薛辰朗，因为她还爱着他的，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
“高智，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我们不要考虑这些所谓假设的问题了好么，求求你告诉我，怡婷在哪！”
“我不知道。”
“……”
“怡敏，我是为你好！很多事情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
“我们控制不了，那谁能控制，薛义？” 高智听到程怡敏开始联想到这个名字，他心里自责，还是说的太多了。
“薛义……来上海了吧！”程怡敏说道。
高智无奈的摇摇头，逃离开程怡敏的视线，慢慢的走向墙边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静默漆黑的背影有些落寞，而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程怡敏说。
“怡敏，你太聪明了，有时候聪明的女人反倒让人担心！”
“薛义来找过你和辰朗了？是不是威胁你们若是达不到他的要求，就会有相应的惩罚。”
“这些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掺和进来，算我求你了！”高智苦口婆心的劝道。
“就算你不告诉我怡婷的下落，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她！”程怡敏坚定的说着。“程怡婷根本不在薛义手上！”高智挑明了告诉她。
“那她在哪？”
“说了不知道，总之不在薛义手上！”
“你到现在还在骗我！”
“我总会找到她的！”程怡敏甩给高智硬生生的一句话，转身毫不留情的，任夜幕吞噬自己的身影。
高智强叹一声，感到身体渐渐的下沉，有一股力量抻着他的四肢，好像要把他从心口处撕裂一般，然后莫名的液体就从眼眶中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那东西是咸的，很苦，高智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它的味道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地下室里空气混浊，夹杂着一股酸臭的呼吸的味道和腐烂的食物的味道，一束晨光从地下室的窗户上有些吝啬的照了进来，像是委屈了那束原本应该照在大地上骄傲的光芒，程怡婷挣扎着从硬邦邦的床板上坐了起来，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天被韩良生关在这里，好像她每天都在重复着昨天，昨天重复着前天，如此往复，没有尽头，亦没有起始，难道她这一辈子都要在这个地下室里度过么。程怡婷干燥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四周都是寂静无声的，她不敢破坏这静的可怕的世界，稍一变动，又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韩良生就是这么日复一日的关着她，没有人同她交谈，送饭的人也只是静悄悄的把饭放在门口，程怡婷真有一种整个世界都将她无情的抛弃在黑压压的宇宙之外的感觉。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
就算外面天气放晴，程怡婷的世界里还是阴霾遍布。不可否认，韩良生是个高手，自从程怡婷被关进这个地下室之后，韩良生从没有吩咐下人对她用刑，只是将她与世界隔离开，让孤独与寂静击垮她的精神防线，从思想上摧毁她的全部意志。很好，韩良生的目的就快要达到了，现在的程怡婷目光呆滞，眼神空洞，动作迟缓，活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婆，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要不就是坐在床板上望着对面的墙壁发呆，死去的程一栋，活着的程怡敏，婧儒，沈向轩，明祯……一个个在她脑海中不断的涌现，然后淡化，最后消失，循此往复，没有尽头，没有起始，就像白天与黑夜的交替，直到最后，这些人实在懒得再出现在程怡婷的大脑里，当他们在她虚幻的世界中被榨干了所有活力终于落下帷幕，程怡婷的大脑中又变成空白一片了。
地下室之外的人们，程怡敏、明祯、老林他们，一直在从四处打探程怡婷的消息，而这些人都好像串通好了一样，台词只有统一的一句：不知道。
明祯早就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出现在这条街上了，整条街道一览无余，就连墙壁上有几条细小的裂缝都能看到，只有一个最明显的建筑物，那就是当初沈向轩住过的韩家私人医院，而这家医院病人出入都是有详细的记录的，程怡婷显然不在这儿。但是直感为什么将明祯带到这里来呢，他不知道，一旦离开，内心就会变得十分焦躁不安，仿佛有几千把扇子将火盆里的火越扇越旺，那邪魅的火焰在他的心里流窜，最后烧焦了他的左心室和右心室，不得已，他回到这条街才能回到现实，而那火焰也瞬间熄灭了。
就差一步了，这家医院后面的仓库地下室里，就有他朝思暮想的人，可他却被一座透明的围城围得水泄不通，强烈的直感被死死的堵在围城的四周动弹不得，明祯除了这种似有似无的意志之外，他还有躯体，幸运的是他的躯体还可以任意移动，但仅限于这条可以灭火的街道，究竟程怡婷在这条街道的哪里呢，难不成要掘地三尺才能找到她么？明祯在心里不断的询问自己，没有答案，有的只是这条街上时刻变换的脸，还有那一张张脸下，不受意志控制四处行走的躯体。
除了躯体，还有声音，明祯的声带还没有被那透明的围城围住，声音是可以随处传播的吧，他想。于是，明祯双手微微向内合拢，放在嘴边，用尽丹田的气力大喊：“阿宁！阿宁！”
为什么是喊阿宁呢，他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直接喊出程怡婷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阿宁”这个名字只有他和程怡婷知道，但明祯当时被透明的围城包围着的意志是无法思考这些东西的，有的只是潜意识，他要找的人就是阿宁。
声音被空气中的杂质磨损后，顺着地下室的窗口进入程怡婷的耳道里，程怡婷刚从虚幻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听到这个声音，嘴角浮现出了淡淡笑容，诡异的可怕。
“你还是忍不住要重新出现了。”程怡婷飘渺的声音从她的喉咙发出，双眼直勾勾的盯住前方的墙壁，明祯在那里呼唤着阿宁。呼唤的不是程怡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