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巨刃从天而降,直劈而下。
四象老人不得不撤回身子,避开那凌厉至极的锋芒。
宽阔明亮的刀芒撕裂空气,以势不可挡的姿态疾冲而下,照亮了颖城夜空,将四象和上官玉之间斩出了一道深邃狭长的裂缝,直直铺展到街道尽头,消失在夜色里。
段沧澜白须飘扬,衣袂飘飘自空中落下,白衣白发,宛若仙神而立。
段沧澜温润笑道:“我猜有!”
………………..
阿勒三坐在仪仗内,眼中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自十二年前战败回国,先皇离奇毙命,他比任何人都想报仇,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阿勒三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不过梵国大任在肩,他必须得比君子还要能忍,十数年来砥砺兵马,为得还不是完成先皇遗愿?
卧薪尝胆不敢说,但阿勒三心中确实燃烧着一团炙热的火焰,一朝得以揭开,其势如山。
当年那一袭白袍将梵军挑得人仰马翻,虽然之后一直坐镇北方,与西南角的梵国不再有过交道,但仅是如此便已经让梵人的胸中如累大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大石移去,阿勒三不信这群天武人心中没有任何影响,信念一旦崩塌,不败的神话被击碎,天武铁骑还能蛮横得起来吗?
陈自同依旧一动不动,一对眼睛显露在紧裹的甲胄外,谁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天武普通甲士号称以一敌三,虽有夸张但也相去不远,只是八万对三十万,数量上的计算累积之后便失去了原先的道理,量变多了,就不是普通道理能够计算的了。
祁城一战,天武胜在死战之勇,因此才能杀出那么一场震惊天下的战绩,如今既无地利也无天时,按道理来说即便天武大军再如何勇不可当也不可能在三十万梵军中讨到什么好处,陈自同行军带兵多年,怎么会走出这么一招臭棋。
只是天武人不觉得这是臭棋,因为这一切正是他们所求,龟缩不出根本不是天武军人的标签,唯有血的洗刷才能宣泄心中悲愤,因此八万甲士无一人怯阵,嘶吼冲向梵军,浑然不将包围而来的三十万人放在眼中。
在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只有一个字,那便是杀。
杀!杀!杀!
天武甲士就像失去了理智一样杀向梵人,深陷围困,冲进梵军阵中,每一个天武人都在同时面对着成群的梵人,但状若疯狂的天武人依旧不管不顾的在挥刀。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还有垫被,这是天武军旅中常传的戏言,但此刻却不是戏言,而是至真至极的箴言。
一个天武黑甲被梵军数道长矛刺穿,透体而过,这个长相普通的天武甲士嘴中血流如柱,可却依旧笑得狰狞,伴着几声含糊不清的嗬嗬怪笑,他双手一拧,猛然抽出身上的两把利矛,朝面前两个目瞪口呆的梵军奋力刺去,两根矛,两个胸口同时贯穿,两人顿时气绝,无力跪下。
那甲士却依旧站着,两只手掌仍死死捏住长矛,硬生生撑住了身体,然后缓缓抬头辨识了一眼,找准了方向后终于满足的垂下头颅,嘴角含笑,你们呀,总说两个有垫背,老子今天杀了五个,咱兄弟几个就还一起睡舒适的大通铺。
甲士最后面对的方向,是西南。
颖城外一片血腥,天武虽然悍勇但也架不住梵国人多势众,杀到后来,所有的天武甲士只知疯狂挥刀,不分敌我,其实是已看不到我。
原野上喊声震天,城内却有惊雷于平地起,平地一声雷,炸响颖城内外。
阿勒三木然回头,满是褶皱的枯槁面容上视不清表情,很快又转回来,那边风云动荡,早在他的预料之中,皆因不久前那个诡异老人的出现,他在祁城外也见过,就是那人从杨宁的手中救走了重伤的皇帝陛下,他笑呵呵的说皇帝无恙,颖城内今晚也无需他担心,即使无量宗偷袭而来。
既然他说无恙无事,阿勒三也就信了,所以才能在城外如此酣战。
阿勒三自言自语道:“皇帝无恙,可他是我们的皇帝吗?”
索尔战战兢兢的候在阿勒三身边,听到此话顿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他真后悔生了一对能闻声的耳朵,听到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小心翼翼的望着阿勒三,后背已经湿透。
阿勒三却似乎忘记身边还有人一般,讲完这句话后就又重新将注意力回到了战场上。
…………..
望着从天而降的段沧澜,四象老人呵呵笑道:“没想到还真有,只是你能替他挡多少次?”
段沧澜身形一闪,飘到上官玉的前面,微笑道:“自然是有多少挡多少。”
四象老人眉头一挑,却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笑道:“听闻天起沧澜,孕刀多年的段沧澜才一出手便震惊了整座江湖,一刀出澜江倒卷,老夫倒是想看看,你这后生晚辈到底有多惊艳!”
段沧澜持刀而立,从外表看去,似乎他的年纪还要更大些,可四象管他叫晚辈还真没叫错,而且这两人似乎之前还颇有渊源。
四象老人轻飘飘说道:“老夫当年就说,你这厚背刀只要耐得下性子去磨,迟早能走出属于你自己的一条大家之道。”
段沧澜含笑道:“前辈指点之恩,段沧澜没齿难忘。”
“指点算不得,你的刀没人能替你开路。”四象老人一边摇头一边盯着段沧澜说:“来吧,我对那后生也没太多想法,让我看看你这柄沧澜刀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不是真如传言一般,一刀出天地色变而有沧澜出。”
一时间气氛冻结,四象老人背负双手,段沧澜持刀而立,一股浓郁的气机在裂缝两头逸散开来。
上官傲目光微凝,吩咐道:“杀进庄内!”
笼罩在黑袍之内的椤深深看了眼上官傲然后转身消失不见。
上官傲朗声笑道:“数百年不曾出世的圣虫,本宗倒是想领教下滋味!”
然后飞身追了上去。
两千人闯进黑暗的庄子瞬间掀起涟漪,一圈圈荡开,早有准备的无量宗人马将火把点起,瞬间将内庄照亮如白昼,可是里面的情景让冲进来的人大失所望,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毒蝎满地,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上官傲扫视一阵后冷哼了一声,然后闪身前掠,手掌在真气灌注下逐渐晶莹,接着猛地一掌落下,将地板上一大块地砖掀起,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上官傲对着空旷夜空说道:“椤!你要还叫你的徒子徒孙躲躲藏藏,我不惜了这两千人性命也要把你的圣虫烧了!”
果然,上官傲说出这句话后庄子内终于开始有了动静,形态各异的毒虫从四处涌现,宛若大灾难到来。
“你们对付毒师,我进去。”
上官傲说完之后就当先跃入地下,上官玉急忙跟上。
庄外瞬息间就从人影无边变得冷清,两个人却像是浑然不觉一样,从段沧澜出现开始,这片地方就只剩下两人,在他们眼中就只能看到彼此。
四象老人轻声叹道:“段沧澜的忍气功夫一如既往的好啊,既然你不舍得出刀,那老夫就帮你一把吧!”然后他的身体就在一阵透明波动中诡异消失,等再次出现时就已经到了段沧澜的面前!
段沧澜始终安静注视着这一切,直到四象老人出现,他才开始动作。忍气功夫一流的段沧澜在澜江边上练了二十几年的刀,却不轻易抽刀,一出手便震惊天下。
天起沧澜的景象毕竟难得,不只是为了难得,而是确实难得,眼见四象老人已经缓缓推掌而来,段沧澜终于举刀。
一刀出,风云变色。
真气鼓荡冲击,就如在颖城内炸响惊雷,还好此处庄园由于阴气过重周围并无百姓敢就近居住,不然就方才那一刀一掌,足以让百丈内的所有寻常百姓丧命。
轰隆声响,内庄瞬间变成了外庄,里面两千多正在厮杀的无量宗人和梵国毒师尽皆顿住,骇然回头望见的正是段沧澜和四象老人升向高空之时。
荒凉已久的街道消失不见,毕竟,入目空旷何来街道一说。
四象老人轻笑道:“当年那个鲁钝懵懂的小子现在竟然有如此大造化,大器晚成,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了吧,只是不知道当年万剑林那个眼瞎的老头现在还活没活着,要是知道你现在的成就,怕是眼珠子都得跌落一地。”
段沧澜似乎也被勾起了往事,嘴角不觉带上几缕笑意,轻声道:“那人眼光还是准的。”
“哦?”四象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头,继而说道:“段沧澜,和老夫动手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全力施为,老夫要好好看看,你如何孕刀入宗师!”
上官傲两父子跃入地道,他们早就得到消息,椤还没办法完全和圣虫孕养契合,所以不能融在体内,却又不能分开太久,所以就一直借体藏虫,让圣虫不至于像无根之物,料想此刻椤就是将圣虫藏在了这个地道内,若是能在圣虫成熟之前毁去,无疑斩了椤半条老命,且能扼杀掉梵人心中唯一的期待。
地道内尽是些毒虫毒蝎,上官傲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以飞快的速度朝内掠去,凡是他经过的地方,那些毒虫全部崩碎,残壳碎尸涂满了整片墙壁。
很快两人就掠到了地道尽头,果然如他们猜想的一般,里面盘坐着数个表情痛苦狰狞的毒师,在他们中间围着一个模样丑陋的肉球,肉球缓缓蠕动,有一根根粗壮如小指般的触须刺到了毒师身上,摄取他们的精元。
上官傲他们一靠近,毒师全部睁开眼睛,然后张口吐出血红色的虹芒射向上官二人。
上官傲嗤笑一声,随意一拍,虹芒被他拍落在地,血红隐去显露出的是形状怪异的虫壳。
上官傲嘲笑道:“借用你们圣虫褪去的几块小壳祭炼就成了你们几位上师的手段?真不知若是没了圣虫,你梵国毒师还有何大作为?”
“圣虫乃中兴之本。”
一个黯哑的声音从石壁内响起,全身被黑袍笼罩的椤缓缓出现,“圣虫即将出世,天下将无人可挡无物可破。”
上官傲蔑视道:“无人可挡?不说你这圣虫还差点火候,就算完全成长起来,天武能破之人不缺一手之数。”
“山顶上的夫子吗?”椤缓缓说道:“他老人家虽然伟力无边,可越到高出束缚越多,真当我梵人看不清楚?”
“就你们那点短浅的目光岂能望见高山!夫子即便缚住双手,自有天道和鸣,你们自以为仰仗的圣虫,在他的眼中恐怕只是一只可笑的爬虫而已!夫子困于山顶不显于世间不代表他看不见远方到不了天边,不然你以为祁城那场恰到好处的滂沱大雨如何落下?”
上官傲极尽嘲弄的说道:“你们,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便就万幸,可笑还妄图俯瞰天下,实不知盯的是井底!”
上官傲不想和这群人耽搁太久,虽然说得满不在乎,但圣虫一旦出世,正如他自己所说,也不过三五人可敌,而这三五人里面,是断断不可能包括他的。
上官傲的手掌逐渐晶莹,伴着气势越来越拔高,手臂上都缠绕上了一层朦胧氤气,那块肉球似乎也感受到了外面的危机,本能的加快了吸收速度,触手瞬息大了一圈,肉球表面急速的蠕动着,几位围坐的梵国上师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越发的痛苦了。
椤闪身到前面,手掌快速的结动印法,一个个晦涩难明的字节从他嘶哑的喉间吐出,几个上师像是接受到什么命令一般,眼神瞬间变得圣洁无比,就像一个个疯狂的朝圣徒,身体内不断冒着诡异的灰气,双目变得赤红无比,嘴唇蠕动间他们的身体竟像是泄气皮球一样突然萎缩,黑袍落地,他们每个人的头盖骨中都爬出一个奇怪的血虫,正是毒师性命所系的命虫。
如今这些个裹带梵国上师毕生精华的命虫全部顺着肉球的触手爬去,似乎是要完全献祭的最后一道步骤。
上官傲剑眉立挺,大喝道:“贼人尔敢!”
椤的嘴中依旧在不停颂唱着奇怪音节,上官傲欺身而来,椤手印暂停,黑袍鼓荡之下数之不尽的毒虫从他体内迸发而出,袭向疾冲过来的上官傲。
上官傲呼道:“玉儿去斩须!”
上官玉接到吩咐绕过缠斗在一起的两人飞身到肉球身边,那一条条触手正缠着几个命虫往肉球靠拢,上官玉抽剑就要断去那恶心至极的触手。
肉球感受到欺凌而来的剑气,触手飞舞,激射向上官玉。
“还未成形的臭虫也敢放肆?!”
上官玉冷哼一声挥剑斩掉了一条攻向他的触手,可触手太多,真正包裹命虫的才是最重要的。
上官傲无量散手将椤逼得节节败退,却又不给他机会靠近深处的肉球,上官玉则飞快的游走在密密麻麻的触手之间,每斩一计便要带走数条触手,可惜也只毁去了一条命虫而已,眼见其他的命虫就要被肉球吸纳进去。
上官玉弃剑不用,手印翻腾,一对手掌竟然变得如实质的璞玉一般,上官玉其名可不只是借无量宗武功而命,而是因为他出生之时双手如美玉,习练无量散手更是如有天助,被他爷爷赞为有史以来除却先祖外最有希望将无量散手修炼到巅峰的人。
如今无量散手在上官玉的施展下,舞动的触手就像被掐住了咽喉命脉,一条条颓然坠落,上官玉目光微凝,寻得一个命虫所在,手影如飞而至,又毁去一个。
椤似乎是感应到那边的情况,可惜被上官傲逼得无暇脱身,所幸他嘴中的音节终于道完,然后猛的一喝,竟不是沙哑的声音,而是纯罡纯阳的调儿。
椤的一声大喝,地道瞬间翻涌,那肉球也突然变得疯狂,离地弹起朝椤飞去。
突然发生的异变让上官玉也是楞了一瞬,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在肉球脱离之际又毁去一条命虫。
椤似乎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声惨嚎,黑袍内爆发出一通凄惶血雾,终于在拼死接了上官傲一掌后脱离了无量散手的气机锁定,被肉球的触手接住,然后猛然冲开地道,飞出地面。
上官傲和上官玉父子两人连忙追出去,等回到地面上后看到的一幕让两人瞳孔都是一缩。
恶心蠕动的肉球像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般忽然大了一圈,悬停在高空,周围已不见了椤的踪影。
上官傲眯了下眼睛,叹息道:“终于还是让他成了。”
上官玉忧心忡忡的说道:“没有办法了吗?”
上官傲摇头道:“没有办法了,椤已经和这虫子融为一体,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灵智,就算如今去破也是破不了了,梵国人等待多年的恶心虫子终于又要再度出世了吗?”
上官傲轻舒了口气说道:“不过还好,总算这虫子和椤都不是最巅峰的状态,也没有在最恰当的时机融合,还不至于像传说中那么难对付。”
在梵国典籍中记载,圣虫出世之时天地变色,是要遭天妒的,直接超越大宗师成为仙神一样的存在,不过如今这条圣虫显然在各方面都没有达到最佳的状态,先是没有到成熟期,后又被上官玉阻断了献祭,而且和它融合的椤也不是最完美的状态,依照上官傲的猜测,即便椤和圣虫成功融合那也不过堪堪步入大宗师的门槛而已。
只是,大宗师三字能用而已断言吗,细数近百年来天武突破到大宗师境界的高人,恐怕也不过一手之数,也就是近些年似乎出了些惊喜,那传言中高傲无匹的鬼王十几年不曾涉足江湖,有传言已经到了大宗师境界,还有八卦门的玄尘老道,似乎也有了点苗头,再就是万剑林里面有些个老不死的可能摸到了门槛,至于神秘无比的书院先生,谁也没有胆量去揣度他们到底具备何等神奇的伟力。
隐世宗门不显于世的情况下,江湖上流言纷飞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恐怖到什么地步,至于世间高人,近百年来也没有听说谁百日飞升风云化龙突破到大宗师的,无不是半步涉足,一线之隔,这一线就不知卡住了多少天才鬼才。
如今无量宗老宗主上官瑾也在闭生死关,四十八天,也不知其能否如他自己所说破关即龙门。
就在肉球破土而出的时候,段沧澜和四象老人也展开了一场注定万众瞩目的战斗。
段沧澜先是于月光星辉下连斩三百五十七刀,巨大的刀刃充斥了整片夜空,不过却被四象无像以飘渺无踪的身形躲去,只见空中每道刀刃前都是一个浅淡的灰色影子,只是没有一刀真正触碰到四象老人的身体。
刀影人影,不见一个实体。
一个飘渺的声音在虚空间响起:“段沧澜,你的刀还差了一点火候啊。”
段沧澜温和一笑,一如当日清风拂面,然后见他衣袍倒卷,发须高扬:“四象老人,那你品品这刀如何?”
空中三百五十七刀还未消散,忽然全部合拢聚成一把擎天巨刃,段沧澜清朗的声音响彻颖城内外:“天起沧澜不常见,一刀断世间!”
巨刃在四象老人凝重的目光中轰然落下,竟然避无可避,一刀封锁了所有的气机。
不过四象老人似乎并没有被困住的觉悟,只是轻笑了一下,段沧澜这刀终是让他看到了几分精彩,但是要伤到他嘛,尚还差了几分力道。
四象无像可不只是躲躲藏藏的功夫,不然也不会被鬼王如此高看,就在巨刃即将落下之时,四象老人突然移动,然后演化出了万千身形,散开又突然聚拢,就像是千万个四象老人融为一体,威势突然暴涨,直直迎着巨刃冲了过去。
在颖城内外无数双骇然的眼睛中,刀芒和人影轰然相撞,天上瞬间炸响,狂躁的真元将漫天的云气都驱散无影,高悬的月光似乎感觉无物可遮蔽,此刻脸色都暗淡了几分。
四象老人站在空中,毫发无损,呵呵笑道:“你的刀啊还是太钝了点,须知使钝刀就该要力沉,你的力,破不开我的法。”
接着望了眼后方,四象老人继续说道:“梵国圣虫即将出世,虽然出了点差错,不过倒还算满意,最是满老夫的意,如此就正好了。”
“段沧澜,你觉得就凭你这单刀,能敌我双手吗?”
虽然没有伤到四象老人,段沧澜并未有半分气馁,我的刀是钝了点,不过你的法也幻不了我,单刀敌双手,也不是说要斩下来才算赢。
只是…
段沧澜望着四象老人背后的巨大肉球,眼中浮上了几抹忧色,这只圣虫要是出世的话,即便他一刀能斩断江水,恐怕也挥不开梵国圣虫的皮甲。
圣虫号称出世为圣,可不是简单的空谈,那可是直接超越了大宗师的存在,现在虽然出了差错,不真正踏入大宗师境界,恐怕还是奈何不得,而现在的段沧澜,尚还差了半分。
不是一线,而是半分,半步宗师,四象老人和段沧澜都是处在这么一个位置,可沟通天地却不能纳入己身,虽然已经超脱凡俗,但离真正的入圣却还是差了一点,况且四象老人比他更早入此境多年,若说他们离那大宗师都只差一层薄膜的话,那四象老人就已经能看到膜后的风景了。
四象老人略显得意的摇晃了一下脑袋,站在屋顶上的他竟然就在这么一个紧张的氛围下掏出了腰间的烟杆,吧嗒吧嗒的抽起了旱烟,含糊不清的说道:“段沧澜,此番我前来就只是为了保护梵国圣虫出世,也不想为难无量宗的人,现在你只管带他们回去,老夫绝不留人。”
上官傲遥遥望见此幕,知道段沧澜被四象老人阻在身后,梵国圣虫正在进行最后的融合,而上官傲却没有能力阻止,感受到二弟的目光,段沧澜对他温和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上官傲眼中瞬间闪过一道亮光,然后在上官玉惊愕的目光中闪电般掠走,直奔四象老人而去。
四象老人没有回头,只是将旱烟放下,碎念道:“抽个烟都不踏实,你们这又是何苦。”
上官傲飞掠极快,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就到了四象老人背后,后者叹息一声,烟杆在手心转了一圈就移到了身后挡住上官傲来势汹汹的一掌。
得到机会的上官傲眼中精芒大盛,无量散手如浪潮般拍出,试图将四象老人拖如气机中。
四象老人一边挥动烟杆一边说道:“上官傲你也算个不错的家伙了,只是要锁我的话恐怕还不行。”
这话才刚刚说完就猛地顿住,四象老人后知后觉的闪身开来,只可惜依旧是慢了半分,段沧澜不知何时已经将厚背刀背于身后,一对手掌竟是玉质晶莹。
上官傲脱身开来哈哈笑道:“老匹夫!我锁不住你,我大哥可行?”
段沧澜的无量散手显然比起上官傲来要更强三分,这三分,正好是恰恰困住四象老人的地步,其实一直以来段沧澜都会无量散手,年少时兄弟之间互相探讨,自然家底尽出,段沧澜当年习刀不成,掌法却进境神速,上官傲曾戏言,叫大哥弃了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头的厚背刀,随他上无量山算了。
只是段沧澜是个一根筋通到底的人物,选了练刀就要一直练下去,所以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过习练无量散手的事情,哪怕当年和二弟一同被那人迷得神魂颠倒,也不曾将这个力压结义兄弟一筹的秘密道出。
四象老人大意之下被段沧澜一招接一招的无量散手困住,这次终于是困住了,老和尚当年都说过,一旦被无量散手困住,相同境界下几乎无人可脱身,四象老人固然身法玄妙,但也难逃此理。
段沧澜将四象老人困得死死的,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猛地拍出一掌将其推开,然后借力反弹之下爆射而回,方向正是那即将功成的巨大肉球。
段沧澜手掌一招,厚背刀落入手中,在庄内毒师激愤的目光下朝肉球猛地斩下。
一刀出,风云变色,即便是四象老人在这个时候都无法阻挡,段沧澜有自信,在这么一个最是恰当的时机,他的沧澜刀必能将行功至最后一刻的梵国圣虫劈成块块碎裂的爬虫。
下一刻,滚滚刀芒就铺天盖地的朝肉球笼罩而去,可以想象,一旦被刀气袭中,这圣虫就算不死,威势也要散去大半。
只是在底下紧张注视着一切的上官玉脸上的喜色还未扩散,空中的一幕就让他惊愕不已,四象老人确实已经来不及搭救,只是….
段沧澜望着面前这个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逼得自己不得不收回几分力道的紫衣女子,苦涩道:“你终究还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