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风,你和冷烟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呢?”竹凌风和竹林雪坐下,竹凌风才缓缓道来。
七年前,冷烟是这朝廷中唯一的女将,风头一时。说来也让人惊叹,冷烟的爹是个朝廷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个文官,而冷烟的娘,却是一个外族女子。那几年,朝廷与外族交好,外族人常来城内交换东西,冷烟的爹就是那个时候认识冷烟的娘,很是看对眼。冷烟的娘是孤儿,四海为家,冷烟的爹对她很好,她也满心欢喜知道要嫁给冷烟的爹的,可是一切,发生了变化。
冷烟的娘出去采买时无意间撞见了冷艳的爹和另一个女人在布庄买布,他们走了之后,冷烟的娘才去问布庄老板,原来那是冷烟的爹的娘子,那么冷烟的娘又算是什么呢?然而当时她已经怀上了冷烟,不久之后,也就被接进了家里,做了妾。你知道的,妻妾成群虽然是那些为官者的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可是身份地位确实天差地别的。大夫人没有所出,冷烟的娘怀有身孕,让她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对她照顾有加,所以,这一家也算和乐。
冷烟出生那日是下过暴雨之后,彩虹挂在天空,府里人都以为是吉兆,这是要生个小少爷出来啊。是啊,日久相处怎么会不知道呢?大夫人多年无子,冷烟的娘被娶进来,不,是接进来,不过是想要一个儿子。可悲可叹之时,冷烟的娘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想安心生下自己的孩子,这就够了。然而那夜生下的是冷烟,整个府里都冷寂了,冷烟的娘身体虚弱,升了冷烟之后也没有受到照顾,反倒比以前更差,后来也被迁出了院子,安排到了别院,眼不见为净。
别院破败,只是一件破屋子而已,说是别院,怕是临时买的难民处所吧?冷烟就是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从小像个男孩子一样帮娘做很多事情,提水种菜过得辛苦,却也幸福,她一直也不知道自己的爹是高门大户官府中人,也不问娘自己的爹在哪儿,怕惹娘伤心,母女俩相依为命。冷烟相貌生的俊美,一日在集市上遇见了脱缰的野马冲着一个孩子而来,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啊,想也没想扑了上去,救下了那个比自己更小的孩子,她却满身擦伤昏迷在地。
那是一个将军的孩子,冷烟被带进了将军府,收到了最好的治疗,当天醒来后夜色已经起了,不顾自己虚弱也要回家,将军令下人把冷烟的娘接过来暂住在将军府,直到,冷烟的身体康复。那个将军剑眉薄唇,脸上棱角分明,皮肤黝黑,常年征战沙场,打了好多胜仗。冷烟身体康复之后,将军问她想要什么,都能满足。那个时候的将军以为冷烟一个小孩子,有这样的胆识出来救下自己的儿子,可是家境贫困,要的也不过是金银钱财罢了,却没想到,冷烟说,自己想要的,是跟着将军练武,甚至,能上战场。
对啊,她日日和母亲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呢?自己的爹嫌弃自己的是个女儿家,那么,她就要做到比男儿还强!让他看看!将军大惊,是万万想不到的,不问为什么,只问她可是想好了?冷烟点着头,很是确定。于是那日之后,冷烟的娘在将军府住了下来备受照顾,冷烟日日跟着将军的副将去练兵场,兵器,骑马射箭,样样来学。
冷烟刻苦也争气,母亲曾不止一次让她不用这样,平凡的生活着有什么不好?冷烟却说,自己的出生给母亲带来的,是厄运,那么也只能由自己来扭转一切!冷烟的娘再不说什么了,只是每日气得比冷烟还早,做些东西给冷烟吃,睡的比冷烟还晚,看她回来才肯放心。将军夫人也奉他们为恩人,平日里也喜欢来跟冷烟娘聊天说话,冷烟的娘身体也日渐好了起来。
练兵场里的摔打,没有磨掉冷烟的斗志,反而练成了铮铮铁骨,让有些拳脚的士兵都汗颜,甘拜下风。过了几年,三年还是五年?冷烟在军中已经一时间没了敌手,终于有机会,跟随将军去上战场。战场可不是练兵场,前后夹击的冷箭,甚至不知何时会被断了粮草,会被水中下毒,那段日子,是她迅速成长的日子,也是他建功立业的日子。将军那夜不行被偷袭箭穿透了腿部,第二日对方叫阵,将军已经受伤却为了不让对方得意,坚持要上战场。一切很是简单,他们偷袭,第二日故意这般而已,冷烟跪下请命。
自己出战,若赢了,拿了这座城池,若输了,拿了自己的性命谢罪。目光坚毅,这是一个女子啊,脸上脏兮兮的,都能猜想到背上胳膊上肯定有伤疤,到底是何种力量支撑着她奋勇杀敌,只是为了民族大义吗?第一次,从未问过原因的将军开口问了,只两个字,“为何?”“为何?”冷烟不再隐瞒,“将军可知道朝中王明义王大人?”“自然是认得的。”“那么将军可知王大人可有儿女?”将军皱眉想了想,饶是他不关心这些,也是知道一二的,“他和夫人伉俪情深,没有儿女,也过得幸福。”却见冷烟笑了,笑的讽刺,“如果我说,我是他女儿呢?”将军大惊,“他和大夫人没有孩子,我娘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他家里已经娶妻。我娘怀了我,才被接回去,走的是后门。整个王府都满新期盼我娘肚子里的我是个儿子,没成想,我是个女子之身。将军可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娘生下我不过一日就被赶了出来,就在那所破败的院子里,我娘一手把我拉扯大。我知道,是我给我娘带来了厄运,我若是个男子,她一定过得平安幸福,可是一切无法扭转,事实如此,我只能,做的比男子还多,证明自己,终有一日,他也要被我踩在脚下。”
将军不顾腿伤,听闻这件事拍了手边的椅子,险些震裂,过来扶起了冷烟,“你起来,你大可放心去,若你战死,将军府一生厚待你娘,若你战胜,回京为你加官进爵。王明义,我与他素无交集,这次确实要参他一本了!”冷烟对将军眼里满是感激,只拱手作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营帐的时候,“将军,不要把你牵扯进来,若我活着,我会让他后悔!”说完,背挺得直直的,走出营帐,走向自己的战场。
那一战,赢得并不轻松。对方将领身材魁梧,而冷烟几度险些被打下马,却凭着一身的骑马功夫次次有惊无险,动了心思,伸手抽出箭,射向了对方的马腿,任由对方是再快的马,也被射中,当时马就跪在了沙场上,对方将领被打下了马。大军气势恢宏,冷烟纵身向前,手中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指向了对方将领的喉咙,胜了。
那一站之后,冷烟在军中名声大噪,人人得知,将军府里出来的一个女儿家,本以为不过是好奇来看看,要被保护的很好,却没想到是那般的飒爽英姿,让人折服惊叹。回京之后,朝堂之上,跟着将军缓缓对着龙椅上的人跪下,她听见将军掷地有声的说着自己的战绩,听见皇帝让她抬起头来。他甚至余光能看见王明义,那个自己偷偷看了无数次的人,可是,呵,他认不出来自己的女儿啊。她抬起头之时,朝廷哗然,皇帝也是惊讶之后都是赞誉。不知是大胜的喜悦,或是确实自己丰功,圣上当时就要封她做一个小将,有自己的宅子。这都是自己用命拼来的啊,没靠任何人,心中感慨万千,跪下,“冷烟,谢主隆恩。”
冷烟两个字一出,王明义眼神倏地就看向了冷烟,心中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散朝之后,冷烟和将军一起走的,王明义多次上前来想要搭话,却都不知为何从没有过节的将军想没看到他一般,只和冷烟说说笑笑,而那个冷烟,细看之下,是有几分那个女人的相貌。
那个女人,多年不见了,回去之后,赶紧派人去了那个破旧不堪的院落,却被告知早都没人住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心中更是有块石头似的。冷烟有了新的宅子,接了母亲出来,告别的将军,不过日后还是经常走动,毕竟还要时不时的出战。那日,新府挂牌,朝中大臣无一不来庆贺,冷烟的娘被奉为上座,高兴都来不及。王明义也来了,带着他在外鹣鲽情深的夫人,看见座上的冷烟娘,当时就惊到了原地。将军也瞧见了,理都不想理,同别人觥筹交错,王明义自然是高兴的,自己的女儿啊,那可是自己的女儿啊。
迫不及待的就上去,却迎来了冷烟的一个背影。又冲着冷烟的娘,冷烟的娘也像没有看见她一般。他心中急切,不由得高声喊,“冷烟,不记得爹爹了吗?”众人惊讶,都看着他们二人,原来冷烟是王明义的女儿?那可是文武双全让人羡慕啊。冷烟却转过身来道,“记得?记得什么?各位,冷烟出生仅有一日就被亲爹赶出了家里,只因为冷烟不是儿子。而冷烟的娘刚生产完孩子,病体残躯,那段艰难岁月,怎么把冷烟拉车大,教育成如今的样子?”冷饮走向王明义,“况且,我姓冷,你姓王,我与你,本就没有什么瓜葛,今后也不会有。我有什么战绩,有什么成就,都是我娘把我养大,将军亲手教我。你若真的是我爹,那么请问,你都做了些什么?”
都是朝廷里的人,自然都听出来了其中的一二,看着王明义的目光也如刀子一般,王明义杵在原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冷烟清哼了了一声,与别人推杯进盏,将军笑得更大声,似乎要某人惋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