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从吴书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高昂着头,就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简直把所有的领导都视作了无物。但是他心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空虚和无助。他就像沦陷在一个绝境中,没有外援,只有他一个面对环伺的强敌,他们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长毛,森森的毛尖笔直地指向他的咽喉,随时都会冷血而无情地刺向他软弱的毫无防备的躯体。他甚至能够听到长毛临身刺入他肌肤的刹那间皮肤肌肉被撕裂时所发出的嗞的轻啸声。他没有丝毫的痛苦和伤感,他的高大而渺小的身体,就像一棵放倒了的大树,缓缓地倒地,即使在和大地接触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
痛苦像苍茫的天地,无边无际,白羽下楼梯时,他的脚步竟踉跄了起来。
快到一楼的时候,白羽差点和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不错是个男人,是个相貌无法和他相比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也是白羽今生今世最为鄙视的男人——光荣镇的大镇长刘保国。
刘保国猿一样的眼睛里阴森森的眼光就像激光一样从白羽的脸上剐过,不过白羽还是从他那电掣似的速度中感到了怨毒和不屑。白羽回敬了刘保国一个很灿烂的微笑,至于那微笑中包含了哪些东西也只有他和刘保国知道了。
白羽回到了住处,天已黑了,他正要回家,谭主任和高校长结伴来了,他们再次苦口婆心地讲了一些小道理和大道理规劝白羽屈从于吴书记的安排,他们还告诉白羽在他走后,吴书记气得摔了东西,骂了娘。
白羽听到这个消息,竟然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就像得到了封赏的将军,昂首挺立,说道:“骂娘是无能和心虚的表现,摔东西不是文明人的行为,那只能证明他是个野蛮的人!和这样的人还讲什么党纪国法呢!”
“白羽,白老师,你怎么还是那样的死脑筋啊!和书记针锋相对,赤膊上阵对搏,你能讨到什么好处?”谭主任气得瞪着白羽,双拳攥得紧紧的,恨不得立马砸到白羽旁若无人满是笑意的脸上。
“白老师,你怎么这样不听劝呢?软硬不吃,对你有什么好?下级服从上级,这是我们的优良传统,我怎么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呢!”高校长面对倔强不屈的白羽还在进行着艰苦的努力。
白羽看着两位束手无策的领导,看着他们脸上因为着急、激动和恼怒而憋出红斑的脸,笑道:“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在这件事儿上没有商量!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两位领导最后只好像斗败的公鸡似的,抿着毛,垂头丧气地灰溜溜地逃走了。不过他们在出门的时候,谭主任意味深长地对白羽说道:“白老师啊,你这样又臭又硬,恐怕形势会对你不利的啊!”
星期天上午,白羽睡到八点也没有醒过来,他是被手机的铃声叫醒的。
谭主任在手机里让他到教办室里来一趟,说有一件事涉及到他,让他务必到教办室里。
白羽不知道什么事儿,只好不情愿地赶到了谭主任的办公室。
谭主任的办公室内,颇有仙宫的风采。
当白羽推门进来的时候,谭主任和高校长早已等在这里了。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桌上的烟灰缸内,放着不少吸过的烟蒂,白羽觉得每个烟蒂里都在向外喷着烟雾。
白羽进来,谭主任显得十分高兴,他站起来指着环列在四周的沙发,说道:“请坐!星期天还打扰你,真的是不好意思啊,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还请你海涵啊!”
白羽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望着谭主任:“到底什么事儿,还搞得这样神秘?”
“嘿嘿——”谭主任长笑道,“还不是四虎的事儿吗?”
“四虎的事儿?”白羽说着,起来就要走。高校长伸手拦住了他:“白老师,你还没有听明白什么事儿呢?怎么好走啊!”
谭主任也笑着说道:“白老师,高校长说的是啊!四虎和他们的家长,已经深刻地认识道了自己的错误,他们想让我和高校长当回和事老,当着我和高校长的面向你承认错误,请求你的谅解,你看怎么样?”
白羽简直要大笑出来:“你们以为我会同意吗?”
“我们在征求你的意见,白老师!”谭主任笑得很诡秘,打量着这个让镇里领导头疼的部下。
白羽面沉似水,怒气冲天,大声说道:“你们以为拿县里领导压制住派出所侦破此案就行了吗?但我白羽和他们不死不休!我和他们不是私仇,而是公愤!四虎所作所为要是我不知道就算了,我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为那么多受到他们侵害的孩子讨还公道!谭主任、高校长你们都是我们乡教育界的精英,大人物,你们难道不知道四虎手持凶器,多次欺负弱小,抢劫勒索学生,凌辱女学生已经不是一般的犯错误,而是犯法吗?虽说年龄小,但他们手段残忍,行为恶劣,已经成为校园中的毒瘤,成为学生心中的强盗和流氓,如果仅仅向我白羽认错就能安抚那些受害孩子的心,我白羽可以接受,但是那样是不可能的,我白羽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儿!这件事儿,恕我白羽不能苟同和接受!”
“白老师,真的没有缓和的余地吗?”高校长笑道,“你难道真的不能给我和谭主任个面子吗?”
“恕难从命!”白羽实在不想和他们说话,他要是知道让他来是这件事儿,就算枪毙他,他也不会回来的。白羽起身就向外面走去。这两个人的表现让他深恶痛绝,他只想呕吐。
谭主任见白羽想走,急忙向高校长使个眼色,高校长赶忙站起来,拦在白羽的前边,说道:“白老师,你就是不同意,见见他们又何妨呢!”
“这里我实在呆不下去了!我想晕!”白羽伸手想要把高校长拉到一边。
“为什么?”高校长问道。
“这里的空气太污浊了,我憋得难受!”白羽极端蔑视这两个貌似奴才的领导。
“白老师,四虎和家人就到了,你就是走,也得见见他们吧!听听他们说什么对你也没有什么危害吧!不过,白老师,我没拿你当外人才想和你说心里话,我劝你还是让让步,不管怎样说四虎都是孩子,对待孩子就是法律也得讲讲人情的!就算你再坚持,充其量把他们送进少年管教所,这样你和他们就结下了深仇大恨,这又是何苦呢?”谭主任肥胖的脸晃动得很厉害,白羽看着担心他激动得太狠,会把那些肥肉晃下来。
“我恶心!听都这样的话!”白羽实在不想在这屋内呆下去,他使劲地要把高校长推到一边,可是高校长双手攥住了门边,据险死守,纹丝不动。
白羽和高校长就像两个较劲的孩子,在门口你推我挡,互不相让,谭主任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感到很有趣。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一楼传来,接着噪杂的说话声也传到这里来。
白羽迟疑地望着高校长,眼中喷发着愤怒的火焰,高校长置之不理,嘿嘿地笑道:“看看来了!稍等片刻,稍安勿躁!”
白羽没有理他,回到了沙发里坐下来,闭着眼,再也不看高校长和谭主任一眼。
“哎哦,老高啊,怎么当起来把门的啦?”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传过来。白羽对这声音很熟悉。
“哈哈哈哈,老李啊!老王啊,你们来了!”高校长回转身向着来人喊道。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来晚了!”两个男人的笑声和说话声冲过来,白羽听出了刘保国和王副镇长的声音。
谭主任早就迎到了门口,上去握住刘保国和王副镇长的手,大笑道:“你们终于来了!我们的白老师可是等急了啊!”
白羽知道来人很多,已经进了办公室,他眼睛直视,稳如磐石。
“啊哈哈哈,白老师,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我们和孩子们来晚了!”刘保国和王副镇长一同来到白羽身边,向着白羽伸出了双手。
白羽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才把眼睛看向他们,礼貌性地站起来,他只和王副镇长握了握手,根本没有理会尴尬地刘保国。
“谢谢白老师大人不计小人过,能给孩子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王副镇长感激地说道。
白羽正要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还没让他说话,刘保国厚着脸皮说道:“白老师,我们两个可是不打不相识啊!还请你老大多动包涵包涵啊!”
白羽见到他们两个的虚伪和作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只得嘿嘿地笑着。白羽虽说在应付王副镇长和刘保国,但是他的眼睛也发现站在他们背后脸色始终阴沉的两个男人。一个身穿休闲服的中年男人,鹰鼻大眼卧蚕眉,他虽然想笑,但始终没有笑出来,反而让他显得有些高不可测。白羽知道他就是俊虎钱仁的老子钱明义,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流氓。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一身不算很合体的高档的服装,脖子上带着个金项链,脸上肥得能淌出油来,白羽也见过他,该是胖虎李彪的老子李元和,一看就知道是个市侩类型的人物。
钱明义和李元和都是市井小人,虽说那次暴打白羽他们也参与了,但是再次见到白羽,而且还是来请人家放孩子一马的,多少有点拿捏得难看。