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回忆太重不忍轻易回翻
(5)
若算起黑宥瑰能入得乐家门,倒也不能算是乐子谦无情乱性;更不能说乐旻旻忘了狠狠的曾诺。
妻子离去一年之久,乐子谦再也没有心情念及和自己雨水偷欢的女人,只是一日偶然间想起对她也有愧意,便好心问起已是身边绝对当成心腹的白德赦,才知那个‘表妹’重回了乡下,而且带着属于他乐子谦的孩子没脸回了老家,只能背井离乡老远,选了没人知道内情的地方。
起初时,白德赦一直都是吞吞吐吐不肯说出实情,越是如此,乐子谦倒是愈发怀疑,便冷下脸来追问,才一副被逼不说不成的模样,为难地讲了“实话”。
对着地址一路寻去,又是让乐子谦没脸再活。
一身疲惫、灰头土脸的女人摸着漆黑无比的夜色回了不足方寸的蜗居,查看一早就丢在家里的小儿时,却发现家中的灯火点亮,有了小儿咿呀开心的呓语。
她惊慌地赶忙推门而入,那条牵住小儿的绑带已是被人丢了一边,小儿在一个男子的怀里欢快地蹦着。
“你~”她看着他,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喜乐参半的表情。
“你就是这么对待我儿子的吗?”乐子谦回头,故意沉了脸、抓起那条软布的绑腿,对她嗔怪道,背过脸去,不让她发现自己眼底不经意间渗出的潮湿。
他进门时,满地乱爬的小孩已是屎尿不清地裹了满身,饿得似哭的力气都没了,细腻的小腿上绑了一条还算柔软的布带。
他以为,她是那么无助地抛头露面赚钱养自己和他的孩子,一个单身母亲的她:从没在他那里多得了任何好处,只得靠自己柔弱的力量去外面工作,而她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收入,应该根本无力雇得起替她照看孩子的保姆。
这样的猜测最终在她故作坚强的柔声低语中得了证实——为了照顾幼小的孩子,她只得低了标准地找了一个离家不远的工作,时间长、工作繁琐又辛苦、工资又少,不过中间有可以偷跑出来的机会。
没有办法,她只得一早出门时喂饱他,在趁着不多的午休吃饭时间给相隔不远的家里孩子喂上一口吃的奶,直至再等她晚上回来清洗、喂饱。
“孩子是饿,不过不会饿死”她声音里没有丝毫的委屈和埋怨。
就是这样的表情和语气,他再不能容忍自己不管不问,他下决心,带她和孩子回家。
也许,这样做的结果,会让家里的旻旻更恨自己、更不能原谅自己,不过,他不可以让自己在承担更多的罪责,到底是旻旻已经长大,不管怎样,她生气也好过儿子如此这般受罪,这样的状况让他更是生不如死。
最终,女人拗不过他的坚持,同意和他回家。
他以为可以因此减轻了自己心底的一些罪孽感,略微有了些心安,只是他看不见她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看不清她给他设的骗局和圈套。
家是回了,可是心底的不甘到底是让乐子谦没有给黑宥瑰一个正常的名分,只是自己的户籍里多添了一个儿子。
也是从那时起,便是旻旻随时随地由着性子在家里打砸的开始,从那时起已是由着性子不理学业的她开始更加的任意胡为。
砸碎了家当不怕,乐子谦有的是钱再补足;不念书也不怕,反正她自断学业的时候,所学的知识已是足够用了,再说,自己的积累,怕是她几辈子也用不尽;她出去任意闯祸不怕,有他这个卑躬屈膝的老爸跟着后面给她善后,反正以自己对女儿的了解,善良的天性定不会让她做出杀人放火的大事,其余的便不是问题。
至于后来,下人们嘴里的“小夫人”,那是他不愿意多管,反正自己又不肯给人家一个名分,下人们怎么叫,就让他们随意好了,自己只当是没听见,睁眼闭眼得装起了糊涂。
砸得乏了、闹的累了、旻旻好像也有所收敛了,只要他还没给她入了户籍,管下人们怎样称呼,她也睁眼闭眼,自顾随心所欲。
况且,那女人毕竟是拖了一个要命的小油瓶,毕竟自己没有证据那小油瓶不是乐家的骨肉,也许‘小夫人’这个称呼倒是算的贴切,那个贱人一辈子也只配做小,再说,能让她住在这里,毕竟,有个称谓倒是少惹得外人闲言碎语。
也是因为初时家里的佣人们齐头并列地叫她小姐,叫那个贱人“黑小姐”,她太讨厌她可以拥有和自己听起来分别不大的称呼,因而她就胡乱地厉声让下人们改了对那个女人的称呼,也是实在懒得费力在她身上,也就由着选了一个这样的称呼。
而且,自己只是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而已,她自顾心软地给这自己一个没有将他们母子扫地出门的理由。
这样的选择,只是因她偶尔听了下人们私下里议论,主子找回他们娘俩时凄苦无比的窘迫和少不经事的幼儿的可怜。
且刚被乐子谦领回的黑宥瑰,立在旻旻面前竟是那般的低眉顺眼、说话都不敢大声地可怜至极;还有怀里抱着的小儿,如一团不敢令人轻易触碰的面团。那时的旻旻终是不太会克制自己的善良,也便无法冷了心肠管住自己的爱心泛滥。
以后每每回想起那时的自己,旻旻竟是恨了自己千万次,恨自己当时会是那般太过心软、太过仁慈、竟不能最终狠心地、当机立断地不让分毫。
怪,只怪自己当时年龄尚小,还不懂得洞穿人伪善的掩饰。
不过,旻旻倒是在心里仍存有一丝底线,无论如何,他乐子谦要是胆敢冒了天下大不韪娶了那个妖孽进门,她旻旻就绝不会坐视不理,那时候,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捡了玉碎瓦全的便宜。
况且,好像就算旻旻现时选择原谅、接受家里的一对母子,倒是乐子谦再没了当初的热情。
已是处心积虑地入了乐家一年有余的黑宥瑰,也曾背着旻旻不下千次地、风情万种地下了血本勾引乐子谦上床,每每这种时候,乐子谦倒像是哄孩子般拍拍她的肩头,或是捋捋她的头发,眼中带着一抹疏离又礼貌的微笑“宥瑰,怪我当时不知好歹,我也不想耽误你的大好前程,你只管选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聘礼大哥绝不会少给你的。”
这时候,她的笑就僵在嘴边,再也说不出半个理由,本来如此,她就算说出一千万个理由纠正他的看法,说自己已经爱上他,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也许她根本不清楚——在他那里也许永远也不会再祈求得到半点的雨露纠缠。
妻子的黯然离去,对乐子谦来说无疑于断了今生来世的因缘,心底挥之不去的愧疚和遗憾竟是难以填平的空落,对曾经误入野花、禁地的错停、错采,竟变成每日夜来时的噩梦,总会无端醒来时,冷了涔涔的薄汗,湿了周身。
不过,他依然贪恋半醒半梦的感觉,因是那里总会有妻子甜甜的笑脸、对着自己翩翩伸来的玉手,只不过,他是拼了命的想要握在手里、却是模糊的影子愈走愈远……
惩罚,来吧,总好过你再不出现在梦里与我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